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漪笙腿上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但为了求生,不得不拼一把。
汩汩的流血就这样顺着自己的小腿淌下,留在尘土飞扬的黄土上不经意间似乎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什么东西?这里有血迹!”
顾漪笙知道,再不赶紧跑过去藏好,就要被发现了。
她先奋力扯下一条裙摆,把自己仍旧在流血的伤口扎得严严实实的。
勒得很紧。
她好像没那么痛了。
她以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速度飞跑过去,那个异邦人竟然笑嘻嘻等在那里,没有走。
“再往前就是出口了。”
在隐蔽的阴暗树丛中,他悄悄地用他奇怪的语调对她说。
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眸叠加在一起,顾漪笙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番精明的气质。
“天使小姐,等我们成功进入了出口,可以把我的十字架还我了嘛?”
一个做坏事的人身上该有的反应,此刻在顾漪笙身上都显现了。
前世今生,她都是个脸皮薄的,此刻被人戳破小小心机,自然是一时羞赫地、愧疚地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这个异邦人看着她这样子,笑着耸了耸肩膀,拍拍准备找块地钻进去的顾漪笙。
“跟着我来。”
那块空旷地一过,就是无尽树丛,顾漪笙跟着他准备继续爬。
“别爬了,这里没有人。”
这个异邦人把顾漪笙扶起来,这才发现她腿上有伤,只能继续扶着她走。
伤口是强行止过血的,看来他们的踪迹不会被发现。
这树林间起初还有些人的尸骨散落,越向深处去,反倒越没有这些可怕的东西了。
“这是因为逃跑被发现而被他们肆意虐杀的人?”
顾漪笙望着那尸骨上乱七八糟的刀痕鞭痕,甚至有的尸骨直接是缺失掉一部分骨头的……
森森白骨,可见这薛平贵是早有预谋,在这个地方早早盘虬了这些西凉驻军做这些野心勃勃的布置。
难道……
难道……这一世他打算从西凉用兵、进吞长安?
顾漪笙只能先料理好自己的事,再为家国天下不被这个狗男人祸害想办法。
“想什么呢?”
异邦人回头拉她一下。
“快走了,虽然没有人,你也不能太慢,要是谁正好到这个地方做个什么事,你和我都死定了。”
异邦人奇怪的腔调和严肃的神情提醒了她。
薛平贵吞不吞的,那是以后的事了,她现在的任务是逃出这个鬼地方,顺便拿到相关的证据——眼前这个异邦人的证人证词。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树丛中的荆棘丛生,仿佛她并不怎么爽快的复仇之路。
好难……
虽然人们都很渴望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一切,可是,一世有一世的活法,既然要得到什么,就注定要失去什么。
她曾经好奇,为什么上天不叫她重生回自己的时代。
但现在她明白了,哪有那么多重活一回的机会?唯有抓住眼前的时光,去完成一些属于自己的使命,才是真正的伟大。
只有无用的人,才需要重生。
所以,她就是那个无用之人。
上一世,她天真、她情深不寿,她放任时光匆匆流逝,放任自己痴心守望,只因为梦中说薛平贵将来一定会成为帝王。
其实也不过是最为悲惨的封建女子为了改变自己命运下得一个注罢了。
帝王心术,诡漠难辨,依照前世的情形,帝王决计不会叫她这个王家三娘子嫁给一户好人家……
功高盖主……
这样的道理,傻子都懂。
她,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即便是嫁给魏豹或是其它的势弱官宦子弟,她又如何保证自己日后能够显贵呢?如何保证自己并非所托非人呢?
同样是帝王,如当今圣上李济怀,对发妻深情如一、不曾动摇,那为何前世薛平贵会这样?
也不过是他,难得足信去托付终身罢了。
柔情或是寡幸,看遇到什么人。
顺盛女皇帝去世之后,女子总是这样,翻天覆地被踩在稀泥里。
不然,那郭瑞英也不会随意杀死妾室、谋害妻子。
在这个世道,对于有些人来讲,女人就像商品一样,不仅可随意交换、丢弃,更可随意处置。
处置她们的那曾经恩爱非常的夫君不仅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还可以被利用来陷害别的高位女人。
“到了,天使小姐,十字架拿来吧~”
两个人从宽阔的出口出去,外面豁然开朗,俨然是那个村子之外的地方。
“好哒!”顾漪笙伸出手正要把那个十字架还给他。
他也高高兴兴地伸手去接——这个异邦人,倒很是憨厚可爱。
“等一下,你说你要来传教却被抓来这个地方,他们抓你干什么?你要传教却被抓走这么多天,想必同伴已经与你失去联系了,不如,到鄙人府上做客几日,也好见到圣人(唐代的时候皇帝的意思!不是孔夫子!)。”
“好是好,我答应了!”那异邦人同意了她的看法。
“可是你先还给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个苍松翠柏一般的身影急急忙忙奔跑过来,冲向顾漪笙。
“傅止言!”
顾漪笙看到傅止言,一瞬间高兴得忘了痛,把十字架往那异邦人手里一塞,也跑过去,跑着跑着却吃痛就要向前扑。
这一扑,恰好扑在了傅止言的怀里。
“你……你怎么了?你的腿受伤了?”
顾漪笙扶着傅止言的胳膊向后退了几步,揉揉自己腿上的伤,向他身后望望,“我没事,一点小伤……对了!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那个小女孩儿呢?”
她惦记着进展,既然受了伤,必然要有所收获,不能白白受伤才是。
“我找到了一本没有封面的蝴蝶样式装订的册子,里面写了密密麻麻的人名,想着可能有用,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我们边走边说。”
顾漪笙向异邦人摆摆手,示意他过来。
异邦人无奈耸耸肩,就这样跟在两人身后。
“方才原摄看见了我的信号,带着人找来此处,把所有的发现都带回夫子府了。宫中的御医不知为何也前来此处,为我把脉检查,说是我若是从前受过瘟疫之害便不会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