生命倒计时。
8天。
雨从昨天下午开始下的,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停,张有志也嗜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已经完在帐篷里爬不起来了。
张有志想吃点热乎的饭,他从未对热饭如此渴望过,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烫。
显然都这会了,身体里的免疫系统还在试图救一波宿主。
可惜张有志摆烂摆的太彻底。
身旁的灰小猫早就醒了,正在用牙齿撕咬着火腿肠的包装,显然也是饿的不行了。
见张有志醒了过来,灰小猫吊着火腿肠来到了他的身边,不断的用没包扎的爪子踩被子喊张有志起床。
快给猫儿子做饭!
张有志费了很大力气坐了起来,先是给自己撕了个面包,又把火腿肠的包装用牙齿咬开,最后又往一个破碗里倒了一些矿泉水,看见灰小猫蹿过去吸溜着,自己也对着瓶子喝了一些凉水。
张有志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他拉开帐篷的拉链,看见了外面波光粼粼的世界。
“这雨是下了多少啊,我的天。”张有志喃喃自语。
一束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但天气还未回暖,张有志给自己穿上衣服,从帐篷里爬了出来,好在附近的地势较高,帐篷附近没有被淹。
但四周都是水。
张有志抱着轮胎,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他很虚弱,迫切的想要寻找一些热食。
回收场那铺满了青石子的地面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簇簇晶莹的小湖,每一朵小湖只有一米左右的直径,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示出惊心动魄的色彩。
天空中的白云一同映在湖里,也倒影着青年的身姿。
张有志挑着没有水洼的青石子踩着,湖泊们刚好给他挤出了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折折的指向远处的破碎的遮雨棚。
张有志踩着湖泊的边缘走了过去,偶然发现了一个陌生的泡面塑料袋。
方便面袋子里还残存了一些泡面汤的底料,但是被雨灌了一夜,只能看到上面浮着的油滴了。
“哪来的泡面?”张有志不解。
他很快绕到了轮胎墙的后面,先前并未来过这里,此时却骤然的发现了这个温馨的小世界:
硕大席梦思大床垫铺在地上,床垫的下面垫了一层防水塑料纸,下面还有整整齐齐的砖头,大约脚踝那么高。转头上是几层木板,最后才是床垫本身。
这是一个床啊!
床垫之上有一个单人床大小的凉席,但此时已经卷了下来,床上整整齐齐叠着三床被子,被子也被一层塑料纸盖住了,上面用光滑的鹅卵石压着。在床头的一侧,也就是靠着轮胎的一侧,轮胎缝隙夹着密密麻麻的书——什么都有,张有志看到了中学的教辅书和理发店的美发杂志。
轮胎的缝隙塞着一支支没有墨水的中性笔,张有志很快就明白其中为什么没有墨水了。
内侧的白皮墙上,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字,看的人头皮发麻。
“有人住这里?”张有志自言自语。
他凑近看了看墙皮上的文字,字写的很好看,但显然不是科班出身,应该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内容大多是一些摘抄的诗句,小部分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段落,像是从散文里抽离的骨髓,就这么毫无逻辑的印在了墙上。
张有志好像躺在这张床上。
他好想把这里据为己有。
张有志终于知道明明那个帐篷还是完整的却没人取用了,原来这里是有主的!人家有更好的地方。
唯一完整的铁皮棚刚好覆盖了这片区域,或许冬天会有些冷,但除此之外张有志再也想不到这个地方还有任何的缺点了。
这个地方甚至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延伸出来的插座。
再一回头,张有志才发现放在轮胎里的塑料盆,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大量的洗漱用具,他在其中看见了好几条已经挤干净的牙膏。
他已经五天没刷牙了。
无一例外,这个盆的上面也覆盖了一层塑料布,上面压着几块明显是精挑细选的鹅卵石。
塑料布是防灰尘用,鹅卵石是防风。
“这个人过得好精致。”张有志赞叹。
但他很快就不再感叹这些了,此时他的目光已经被一个电热水壶和旁边放着的几袋方便面吸引了。
卧槽,有泡面!
旁边还有一个塑料桶,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干净的饮用水。
咕嘟一声,张有志咽了口唾沫。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了力气,飞快地返回帐篷,把剩下的一千块钱取了出来,想了想,又将猫抱了出来。
张有志返回了铁皮棚下面,把猫轻轻的放在地上。
只见灰小猫跛着脚,倒也算灵巧的飞快越过轮胎,跳到了那个超大床垫上面,然后窝在了其中的一个轮胎里。
轮胎里有一个坐垫,显然是猫窝。
得,猫也是有主的。
合着自己从来就没拥有过任何一个东西。
张有志自嘲两声,抽出两张百元纸币,放在了被子下面压着一角,自己则是往壶里灌了些饮用水,自顾自的烧了电壶。
两百块钱两包泡面,这里的主人也不算亏。
“莫怪莫怪,吃你两袋泡面”张有志双手合掌祈祷。
“香,太好吃了,怪不得死刑犯都有断头饭。”
正当张有志抱着泡面胡吃海塞的时候,正主回来了。
流浪汉显然也发现了这里的动静。
“那个人,干什么的?”流浪汉从大门口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将路上的湖泊踩的稀碎。
“叔。”张有志把脸从碗里抬起来,厚着脸皮的对着流浪汉笑了笑。
“太饿了,我吃了你两袋泡面,我花钱买。”
流浪汉显然不信。
他不认为这个身材瘦弱胡子拉碴的年轻人只是来吃饭的。
明显是同行,来抢地盘的!
“抱着你的面,赶紧走,这是我的地方。”流浪汉毫不迟疑的开口。
“我…”张有志想开口说些什么。
“这里不欢迎你。”流浪汉看着有些乱的“厨房区。”很是恼火,那里的方便面渣子到处都是,语气也加重了一些。
泡面的时候,张有志体力不支,在那里摔了一跤,但是眼前这人并不知道。
张有志弱弱的指了指帐篷。
“我就在这里再住一天,明天再走。”明天天气回暖,他就可以再出发了,今天虽然有太阳,可气温根本上不去,整个世界到处都是水。
“那帐篷也是我的,我说了,离开这里,赶紧滚蛋。”流浪汉的语气愈发冰冷,甚至有要动手的态势。
他刚刚又看到自己压塑料纸的鹅卵石撒的满地都是,那都是自己心爱的石头,心中怒火更甚。
其实那石头也是张有志摔倒砸的,还没来得及放到原位置。
“哦,好,我走,我这就走。”
张有志勉强挤出的笑容消失了,只是木然的站起身,抱着自己的泡面,把本就浑浊的雨水再次踩碎,走向了帐篷。
他得去拿自己的包,被子。
流浪汉此时也注意到枕头下的两百块钱了,此时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你再住一天也行,但是第二天必须走。”
“不用了,我拿了东西就离开。”张有志爬进帐篷,将面包饼干饮用水放回书包,又将自己的军大衣脱了下来,放进了帐篷里。
怪不得能见到完好的军大衣呢,估计也是人家的东西。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里有那么多有用的东西。
张有志把被子捆好了,背在身后,包背在胸前,就这么缓缓的低着头走了出去。
流浪汉见他走了之后长舒一口气。
他实在不想有陌生人来抢夺他的地方,即使是借住也不行。
“喵?”
“呀,咪咪。”流浪汉听见了熟悉的猫叫声,惊喜的回头张望,却发现猫叫是从帐篷里传过来的。
流浪汉在帐篷里发现了被打了绷带的小灰猫。
猫的生命力显然很顽强,精神气比前几天张有志来之前高出不知多少倍。
显然张有志酒精消毒的冒险包扎的操作成功了。
“咪咪你好了?刚刚那个人给你治的?”手里还攥着二百块钱的流浪汉忽然很后悔,他急忙追了出去。
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废品回收场外,清新的雨后凉风骤然灌入,只剩下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