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这把剑....斩杀的石兽?”
“是啊师尊!就是它!”
“渊儿!我原以为你怎会有如此神力,然没想到是受它蛊惑!”白暮尘脚下不稳,连带声音也带着颤音,陆雪渊想伸手扶他,却被他一掌拂过。
“你可知它是个什么东西!你怎么敢!怎么敢用这阴邪嗜血之物,在我门内屠杀金猊灵兽!!”
对于白暮尘的突然暴怒,陆雪渊猝不及防,她怎会知道这是个不好的法器,况且陆雪渊觉得与她脾气秉性相合,用起来也极为趁手。
陆雪渊咬紧牙关,胸口起伏不定,一双桃花眼迸射凌厉寒光,抬起头直盯着白暮尘道:“它我是在塔中捡到的!若师尊不想我用,直接告诉我就是,用不着说这种话来骗我!您应该知道我性子,凡是我喜欢的东西,无论外人夸它是朵金花也好,贬它是块朽木也罢,只要我认准了,那就只能是它!”
“你!....”白暮尘被她这一通般伶牙俐齿的狡辩气的脸色刷白,瞬间扬起手臂伸长了五指,嘴中喃喃道:“你…”
“师尊这是要打我吗?!您打啊!我既说了甘愿受罚,就任凭师尊打骂绝不还手!”她随后又补充了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说什么?!”白暮尘双眼怔红,喉咙上下蠕动,似是将难言的话都吞咽进肚子,轻声道:“为师…为师何曾打骂过你…”
陆雪渊不以为然的瞪着他,眼神充满倔强,仿佛在无声地诉说,她绝非说谎。
白暮尘紧皱眉头,怔了好久,慢慢收回手掌,轻轻浮坐在椅子上,眸色暗淡。他突然轻笑了声,低声道:“你三岁时不小心纵火,烧毁半片山林。十岁好奇抓鸟雀,直接血溅当场。十三岁,你求我教你画锁灵阵,却招来十个鬼士…一桩桩、一件件,为师何曾…何曾真心怪罪过你。为师只希望你能安稳的长大,远离世俗纷争,一生一世,只求平安。”
他转头看着陆雪渊,眼眶泛红像从未有过那般脆弱,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把人刻进自己的心里。“渊儿,你可知当我看到你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时是何种心情?我甚至以为.....”他狠狠捏紧手中的玉炳剑,指节都稍显红色,突然一颗晶莹如钻石的眼泪,从他眼眶滑落,幽幽道:“你可知我此生从未怕过什么,但那天,是我最害怕的日子。”
他接着道:“为师所求不多,只要你能平安,如此...便已是最好。”
陆雪渊突然觉得鼻腔发酸,她咬紧牙关,极力克制自己不哭出声来,眼泪却不争气的滑落,左眼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悄无声息,滴落手背。接着双眸垂泪,她用手捂紧了嘴。
平安?她这一世,早已没有了安稳之心,她要的,却从来不只是平安而已。
白暮尘说完,神色冷冷清清,兀的抬眸望向墙面,却只见光秃秃一片,什么也没有。
之前挂的那副‘神仙执剑图’早已被陆雪渊取下,她也未曾再在上面挂什么东西,雪白的墙面就这么多出大块空白,照进白暮尘的眼中稍显刺眼,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一抹苦笑溢出嘴角。
若非刚才提及孤神剑他那般介意狂怒,陆雪渊都不曾想到万年如一日的师尊,也会有这般情绪失控之时。在她眼中,他早已超脱凡俗,无挂无碍,什么都不会在乎。
不仅她认为,在世人眼中,‘茉晚尊’白暮尘,本就清冷似不食人间烟火。
可今日,他提及孤神剑的愤怒恐惧,回忆往昔的怅然,倒叫陆雪渊觉得他满身落满了湿润的尘土,从高高在上的神端坠落到人间来了。
这样也好,和尘派的立意本就是‘德柔皎皎,和光同尘’,他这样才更像是一个人,而并非只是那个冰冷的师尊。
但孤神剑,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佩剑,又与她灵意相通,十分有缘,断不会因为师尊一句‘阴邪嗜血’就拱手退让,世道变了,她也变了。
可如何才能让白暮尘同意呢?这一次,陆雪渊倒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她沉思良久,缓缓道:
“师尊,方才是渊儿错了,渊儿不该对您大吵大嚷,渊儿能理解师尊怕我受伤,更怕我一不小心走上异途,可渊儿向您保证,我绝不会让它控制心智的,并且一有情况就立刻向师尊反应,绝不逞强!我是真的很喜欢这把剑的师尊,渊儿想与它相伴修炼!”
白暮尘无声地望了她一眼,走到角落将孤神剑拿起来,仔细查看,只见上面一道浅红沟壑似是用血染红,在他碰到剑身的那一刻突然迸射出极强光亮,剑柄的黑色戾气将他手灼的通红,似是有极强的怨念。
这时,白暮尘的眼中折射出一股憎恶至极的光,他的五指悄悄在长袖中捏成拳头。倏尔,他转身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为师也不便阻挡。不过明日就是试炼大会,你若是想安心参赛,这把剑就由我先替你保管,等你通过试炼,为师再交于你也可安心。”
“真的,师尊?你真愿意把此剑给我?就只是通过试炼大会这么简单?师尊放心,我一定会顺利通过,不给师尊丢脸!”
陆雪渊再高兴不过,在她眼里,以她现在的实力,通过试炼大会早已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这把孤神剑很快便要归她所有了。
白暮尘转过身走到床前,抚慰似地摸着她的长发,眼神中无限怜爱,“当然是真的,为师何曾骗过你。”
他的目光转向桌上的汤药碗,“只是你前几日才大战金猊兽,身受重伤,身体还没恢复,为师是为你担心。”
“无碍的师尊,多亏您这几日的照顾,我现在已经好多啦!”陆雪渊说着纯真一笑,两个浅浅的梨涡似乎带着某种魔力,春风化雨,将整间屋子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接着伸手端起桌子上的药碗,咕咚咚一饮而尽,顺便还擦了下嘴,甜甜道:“师尊您答应过渊儿的,可不许反悔哦!”说着伸出了右手小指。
白暮尘眼中尽是她的调皮机灵,也伸出了手指,与她小指勾在一起,“好,为师答应你。”
之后,便以让她好好休息为由,离开她的寝室,往自己的洗仙阁去了。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五分钟不到,陆雪渊就从床上爬起来,食指顶住喉咙用力一指,把刚才喝进嘴里的药部吐了出来。她弯腰用力咳嗽,脸色如纸一般苍白。
杀身之仇未报,她心结难解,何以敢喝仇人喂的药!
带走她的孤神剑,就凭这一点,就能让她再杀白暮尘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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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万籁俱寂。
方才院子中的吵闹声好像突然间悄无声息,应该是谁来后说了些什么。本来还和一群人一起打闹嬉戏的万萋萋,突然就停止笑声,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陆雪渊还听到‘砰’地一响,传来巨大的摔门声。
她此刻无瑕顾及其他,明日就是试炼大会,她只想快速恢复体力,好在明天会场上一举成功。而她眼下恢复体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
陆雪渊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很快她便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因为,那个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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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空旷的大殿中,轻纱薄帐,红烛萤火,陆雪渊透过隐隐的轻纱似乎能看见个男人的肩膀,在水池中裸露着。
风吹起的轻纱四处飘荡,拂在陆雪渊脸上有些轻微的痒,她凭着本能的一层层拨开纱幔,只见银色长发高绾,袒胸露背的男人静静坐在盛满莲花的池水之中。
“小丫头,你来了。”冥翌的声音幽冷空旷,透过层层迷雾传递过来。
“我....”陆雪渊只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霎时间润红了脸,她似是有些不习惯,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嗯,不是你把我带到这的吗?”
冥翌嗤笑一声,并未转身,他此刻仿佛正在莲花池水中闭目养神。
“前几日你与那金猊兽大战之时,可不似这般羞怯。”
他知道?陆雪渊心道。她只知道他们命理相连,两人在一起时她心中的想法他多半也能猜透。可分开后,她又有所怀疑,是否果真如他说的那般紧密相连。
“那你....岂不是....也受伤了?”陆雪渊见此处密闭封锁,却并无床榻,应该不是他的寝殿,而是疗愈的地方,否则也不会带她来此。
“怎么?你想去?”冥翌突然转头,一双丹凤眼浸染柔情,含笑问她道。
“去什么?!我哪有说话!”陆雪渊面红耳赤地辩解道。
冥翌无声,也不作任何回答,不过他似乎心情很好,倏尔轻启薄唇,声色蛊惑,道:“到我跟前来。”
陆雪渊正犹豫要不要过去,与那传说中掌握人类生杀命运的鬼神这般近距离,便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道直接拉进莲花池中。
“哎!你!”她拍打着水面,刚站稳脚跟,漾起的水花溅了她一脸。冥翌则顺势侧过脑袋,未让水珠沾湿半分。他抬眸俯视着她,腾腾雾气,将两人的耳朵都炽地通红。
“你讲不讲理?!”陆雪渊边说边用袖子擦了擦脸,她扑朔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看的冥翌心神一荡。
“别动。”
“什么?”陆雪渊茫然道。
冥翌悠悠一笑,伸手从她头上摘下一片莲花花瓣,与她粉扑扑的脸颊相衬,甚是好看。
“雅致。”他不禁赞赏道。
“哼。”陆雪渊轻哼一声,心道他也是这般肤浅之人,继而细眉轻扬,满目不屑。
“本君说的是莲。”冥翌说着伸出了拇指,朝她剑眉一挑,随即反手拇指往下。
陆雪渊紧抿薄唇,双手抱胸,气鼓鼓地望着此刻距她不到一尺的男人,佯作生气道:“随便听人心里话很没礼貌的,你娘亲没有教过你吗?”
本来热气祥和的氛围却在此刻迅速凝结成冰,冷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