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之前,我先想总结下海事局现在面临的窘况,这能帮助大人您一会儿更快的理解我说的方法。”
如果换其他20岁出头的年轻人这样对宋应星说,宋应星早就气的拂袖而去了,自然有无数人凑上来替他出气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的,比如门外的白掌柜和他身后的张钧。
但刘一峰这么说,宋应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了一丝他也说不出来怎么产生的期待。
得到了宋应星的应许后,刘一峰深呼吸了一下,知道自己这帮人这次最大的难关能不能过可能就靠这一战了。
“东山州海事局应该是没有能力限制金山城的众多商行和探险者们淘金的,即便算上藟山城的南军和海军我认为也是没有能力的。”
好家伙,开口就先把东山州海事局的遮羞布给掀了。
宋应星嘴角露出了笑容,刘一峰不是有勇无谋的人,他敢当着自己这个东山州海事局管事的面掀海事局的遮羞布,必然是有方法让这遮羞布没必要存在下去的。
解决了问题,还需要遮羞嘛?
“但海事局能把控航道,这样就能从根本上断了他们把金子运回去的可能性。”
说完,刘一峰看了宋应星一眼,知道他还在等自己继续说,于是不再犹豫,说道:“但是,从宋大人和海事局的诸位官老爷还在伤脑筋这点能看出来,你们担心的应该是未来会出现更大的风险。”
宋应星开始怀疑刘一峰的年龄了,他的能力,他的眼光,真的不像是一个弱冠不久的人。同样是20岁左右的杨长白和孙欣,两人还是世家大族出身,他们两就完没有看出来这个风险。
“什么风险?”
“再出一个张匪的风险。”
宋应星笑了,他突然有了把刘一峰留在海事局里做事的想法了。
“安南都护府那边我不清楚,但东山州在张匪之前,想必海事局做起事来是不太在乎民间的情绪的吧。”
宋应星点了点头,这是官场惯例,本土朝廷那些传统官僚更不在乎。不过本土有士绅大族,有武装力量和舆论正统帮朝廷稳住人心。
可东山州呢?只有武装力量。
曾经舆论正统也是拥有的,但现在已经丢了一半了,祸害就是那个张献忠。
陈胜吴广带给华夏人的思潮变化,是华夏文化圈外的民族很难理解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8个字,葬送了多少王朝,培养了多少野心之辈,牺牲了多少无辜百姓。当然,也建立了改革的新朝,带中原重见天日。
总之,平时感觉不到陈胜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对华夏人的影响,但到了极端时候,总会出现那么几个被影响的人扯起反抗的大旗。
“张匪之前,东山州的百姓可能还没想过闹事,但有了张匪之后,海事局开始不在乎民间情绪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再出一个张献忠了。而出了一个张献忠,我想东山州海事局在朝廷内肯定是会被影响的。”
宋应星拿起了茶杯装作喝茶掩盖了自己的撇嘴。
何止是被影响,刚收到的徐光启的回信中说了内阁前段时间疯狂借此事攻击海事局。不过因为张献忠出现的时间是郝平被带走,宋应星还未上任的空档期,加上张匪已经被剿了,徐光启自己把这事给扛了,直接在万历帝面前请罪。
万历帝就以罚俸一年惩罚了他。
别说海事局的高级官员都或多或少在安南都护府或者东山州有自己的产业,根本不靠那点俸禄过活了,就是朝廷本土的传统官僚也一样不靠俸禄的。
换句话说,这场内阁中的日常争斗,以徐光启直接摆烂认罪,万历帝下场拉偏架结束了。
可是如果东山州又出一个王匪,李匪或者陈匪呢?
那这一次徐光启肯定是扛不住了,只能他宋应星去抗。而且就算剿匪及时,估计最好的结果也是自己彻底丢掉仕途,回老家安安心心写《天工开物》吧。这都还是自己和万历帝的私教还算不错,万历帝很看重自己这本书为前提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淘金方法泄漏出去,整个金山城东面的水系,估计到处都是淘金的人。这个量一旦上来了,自然会有人淘到金子。这些淘到金子的人中,肯定有不甘心上缴金子换东山州海事局的政策福利的,他们想把金子带回本土,成为土豪。”
“但别说回大明的方法离不开海事局了,连回藟山城都离不开海事局。海事局一旦开始设卡收缴金子,绝对会出现胆大妄为的野心之辈铤而走险的。这中间有探险者也有商行,一个有力量一个有资源,两者结合再出一个张匪的话,规模可能就不是张献忠能比的了。”
宋应星放下了茶杯,叹了口气。
这口气一半是为被刘一峰完说中的海事局担忧的未来风险叹的,另一半则是为自己的3个弟子而叹。
同样是年轻人,自己的3个弟子在那场会议上表现的非常糟糕。杨长白和孙欣只能勉强跟上海事局官员的思考速度,而吴三桂则是彻底掉队。吴三桂还年幼姑且不论,杨长白和孙欣和刘一峰可是同龄人了。
“所以呢,你说的你那个能帮助海事局避免这个风险安心淘金的方法是什么呢?”
“宋大人,在这之前,我想先问几个问题。”
“你问。”
宋应星表现出了最大的耐心,就刘一峰能看出东山州海事局现在真正窘迫的地方,还用几句话就述说的清清楚楚,就已经值得他对刘一峰这么耐心了。
“安南都护府的贸易用的是什么?”
宋应星完没想到刘一峰问的是这个问题:“看跟谁做,分对内和对外的。”
“对内如何,对外如何?”
“对内很简单,正常贸易,不过也有以物易物的情况出现。”
“对外比较复杂,大部分尼德兰人和波斯人比较配合,他们会先找安南都护府兑换我大明的钱币正常贸易。不过也会有时候他们拿着他们国家的金银币来贸易,交易金额不大商行自己估算价值,交易金额大的话,往往是一起到安南都护府去做估算。”
“弗朗机人比较麻烦,他们认为不管是和我们兑换,还是用他们自己国家的金银币都是他们吃亏,所以基本都是以物易物的。”
“天竺人是最麻烦的,他们会兑换一部分钱币,但会混入他们国内的劣币来交易,必须要小心,所以安南的商行,很多不愿意和天竺人贸易,非要贸易也习惯和他们以物易物。”
“也就是说,安南贸易的货币,以大明钱币为主,但总的来说还是没有统一?”
宋应星不明白刘一峰问的这个问题对东山州的现况有什么帮助,所以他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所以,你的方法是什么?”
刘一峰也沉默了一会儿后,仿佛作出了什么决定般的问到:“宋大人,如果东山州发行一种只能在东山州使用的货币,但发币权和铸币税归本土朝廷,您觉得朝廷会答应嘛?”
宋应星吓了一跳,整个人直接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怒目圆睁的喝到:“刘一峰,你是想谋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