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烤好啦!”
身侧女孩举起热气腾腾的兔肉,两眼晶晶亮,像是在邀功。
赵政从过往挣脱,看向她:“烤的....没熟。”
白桃不敢相信的看着兔子肉,“怎么会没熟呢,你看旁边都焦了些。”
赵政接过,用匕首划了几下:“外面都要焦,里面的肉都要收紧,要是油不滴了才是最好的。”
“好吧。”
他烤的才好吃。白桃交给他,托腮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
感觉赵政明明看起来病弱,可却像是咬着牙维持最后微末希望的野草,在风雪侵蚀的逆境中,扎根,发芽,野蛮生长,渐渐长成参天大树。
白桃说道:“要是以后我老是学不会烤肉怎么办。”
“那我给你烤。”
赵政将烤好的兔肉挪开,不消片刻就已经半凉了下来,他撕扯了块肉去喂白桃。
白桃拒绝:“你生病了,你吃。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那肉干也只有三四天的份量,可她靠着那袋肉干撑了七八天了,兴许不包括他昏迷的那段日子。
赵政抿紧的唇线中有种不容拒绝的倔强,“你吃了,我才吃。”
“.....”
白桃乖乖张口,和他分食了那只兔肉,她发现赵政在把那面烧焦的留给自己,于是问道:“是不是,你觉得你比我大,我比你小,你就让着我啊。”
赵政:“是。”
白桃就在想,要是赵政知道自己一百来岁了会怎么样,会被吓死吗?
还是会责怪她朝他讨了那么多好,都是欺骗他感情。
欺骗感情。
无论是不是长大的男人,欺骗他人感情是混迹勾栏里坏狐狸做的事情。
吃掉最后一口肉,白桃窝在赵政怀里取暖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想着想着就有点兴奋。
妲己祖奶奶是妖族出名的大妖,她做的也是欺骗感情的事情。
那自己是不是也能欺骗一番名声出来。
白桃越想越兴奋,忍不住打了个滚,却猛然撞到赵政那胸腔上的肋骨上,她伸手就想按住痛感,不让赵政痛醒过来。
没想到赵政压根就没睡着,他胸腔振动,咳嗽了几下,用手将她脑袋往怀里按:“桃桃,睡吧。”
白桃:“.....”
一夜无眠,睁眼到天明。
也许是那山鬼真的在庇佑,起了点作用。
那刮了许久的暴风雪终于停止了呼啸,天地一片刺目的白茫茫,白桃牵着赵政的手出了洞,枝头有只乌鸦蜷缩着脑袋,瑟瑟发抖。
赵政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有种即将要被寒风吹跨的孱弱。
可他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这次出洞很冒险,兴许会冻死在外头。
白桃有点担忧他。
察觉到她担忧的视线,赵政牵着她的手握了一下,尽在不语中。
他的脸色太过苍白,甚至有点冷,白桃看不懂他的表情,读不出他的心绪,只觉得他才十一岁,未免太过沉稳。
“赵政,我才不害怕。”
白桃迈在积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嘴里絮叨:“你昨天是不是思虑了一晚上没睡啊,人不能想太多,还有这外头都是白白的雪,你也别老是眺望了,伤眼睛,我们会走出去的。”
“好。”
白桃有意无意的引导他往旁边走去,果然找到了条路径。
她和赵政互相依偎,互相取暖,穿过茫茫的平原,在西南方向找到一处村庄。
这村庄足够隐秘,背靠着峭壁,要不是得到狼王的指引,怕是要就此忽略。
这是秦赵地皮的交界处,秦国赵国那都是见面都要互相掐起来的地步,所以这个边界就是出兵派兵的防线。
但是因为近些年来息兵,村民们都是故土的情怀,所以原先迁走的居民又回来了,这个村子恢复了人气。
算是幸运。
白桃搀扶着赵政敲响了冒着炊烟的柴门。
“咚咚咚——”
听动静,里面是有人,那人呼吸声都急促了些,甚至还有武器当啷的声音。
莫不是赵兵?
白桃有点紧张,但是她知道这是秦国的地盘,万万不会有赵国人。
还有就是赵政这副状态非常不好,要是还呆在外头的雪地里八成要冻硬。
心底和凡人对抗的勇气从心底冒出。
要是敢欺负赵政。
她就吸干他们的精血,一个不留。
“吱呀——”
柴门开了,里面有位鬓角发白的老人走了出来,他手中还握着把锋利的镰刀。
见到门口是一位女孩和个小子,他口中哧哧喘气,白雾从他鼻孔喷出;“老夫还以为胡兵又过来哩。”
那镰刀却没放,因为老人看到那单薄的小子。
小子手中紧紧握着的匕首,无端的让人觉得有种狠戾,和雪地里觅食的凶兽不遑多让。
赵政收了匕首,“老人家,多有叨扰,还望给点热水喝。”
“进来吧。”
听出他这说的是地道的赵国口音,老人家也许是饱经风霜的人了,从他额前那长而宽的头纹就能看出来,他从旁边拿过拐杖握在手里。
“哒。”
“哒,哒哒。”
拐杖落地,老人家领着他们走进了屋内。
这是个简陋的木屋,看起来很是贫苦,但是用木头铺的地板显示出几分优渥来。
“梁上还挂着干肉,自己随意,老夫可不待客。”
“谢谢老伯。”白桃声音脆脆的,像是咬着口萝卜。
她搀扶赵政去毛毡软垫上坐着,又拿了羊毛毯给他盖上身上。
他真的被饿的太瘦了,当他不说话的时候,那苍白的脸颊,鸦羽般的睫毛被柔软的羊毛毯一衬,显得几分清韵,可他眼尾的色泽更深一些,还有种异域的味道。
白桃安顿好他,就去架起铁罐开始烧水。
“咕噜噜。”
水烧开后,白桃吹了吹,喂给了他,赵政喉咙滚了滚,身体恢复了些温度,他掀开沉重的眼皮,“桃桃...”
“你别说话。”
白桃又撕了肉干塞他嘴里,她是狐狸精,觉得没什么,可一个凡人在雪地里撑着病弱的身躯,还不停歇的走了那么久,可算是需要顽强的意志力。
赵政也不硬撑了,一点点的吞食她的投喂。
“咳咳咳...”
期间他的咳嗽又犯了,白桃赶紧给他拍背,“是不是呛到了,那我慢点喂,我也是第一次喂人东西,我有点没有经验。”
“无碍。”
他声音虚弱,又缓缓撘上了眼帘。
“你们是兄妹?”老人家坐在旁边,开始问道。
“不是。”
白桃将肉干塞进自己嘴巴里,嚼巴嚼巴含糊道,“我们是朋友,他还发过誓,要做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赵政眼睫微微动了动,可看起来还是很萎靡,像是蔫蔫的枯草。
白桃就往他身边挪了挪,看住他,保护他。
老人家说道:“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
“是很好啊。”
“是逃难出来的吧。”
“算是,吧。”
老人家那眼皮上的褶子压了压,“现在这个世道,都不容易,前不久秦国新任国君嬴子楚上位,开始了东征西讨,先是灭了成皋和荥阳,改为三川郡,现在又要准备出兵伐赵,这战火眼看又要烧起来了。”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眼睛湿润,“我有个儿子,还有个你这么大的小孙女,长得也和你一般,那都化在心里,捧在手心,可惜,被那天杀的,天杀的...”
老人家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白桃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赵政还在休憩,似乎没听到。
坐在对面的老人家颤颤巍巍的起身,“老咯,半截身体入土了,看到你们两个娃娃,开始伤情咯。”
老人家兀自叨叨,叨叨着拄着拐杖出了门,“我孙女爱吃苦菜,我要去找邻里要点苦菜。”
“哒,哒,哒哒。”
拐杖敲击到地板上发出有规律的节奏声。
大冬天的哪来的苦菜。
白桃觉得老人家想念孙女都想糊涂了。
旁边的赵政掀开眼皮,像是冷瓷泛上了鲜活,他将身上的羊毛被一扯,不复刚才的病弱,“那个老人有问题,很有可能是同时勾结赵国和胡兵的细作。”
白桃心头一跳:“你怎么知道。”
“他刚才说胡兵又来了,试想一个经常遭受到胡兵劫掠的村庄,为什么他家无壮丁,还能能够有富足的余粮,再者,后面他说的去找孙女要苦菜,是看我奄奄一息,和你单纯稚嫩,不具备逃跑的能力,所以他找个拙劣的借口,实则是去给胡兵通风报信去了。”
“那怎么办?”
白桃有点慌,要不她化个形叼着赵政跑路吧。
“信我,桃桃。”
赵政在这危险逼近的情况下,还能顺手将桌上的肉干塞进怀里,他将白桃方才煮的温水咕噜噜喝完,一抹嘴巴,“我们跟上去,去找胡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