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颇是费了番周章,特特寻了青年才俊的画像,一一呈于自家女儿面前。
“你且看看,可是有合眼缘的?”大夫人又拿了卷画卷,置于自家女儿书案之上。
齐姝最烦母亲这般,不由把那画卷往旁边扫了扫,“母亲这般做派,倒像是女儿嫁不出去般,何苦来哉!”
随着她的动作,那画卷露了一角,显出一个身穿穿云紫金甲的英武小将军画像来。
姚氏也心中烦闷,“还不是你那不靠谱的父亲,竟将你的亲事许给孙氏,我女儿自得寻了千好万好的夫婿,压过她才是!”
齐姝冷笑,“孙姨娘打的好算盘!二哥前日特地使人问了那康文秀,竟是误将齐婉然认成我来,这才有了满意一说。虽则我并不喜欢康文秀,她齐婉然亦是可悲!”
姚氏听女儿这般说,心中亦是畅快。她的女儿自然是嫡女,哪怕不要的亲事,孙氏也当成宝一般攥在手里。
一时又想起正事,小心将那卷画展开,“这是威远将军府的凌小将军,近日因打了胜仗,特从西北寒苦之地赶来。你且瞧着,合意否?”
因着威远将军府镇守边疆,御敌有功,京城多少豪门闺秀都盯着凌小将军的婚事。姚氏也是托了自己娘家的门路,才得了这卷画卷,却被女儿随意丢在一边。
“娘!女儿不喜会武的莽夫!”齐姝拧眉,颇有些嫌恶得瞪了那画卷一眼,“女儿的未来夫君必得文武双全才行!”
姚氏气急,“满朝能文能武的,拢共没几个!你个业障,怕不是气死我算了!”
“怎的没有!”齐姝借着满腔孤勇开口道,“我瞧着,二皇子就不错……”
她话未说完,便被姚氏急急掩了口,“胡说什么!二皇子且不说已成了亲,就连侧妃都有了两位,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女儿就欢喜二皇子,其他人,女儿且看不上。”齐姝也表明了态度,一脸倨傲道。
姚氏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只见她心思一转,面向女儿,“你且说说,是不是那二皇子对你说过什么?还是你们有过接触?”
女儿自小单纯,若非有人鼓动,又怎会生出这滔天心思来?
听得姚氏这般问,齐姝的脸上显出些红晕来。她自来目下无尘,等闲入不得她的眼。可自打上次二皇子雨天搭手,且不说风度翩翩,只两人那般如沐春风的谈话,便让她心中多了些欢喜心思。
“娘胡说什么!还不是那次我去祖母家,恰逢雨天,又马车抛锚,二皇子便约我共乘……”说至此,齐姝一张明媚的小脸微红,似三月春粉,娇娇俏俏,颇有豆蔻梢头探春归的妍丽。
姚氏的心登时便咯噔一沉,忙让胭脂掩好门窗,又亲自坐了她身边,细细追问起来。
待得确认女儿无恙,姚氏这才呼出一口浊气,又深恨二皇子不轻不重的引诱,倒招得自家女儿一副思春模样。
二皇子天家皇子,身份尊贵,手握权势,若真瞧上了自家女儿,怕是直接知会侯爷一声儿便能给女儿讨个名分。
眼下这般撩拨后又状若无事一般,岂不是把女儿的名节往地上踩?
姚氏由是心中生出几分不喜来。
可此话却难言至极,且不说姝儿一副泥足深陷的模样,单说二皇子行事做派,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若说只是雨日的搭手相帮,倒引得女儿一腔情思错付,哪怕挑将出来,怕是也是自家女儿名声受损。
姚氏一时忧愁,亦没有心思跟自家女儿说道,只敛了眉眼径自离去。
却说她这边愁云惨淡,儿媳胡氏因着自家父亲直言敢谏的名头,在大公子齐天恒面前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前儿些时候,因着燕儿有孕又落胎的事而积郁的一腔怨气一吐,整个人也跟着松快了几分。
齐天恒虽荒唐,到底爱她那好颜色,趁着胡氏心情上佳,颇是行了几番云雨,一时间竟是把莺莺燕燕丢到一边,正是稀罕胡氏稀罕得紧。
胡氏自然趁此遭好好调养身子,争取一举得男,便也就有了立足侯府的根本。
转眼间八月廿三,威远将军府遗孀向晚晴向各交好府邸递了帖子,想要广邀各家名门小姐过府赏花。
虽则是打着赏花的名头,实则是趁着小叔子凌尧尚未归边,给他相看一门好亲。
各府得了帖子的夫人小姐,俱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在赏花宴上拔得头筹。
姚氏也不例外,为了彻底压下女儿的一番心思,这次赏花宴她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不仅着云锦阁绣娘亲自上门裁衣,又打了时新头面若干,各个精巧细致,颇有巧思。
鸢儿因远远见着三姑娘头上两尾玳瑁展翅震飞凤蝶栩栩如生,特特说与时锦听,眼中尽是艳羡之色。
“三小姐真真儿是生在蜜罐儿里了,那般大的蝴蝶簪,我竟是头一遭见着。先前四小姐头上戴的蝴蝶坠儿,比之这个竟是小了一圈儿。”
时锦此时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绿衫裙,耳上鲜红如血的红豆耳坠儿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动了下,越发衬得她面若桃花。
她瞧着四下无人,悄悄点了下鸢儿眉心,“大夫人那是有意给三小姐寻个好郎君,怎的?鸢儿也想要?”
鸢儿被时锦的话挑的羞红了脸,却还是大着胆子道,“鸢儿还小,倒是姐姐,喜欢什么样儿的?”
时锦的眼前忽然出现崔秀才的模样,因挑着嘴角笑道,“咱们做奴才的身不由己,有功夫想这个,倒不如正经用用功,好多得些赏钱。”
“那倒是,”鸢儿颇为受教的模样,不过还是转向时锦道,“姐姐可还记得杜先生?”
“什么肚先生胃先生的?咱们这一日日拘在后院里,哪里便知晓了?”时锦随口应了一句。
鸢儿见时锦不开窍,便点她道,“杜先生是咱们侯府的账房先生,年轻有为的,很是得丫鬟们喜欢。我瞧着,那杜先生与姐姐,倒是良配。”
时锦瞪她,“切不可胡说!等我出府,怎么的也得二十又五了,又敢肖想什么。”
鸢儿也是感慨。她是家生子,因着老子娘在侯府当差,她自记事起便在这侯府走动,颇是识得些丫鬟小厮。
由是揽了时锦的胳膊,眷恋道,“若不是我家兄长忒爱耍钱吃酒,姐姐给我当嫂嫂倒是不错。”
两人一阵玩闹,时锦又咯吱鸢儿一番,才让她歇了打趣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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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们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齐二爷此时倒是顾不得了。
他此时正倚在一处酒楼的二楼,借着那半开的临街窗牗,于缝隙间瞧着大街上的车马如织。
酒楼对面是一家药铺子,礼部尚书陈家的马车正停在不显眼的角落里,一个身穿白色连帽帏裙、以轻纱覆面的女子抱着一摞药包,匆匆往马车而去。
“这是第几回了?”他问旁边一个面生的小厮道。
“回爷,这是本月第三回了。”那小厮低着头,恭谨答道。
齐墨璟轻挑了下唇角,人心不足蛇吞象,那陈氏二女,倒真是又蠢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