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有三好,蛟云纱、益阳草,还有美人灯笼跑不了~”
“这蛟云纱和益阳草,确然是好,只是这美人灯笼,怎的还算一好?”
“这你便不知了吧?蛟云纱乃大周皇贵妃的心头好,益阳草是大周皇室时刻惦念的好物,唯有这美人灯笼,乃大周国师曲文秉最心心念念的物事,瞧着比前两样还要金贵些。”
两人说话间,这个通身穿着大周皇室宫人衣裳的侍从敲了敲正往前行进的曲盖粉缎缀紫流苏的华丽马车,目色往里瞟了瞟,“喏,这就是制作美人灯笼的材料。”
“嘶~”第二个侍从显然第一回被派来押送马车,心中不由添了几分惶恐,“你的意思是,这些妙龄少女要被做成美人灯笼?”
“这我可没说,你若真想知道,自可去问国师大人。”第一个侍从摇了摇头,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今年的货色差了些水准。往年大邺二皇子在时,也精于此道,因此选出来的材料个个上乘绝佳。啧啧,今年由闻人王爷一手置办,相去甚多,国师大人怕是免不了得发一通脾气~”
眼下处在荒山野岭中,周遭亦都是绑缚在一条绳儿上的蚂蚱,那个侍从的话便有些随意。
孰料他们才说完,马车中原本安静如鸡的女子起了骚动,呜呜咽咽的仿佛在哭。
第一个侍从被扰得心烦,不由得又使力敲了敲马车车壁,口气亦颇有些不耐烦,“哭什么哭!能被国师大人选中,你们也算死得其所,又有何可哭的!”
他这话一出,马车里的哭声顿时更大了些。
这个侍从不耐烦,登时让驱车的人停了马车,亲自跑入车厢内检验。
车厢内极宽阔,或坐或卧着十余个袅娜少女,每个少女身上衣衫各有不同。
有粗布荆钗农家女、有一身绫罗的商贾女、有艳俗明丽的风尘女,甚至有一身高贵端谨的世家女……
除此之外,靠门边的位置还有一个通身漆黑的女子,瞧着骨架子倒大,莫不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这些女子各个瑟瑟发抖,手被缚在身后绑着,头顶还罩着一顶黑罩面,各自看不清身边人模样。
低低的哭声儿正是来自于那些黑罩面中。
那侍从又清点一遍人数,只觉着此事甚为蹊跷。
“一、二、三、四……十六、十七、十八……”他身后一麻,朝着外边喊道,“咱们这回押了多少材料来着?”
“十七。”车外的人闷声儿道。
“不对呀,”车里的侍从不由得又数一遍,“一、二、三、四……”
他尚未数完,那马车却忽的一晃,车身仿佛不稳,微微颤动了一瞬。
“怎么回事?”他抓着马车车壁,探身往外瞧了眼。
可还不待他瞧清外间情形,后颈忽的一软,原本靠在门边的一位美人却是站直身子,给了他一手刃。
不独是这个侍从,外间负责押送的人也都倒了七七八八。
侍墨摘掉头顶的黑罩面,拿脚尖拨了拨那个晕过去的侍从,见着他没甚反应,这才安心得解了各个女子身后的绳索。
黑罩面一除,登时露出或明艳、或娇软的面庞来。
侍墨心中直骂了声儿“畜生”,这才面上含笑,分外可亲道,“各位姑娘受苦了,某最爱行侠仗义,今儿个有缘碰见各位,也算缘分。只这些侍从过一会儿便要清醒,你们还是赶快逃命去罢。”
被解开的女子们各个面面相觑。她们原被人掳走,本想着往后必要暗无天日般过活,又听得外面的人提及什么美人灯笼,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不成想,面前这笑嘻嘻的男子竟开口便放她们走?!
一位身着粗葛布钗裙的农家姑娘见侍墨温厚可亲,不由得顺着他的话儿反问一句,“我们真能走?”
“自然。”
得了侍墨首肯,那农家姑娘低低道了一声儿多谢,又磕了个头,匆匆起身,便往外跑。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女人也有样学样,道句多谢,磕完头往外跑。
眼见着面前的女子越来越少,侍墨心中的大石落地,总算是安定了些。
待得整个马车里只剩下最后一位鸦青色衣衫的姑娘坐在原地不动,他不由有些惊奇,“你怎的不走?”
那位姑娘却是望了他一眼,英气的眉眼间神色恹恹,“她们都有家去,我却无家可归。若公子不弃,可否让三娘跟着您?”
侍墨却是有些头痛。
“我亦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了你。听哥一句话,快逃吧。”侍墨又道。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朝外边的自己人招了招手,只见其中一人扛着一个麻袋上了马车。
麻袋被褪下,露出里面身着鹅黄衫子的少女。
侍墨将一个黑面罩戴在了这个少女头上,又将她双手绑上,这才将周遭作出土匪洗劫的模样。
三娘将一切瞧在眼里,嘴唇动了下,最终没说话。
待得准备离开,侍墨的胳膊却被三娘牵住,她也不说话,只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瞧他。
明明倔强爽利的面容,硬生生显出几分娇柔怯懦来。
迟则生变,侍墨颇是有些头疼得将三娘放上马背,带着她一道儿离开。
待得那昏厥的侍从醒来,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
整整一马车的少女,愣生生只剩下一个!
还不如死了算了……
另一头的齐墨璟日日耗在军营里。
他于阵法演练和攻防配合一途颇有造诣,又得肖应忠亲身维护,更是将手下兵士训练的如铁桶一般、令行禁止、密不透风。
愈是初见成效,肖应忠心中对他的佩服便愈多。两人明面上虽仍不对付,私下里却于守城攻备上多有探讨请教,虽争执颇多,却也惺惺相惜。
“窃以为,边疆战备,便如朝堂制衡之策,以敌御敌,方为上策。”齐墨璟捏着手中棋子,仿佛瞧见浩瀚星盘。
肖应忠却不敢苟同。他是实打实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性子,“齐老弟还是过于纸上谈兵了。闻人王爷历来主张制衡之策,眼下西北边境虽瞧着太平,却是为虎作伥、养虎为患,不为长久计。”提及闻人信川,肖应忠面上很是不屑。
真大丈夫便该在战场上一较高下,而非伏首作低,任人欺凌。
齐墨璟微微笑了下,“非计策不好,而是有人生了异心。我且问你,咱们驻守西北边陲,是为了区区骆城而守,还是为了大邺而守?”
他这话意有所指,肖应忠不由睁大了眼。
闻人信川虽野心勃勃,但此事仍不敢拿在明面上说。这个被闻人信川一把提升上来的武义将军,却敢口出狂言,是对他的试探?还是真心这般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