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抿抿唇,试探着道,“奴婢不该给二公子做吊坠儿?”
齐墨璟撩起眼皮,淡淡望了她一眼。
时锦咽了咽唾沫,又道,“奴婢应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打理清风院上,不能老做这起子玩物儿。”
齐墨璟有些不耐,将那只兔兔吉祥戴帽儿拜年扇坠儿解下来,丢到了时锦怀中。
时锦接住吊坠儿,目光怔怔望着手中的兔子,脑中灵光一闪,又犹自觉着不可置信,“奴婢不该敷衍了事,应把吊坠儿做得跟那只兔博士一样精巧。”
天可怜见!她只得半日加一晚上的时间,又做得那般多,怎能像做兔博士一般细致?况且金丝银线,二爷不曾给过她半分……
偏偏这话不能说,说了便是大不敬。
齐墨璟冷笑了下,“应是比兔博士还精巧。你需记得,谁才是你的主子。”
若是不做兔子,光凭那一腔巧思,齐墨璟尚且看不出什么来。
可偏偏白日里见过齐天逸手里的兔子,两厢一对比,傻子都知哪个兔子更精巧。
时锦恨不得咬掉舌头,她做什么不好,偏要做兔子!
正欲告饶间,便见齐墨璟点了点一旁的姜茶海碗,“我不喜喝这个,你且替我喝了罢。”
时锦不由得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
她想拒绝,却见二爷那冰寒的目光又扫了过来,眉毛一挑,发火的征兆。
时锦不由得扑到小几上,“时锦爱喝,谢二爷赏赐。”
言罢,竟是抱起那海碗,狠狠喝了一口。
姜茶犹烫,时锦一口下腹,眼中强忍泪花,只觉一股子热气直冲腹部,连带着脚底也暖了起来。
她跪在原地,正想吹吹姜茶,碗底却被齐墨璟那修长的手指托住,不由分说般送到她的唇边。
时锦进退不得,只得仰头大口喝着。先会儿她在厨房那边喝了碗姜汤,晚饭又用得多了些,这会儿一股脑儿姜茶进肚,时锦只觉得那茶水儿几欲顶到她嗓子眼儿。
许是姜茶太烫,时锦鼻尖见了汗,嘴唇也被热气蒸腾得红艳艳的,与瓷白的薄胎海碗形成鲜明的对比。
齐墨璟眼眸一暗,手上一用力,那贴着时锦的海碗便猛地倾斜了下。
时锦喝不及,那浅黄色的姜茶顺着她嘴角流下了些,又一股脑儿钻到了时锦贴胸的衣裳上。
时锦抱着肚子,眼中泪花滚了几圈,盈盈欲落,“……爷,奴婢真的喝不下了,嗝~”
她打了个嗝,脸上表情一僵,整个人如石化一般跪在原地。
齐墨璟的嘴角挑了挑,显然心情不错,“摆饭吧。”
时锦弯腰去捡放在地毯上的食盒,微一弯腰,只觉得一股子姜茶的味道涌到了嗓子眼儿里。
她不敢有大动作,只轻轻揭开了食盒,将一壶烫好的酒,并四菜一汤一米饭端上小几。
目光定在最下层的一条鱼上,时锦的目光怔了怔,果见二爷心情愉悦道,“挑刺。”
时锦只得再次顶着满嘴的姜味儿为二爷挑刺。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度日如年。
时锦好不容易伺候着祖宗吃完饭,这才将残羹冷炙并着装姜茶的海碗收进了食盒里。
外头知画正守在廊下。听得时锦出来,她不由得掀开食盒悄悄瞧了一眼,眼中是十足十的欢喜,“二爷把姜茶都喝啦?我就怕二爷讨厌姜味儿不肯喝,特特捡了个大碗帮他盛的。”
时锦嘴角一耷,狠狠掐了知画一把,面无表情道,“二爷把姜茶都灌到我肚子里了,嗝~”
……
为了赎罪,知画今晚负责守夜。
时锦只关了耳房,任他风声雨声二爷声,统统不开门。
她这一晚上辗转反侧,愣生生跑了好几趟茅厕,才把一海碗姜茶给消化了个干净。
第二日依然是风雨如晦,二爷难得得没出门,一整日都窝在书房不出来。
未时末,风雨小了些。一整日躲着二爷的时锦被司棋塞了一壶茶水,让她特特送到书房去。
时锦虽不愿,但到底拗不过司棋,只得挪着步子往书房而去。
知画满脸担忧,“二爷不会又罚她罢?”
司棋凉凉瞟了知画一眼,“怎的?你想去?”
知画赶忙把头摇成个拨浪鼓,“我也觉着,时锦过去正合适。”
时锦不知这二人谈话,只蹑着脚来到书房边上,瞧着二爷正自看着书入神,便将茶水悄悄儿放在书案一角,想要默然无声退出去。
不妨二爷叫住了她,“过来,帮我捶捶腿。”
时锦心下叫苦,脚步却不停,凑到二爷身边,两腿跪地,望了眼搭在二爷腿上的薄毯。
却说二爷腿一伸,一双长腿搭着薄毯便摆在了时锦面前。
时锦因随父学医,自是知道些推拿手法,便隔着毯子手上用力,帮二爷疏理腿部经络。
奈何隔着毯子,到底使不上多少力气,兼之二爷腿上肌肉紧实,时锦这一遭推拿下来,额头业已见汗。
偏偏二爷得了趣,只让她多用些力气,由是时锦一番折腾下来,二爷倒是气定神闲,她却是双手累得抖如筛糠。
待得双手上移,时锦的手指按在箕门、血海一带,尚未来得及用力,二爷那鹰隼一般的手掌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兀自闭了闭眼,“你且下去吧。”
时锦不解其意,却还是讷讷点头,背着一双酸疼的手出了书房。
另一边,齐三小姐齐姝正跟大夫人姚氏吵了一架。
她在颢京历来颇有才名,虽则靖安侯府近些年来很是没落了些,但到底是嫡长孙女,骨子里的傲气却是半分不减。
那康文秀虽则有些才名,到底是门第低了些,兼之没了生母,更是落魄难堪。
“母亲既觉着这是门好亲,何不说与妹妹,巴巴赶着让女儿嫁她,女儿不服!”齐姝一脸悲愤,声音里带着莫大的委屈,“别打量女儿不知道!那张氏不是个好相与的,早遣了两个美妾给康文秀,此等龌龊,母亲受的,女儿受不得!”
姚氏气得直哆嗦,“住口!这话岂是你这等小女儿家家能说的!”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会替女儿好好寻摸一桩亲事,但若是女儿指手画脚,那便是天大的笑话!
两人正僵持间,齐天逸循着回廊来了母亲这边。
莺哥儿白着脸打开帘笼,放二公子进来。
齐天逸一进屋,便见两母女俱都背着身子抹泪儿,不由得奇道,“这是怎的了?竟是一个两个都撅着嘴。”
姚氏终于寻得人诉苦,不由得瞪了齐天逸一眼,“还不是你妹妹,竟是看不上这门亲事,巴巴让为娘赶着退亲。你说说,哪有女儿家家把自己亲事天天挂嘴边的!”
“我道是什么事!”齐天逸微哂,“莺哥儿,你与胭脂去做些酥糖酪来,三小姐爱吃,快去!”
莺哥儿答应一声儿,便同胭脂一齐出了屋子,寻了廊下的夏儿和冬儿一道去小厨房,临走连带着将门关上。
齐姝知哥哥有话说,不由得支起了耳朵。
齐天逸撩了下袍角,寻了把玫瑰交椅坐下,这才肃目转向齐姝,“姝儿,哥哥且问你,你是真不喜欢康文秀?”
听得兄长这般问话,齐姝的脸微微红了下,却还是坚定道,“委实不喜欢。”
“行啦,我知道了,娘这边有我,你且去吧。”齐天逸这话儿,便是将此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听出兄长言语中的意思,齐姝双目圆睁,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家二哥竟这般支持自己。
她不由得赞了声好二哥,便欢欢喜喜得去了。
倒把姚氏气得手指颤颤,一边指着跨门而去的齐姝,一边又指齐天逸那张老神在在的脸。
“你们!两个简直要气死我!”姚氏最后一甩衣袖,一副气败的模样儿。
齐天逸却是把玩着腰间的兔博士坠子,一边低垂眉睫,同母亲道,“刚刚妹妹在身前,儿子有话儿没说。母亲可否听儿子一言?”
姚氏听得齐天逸端正了态度,不由得也正了正身子,“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儿?”
“母亲可听说,张氏有一子,横行无忌?”齐天逸不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