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了颢京的家,时锦原想着好好儿休息休息。
可在瞧见破败的房子时,心中犹自带着些不可置信。
二爷给置的院子虽说上了念头,却胜在清幽。眼下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可院中却有打砸的痕迹,到处都是碎瓷破椅,便连院中花树都跟着折了不少。
时年见时锦瞧见院中萧索,不由得有些懊恼。
早知如此,他便该先将院中收拾一番,也好过被阿姊瞧见了心中难过。
时锦侧头望向时年,“这是怎么回事?”
时年支支吾吾,“不过是街头巷尾的小混混,见着家里没甚主事之人,便隔三差五过来找些麻烦。”
时锦却是不信,又转头望向凉舟。
凉舟和花楹都是二爷亲自挑选了送与时锦的下人,原该向着二爷。可他们到底是认了时锦和时年为主,又从未贴身侍候过二爷,眼见着老太太三番五次来找麻烦,心中的火气本就积着。
他双手叉了腰,将头别过去,一副有气没处撒的模样,“小主子不让说,奴才又能置喙什么!”
“让你说你便说,这个家里,我尚且能做的些主。”时锦目色变寒,将时年挡在了身后。
凉舟见时锦肯听,当下也顾不得时年使的眼色,直将原委细细道了个干净。
却原来,不独时锦离京匆忙,便是连齐墨璟也只言语寥寥,只遣了人回府说了声儿近日不得空,便抛下一干靖安侯府的人去了骆城。
老夫人原还沉得住气,每日里等着齐墨璟寻亲访友得回来。可眼见着大半年过去,二儿子又一点讯息也无,当下便有些犯了难。
恰在此时,时年上门寻阿姊,老侯夫人这才反过味儿来,只觉着是时锦勾走了小儿子的魂儿,当下便由着性子怒骂起来。
不独如此,她气性儿上来,又遣了人日日蹲守在时锦院墙外头,只期着能寻回齐墨璟。
只是后来,那蹲守便跟着变本加厉,成了言语恐吓和打砸抢掠。
时年小小年纪,自是无法与那些人对抗。到得最后,还是崔秀才……
现下已然是崔举人的表兄出面,这些人才略略收敛了些。
“大致便是如此。您若再晚些回来,我们怕是要被赶出院子了。”凉舟也觉屈辱至极,却又无可奈何至极。
几人正站在院中说话儿,原本出门买菜的花楹也推开门进来。
她穿得比往日更素淡了些,手中提着个菜篮子,篮中的菜倒还新鲜,绿油油的仿佛还盈着水珠。
打眼瞧见时锦与凉舟正对面站着,她不由得顿了下脚步,继而双眼含泪般望向时锦,“夫人可算回来了!”
言罢,她竟是跑得飞快,转瞬间便到了时锦面前。
时锦面上原本带了些冷肃,这会儿瞧见花楹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当下温和言语,即是对花楹,也是对凉舟,“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
花楹赶忙摆手,不敢受时锦的礼。
虽说院中寥落,但到底姐弟二人团聚。时锦强打起精神,接过花楹手中的菜篮,面上带了些盈盈笑意,“今儿个我亲自下厨,与你们做几道好菜!”
时年听时锦这般说,也当即挽了袖子想要帮忙。
时锦推了推他,笑道,“君子远庖厨,你与凉舟一道儿歇歇,我与花楹一起便可。”
时年见拗不过阿姊,只得坐在小厨房前的院子里翘首以待。
齐墨璟入宫面了圣,将骆城发生的事儿一一回禀了,这才得了空儿出了御书房。
眼下的天元帝更见虚弱,一日里有大半日在榻上躺着,便是连一双眼也跟着昏黄无神、几欲不能视物。
许是觉着贺神医也救不了他,天元帝更热衷道士炼丹了些。
才与齐墨璟说了几句话儿,他便有些气喘吁吁。待得打发齐墨璟离开,他才着了身边宫人取来一只掌大的红玉锦盒,颇有些迫不及待的将那锦盒打开。
锦盒中躺着一只红色丸药,细细看去,上面还绘着登仙长乐的描金纹路。
几乎是用抢的,天元帝将那枚丹药塞入口中,囫囵嚼了几下,咽入腹中。
一旁的宫人赶忙与他拍了拍后背,又拿了蜂蜜水与天元帝啄了几口,天元帝这才恢复了些精神。
待得又歇息片刻,他的面上显出些不正常的红晕来。
“丹药是好,只是近几日越发不济事起来,每日里都得用上两三丸方才见效。传孤旨意,着胡天师再着紧些,炼些更见效的丹药才好。”天元帝长出一口气,说道。
听了天元帝话儿的宫人赶忙低头应诺,又悄悄儿退了出去。
齐墨璟才出御书房,另一边便有小宫人递了口谕与他,直说太子殿下正在太子寝宫等着他。
齐墨璟脚步一顿,转向太子寝宫。
寝宫依旧,仍是太子未娶亲时于宫中拨付的寝殿,便是连宫中一花一草,都是旧时模样,只新人代旧人,早便不是原来自高自大的萧策了。
齐墨璟甫一踏入太子寝宫,萧笉便含笑转向他,“好久不见。骆城的事,你做的很好。”
“忠君事国,分内之事。”齐墨璟微微躬身答道。
“好一个忠君事国!”萧笉双目灼灼望向他,“眼下颢京风波尽数平息,只不知,齐爱卿,可愿意继续担任缇骑司都一职?!”
齐墨璟原便顶着缇骑司都这个见不得人的名衔。可现下他已心有所属,便不愿再刀口舔血,终日与刑狱为伍。
他铿然下跪,双目赤诚,“殿下若怜我数度出生入死,便只需应下一事便可。”
他这话儿自然引得萧笉侧目。
唾手可得的权势弃之不顾,萧笉倒是有些好奇齐墨璟又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何事?”他沉吟一瞬,目光沉沉得望向齐墨璟。
“请太子亲自与靖安侯府说媒……”齐墨璟的声儿带了些温软暖意,整个人也随着那话出口而染了些人间烟火气。
萧笉原以为他会说出何等话来,待听得他竟是为着崔时锦筹谋,不由得摇头失笑,“便这般舍不得?”
“那太子,又可放得下芳蝶?”齐墨璟反问道。
“你倒是个胆子大的。”萧笉眼中带了些光,却并无半分恼怒。
他这一路行来,齐墨璟便是他手中最锋锐的刃。只刃便是刃,若是齐墨璟贪心不足,想要功高盖主,两人间怕是早便生了嫌隙。
可眼瞧着齐墨璟为情所困,又何尝不是萧笉所想要的?!
毕竟,人有了牵念,也便有了软肋。
“些微小事,本殿自不会于此为难你。罢了,你且回去,安心等本殿的消息罢。”太子笑着摇了摇头,言语颇带了些无奈。
“如此,臣便多谢太子成全!”齐墨璟躬身再拜,只是这一拜,比之先时,更显恭谨。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