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红绮要不要也……”侍墨没有往下继续说,只眼神流露出些不同寻常来。
“不可,”齐墨璟眯了眯眼,“留着她,王爷更放心些。”
澜漪和红绮是他身边的两个钉子,澜漪已死,红绮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然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侍墨听齐墨璟这般说,当下便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他一身缟素,回望一眼搁置在前厅的棺材,眼中露出些怀念来。
是日,骆城齐府,白幡佛语,格外悲戚。
因着二爷对柯氏看重,棺椁特特于前厅搁置了二十一日,又有高僧诵往回轮生经文,这才捡了宜下葬迁坟的日子,入土为安。
与时锦交好的夫人们自是个个感怀念佩,只觉着世事无常,孰料才过个年的功夫,好好儿一个人便这般去了。
不明情理的人自是感叹一句世事无常,闻人信川却是心中存疑。
连日来未寻着明月公主,柯氏又是病得如此蹊跷,他不得不怀疑其中甚有关联。
因是趁着那棺椁下葬后,又着人于暗夜时分亲去掘了那坟墓,想要验一验真伪。
孰料,眼下虽寒冬腊月,那棺椁中的女子因长时间在前厅搁置,早已面目腐烂,辨不清模样。
闻人信川心中更添一分犹疑,又着人去请红绮叙话。
红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将“真相”娓娓道来,“王爷初初将奴家与澜漪送入齐府,齐大人便每每贪图我二人美色。只是柯氏善妒,不能容人,大人便只得私下与我二人相会。那日,柯氏撞见大人与澜漪好事,登时生怒,喧嚷着要回娘家,让兄长主持公道,大人他、”
她说到这里,似是惊恐般瞧了闻人信川一眼。
得到闻人信川鼓励般眼神,她干脆一股作气,将话儿说了个干净,“大人他失手、杀了夫人……”
言罢,她将头垂得低低的,一双肩膀也跟着微微颤抖。
闻人信川想起棺椁中尸首那死去时狰狞的模样,还有棺椁壁上指甲刮擦出的“齐程杀我”几个字,心中便已然信服。
“你做的很好。”闻人信川唇角含笑,颇是赞赏得瞧了红绮一眼,又示意身边的人给了红绮不少恩赏。
一个有把柄的千总,在他手中自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现下齐程身边只余你一个美人儿,你可要好好儿把握机会。”闻人信川又敲打红绮几句,这才施施然下了酒楼,转回闻人王府。
红绮却只觉整个人犹如自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冷汗直冒。她在原地跪了良久,这才缓缓起身。
就在她揉着酸软的膝盖站起来时,侍墨悄悄儿出现在红绮面前。他斜倚在门边上,睨着眼瞧了红绮一眼,唇角添笑,显得格外恭谨,“爷想红绮夫人了,特特让奴才在这边候着。夫人可是要归家?”
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儿,红绮却有一种比面对闻人信川时更加心慌意乱的错觉。
“有劳了。”她微微点了点头,随着侍墨一起离开,半分不见往日的轻浮做派。
就在两人的身影没入人流中时,子川自拐角处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目色冰冷得瞧了一眼融入人群的侍墨,转头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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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墨璟把玩着那把精巧的腰刀,面上的神情万年不变。
跪在他面前的是完明月。
过了这般多日子,昔日里高傲的公主早已没了傲骨,软趴趴得缩成一团,面目中俱是惊恐。
眼前的男人就是个实打实的恶魔,不为金钱、利益所动,仿佛世人所追求的这些,于他而言,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他的指修长有力,把玩着腰刀的手在地牢中难得一见的天光下显得有些白皙无暇。
只这般金尊玉贵的手,却在做着最狠戾无情的事儿。
面前的男人几乎没有表情,一双眼睛眨也不眨,便将腰刀刺入了完明月的手背。
“啊——”完明月疼得凄厉叫了声儿,手背颤抖着,有血泅湿了那片地面,混合着尘土蜿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我父汗,不会放过你的!”她几乎是气若游丝般说道。
齐墨璟却极好心得提醒她,“上回劫掠粮草的,是杜尔勒王庭的人罢?”
他面上带了些嘲讽,“你们杜尔勒还真是卑鄙啊!打着其他王庭的名头劫掠大邺粮草,还妄想嫁祸达木错?”
“不、不、不,”完明月赶忙矢口否认,“我承认,杜尔勒想要劫掠粮草,但那也是因为闻人信川漫天要价,父汗气不过,才想给闻人信川一个教训。只是他未料到,闻人信川狡猾如狐,竟然放出了一队诱饵!至于那把腰刀,杜尔勒很多人身上都有达木错的东西,绝非有意陷害……”
“嗯?”齐墨璟转了转手里的腰刀,又望向了完明月另一只手。
完明月眼中忽的闪过惊恐的光来,“自打八年前达木错内乱,杜尔勒便一举成为草原之王。杜尔勒贵族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劫掠达木错,从中得到奴隶、女奴和珍宝。达木错王庭的人以颜姓为尊,是以很多宝物上都刻着颜字,绝非有意陷害。”
完明月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解释着其中的误会,齐墨璟却捏着腰刀目露深思,“达木错、王庭……”
他将腰刀上的血在完明月身上擦了擦,这才缓缓起身,居高临下般瞧了完明月一眼,“杜尔勒,草原的耻辱。”
完明月垂着头,不敢辩驳半分。
草原上的人,自来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嗜血残忍,又都延续着羌戎人的血脉。
齐墨璟毫不留恋得转身离开,只剩下高傲的公主匍匐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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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正月,骆城依然冰天寒地,仿佛整座城池被春天遗忘,冰河万里。
羌戎地界处更是冰寒刺骨,昔日里肥美的鲜草牛羊俱都躲藏着,期待春天的光顾。
便是在这般清寂的早晨,时锦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织画着牛羊天穹的古怪花纹,还有些类似于祈福般的异族文字,扭曲着形成一种和谐又充满异域风情的特色。
时锦盯着帐篷顶端,心中有一瞬的愣怔和不安。
她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俱是悲伤离别,遥远又惹人落泪。
帐篷的厚重门帘被掀开,一道冷风也跟着席卷而入。好在搭置着的隔帐将那股凉风阻了一阻,最后传至时锦脸上,只余一丝微微凉意。
伴着那道凉意而来的,是一个身材纤长有力的女羌戎。她此时穿着羌戎特有的民族服饰,长长的衣摆缀着毛茸茸的滚边,裙面上则是一些对称的花纹缀饰。
眼见时锦睁眼,女羌戎的面上不自觉得带了些惊喜,“你醒了?!”
时锦不知她是谁,眼中划过一抹警惕,“这是哪里?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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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