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她最开始的设想,在无尽的沉眠之中,身体残片上的那些邪恶能量会逐渐被混沌吞噬,直到彻底净化完成的,”乾又摸了摸少女漆黑柔亮的长发,“这件事儿本来也快要成功了...”
“但是出现了意外,”白渊看着乾的脸庞,声音有些苦涩,“是因为我们?”
“是,也不是。”乾露出一副怀念的神情,“在这块身体碎片上的堕落能量被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大破灭时代来临了。”
白渊闭上了嘴,既然乾提起大破灭,那眼下就没有他什么事儿了。
“天地崩裂,空间中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原本世界中存在的那些陆地开始被打乱,变成了一团仿佛浓稠的粥一样的液体,然后被混沌吞噬。在这个过程之中,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之前设定的那些防止世界中的造物误闯进去的结界起了作用还是世界秘境本身的规则起了作用,那片被你们称作是‘神墓’的地方,挺过了那次大破灭,留到了这个纪元...”
“经历过大破灭之后是不可能一成不变的,那块身体残片也产生了变化,兴许是经历了世界本源能量的洗礼,在那之后,原本只能被压榨出能量,根本不能从外界吸收能量的身体残片,变得能够汲取各种负面的能量来增强自身。这种负面能量的范围其实很广,如果是除非是至阳至刚属性的能量,否则但凡这个能量的来源产生了一点负面情绪,都可以算作是负面能量...”
“原本以这个地方那种荒无人烟的程度,即便是再来一次大破灭时代,也不可能攒够足够多的负面能量让那个被囚禁在这个秘境之中陷入沉眠的堕落能量恢复意识,但是也没用太久,你们把这里变成了墓地...”
“亡灵是负面能量的最佳来源,”白渊喃喃道,“那些每到夜间就会从埋葬之地爬出来的骷髅,为那片身体残片上附着的灵体提供了足够多,质量也足够好的负面能量...”
“没错,”乾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但是你们这个纪元的世界本源很有意思,它就好像知道那个灵体的弱点一样,找了一个从头
到脚都至阳至刚的人作为守墓人,甚至于还改造了这个人造的世界秘境,只要那个人还是守墓人,那个灵体即便是负面能量攒得能把自己撑爆,也绝对没有醒来的可能。”
“所以说邱郁是世界本源选定的...‘守墓人’?”白渊有些想笑,之前他们还在说,邱郁之所以成为守墓人,一个原因是想要守着自己那些战友的尸首,另一个原因就是世界本源当初选择六界管理者的时候根本没想起他这号人来,现在看来,所谓的“没想起他这号人”,实际上是因为另有安排?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也不算错,”乾勉强点了点头,“那块身体碎片也勉强能算是,‘尸体’吧。”
“这倒还真是。”白渊苦笑一声,这话不能说没有道理,毕竟作为残片的躯体,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可以归类于‘尸体’的范畴,虽说躯体的主人...根本就没死。
想到这一点的白渊忽然抬起头,他想起来之前乾跟他说过的那个他,以及“魑魅魍魉”到这个世界来的目的,以及那个已经被“夺舍”了的新任天帝:“之前前辈说的那个‘夺舍’了天帝的人,是不是...?”
“你还真是敏锐,”乾的脸上丝毫没有尴尬的神情,“没错,那个就是已经彻底堕落之后的她,或者说,她的灵魂。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中的尼雅兰斯海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作为那个堕落灵魂的载体存在的,她吞掉了偏远处的三个下等世界,将所有的生灵都化为了黑水。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里只剩下碎掉的世界屏障...”
“在我们围追堵截的过程中,她表现得惊慌失措,看起来好像是慌不择路的样子,但是现在想来,她应该是一早就计划着回到这个世界,找回她那个现有的最强大的身体碎片...”
“即便是那块身体残片还在沉睡状态中,她也能感受到那些来自于本源的召唤。等到这块身体残片回到她的掌控之中,那就不是这个世界现在的力量所能对付得了的了。”
乾的目光有些悠远,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白渊没有出声,他皱着眉头思索刚刚自己听到的那些话,信息量
实在是太大,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按照乾的说法,那个给世界造成了相当大程度困扰的尼雅兰斯海其实只是她的一种,类似于分泌物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种分泌物实在是强得有些过分。神墓其实真的是一个墓地,在那些死于仙魔之战的战士被埋在这里之前就是一个墓地,而且是个货真价实的“神”墓,守墓人的选择大家以为是个巧合,甚至于还是守墓人自己的选择,但是殊不知这是世界本源早就计划好的一环。
跑到这个世界里来“夺舍”了天帝之后搅得整个世界动荡不安的罪魁祸首,原本是创世神特意创造出来的“神灵”,而她的目的,除了要收回自己的身体残片之外,还要吞噬掉这个曾经作为她的“母亲”存在的世界本源。
白渊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涨得发疼,这些涉及了神与本源的消息,对于一个还没有破界成为“神”的人来说,对灵魂的压迫实在是有些过强了。
看出了白渊的痛苦的乾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单靠现在他已经知道的这些,恐怕就已经足够推断出整件事儿的大致脉络了,之后再稍微捋一捋,搞清楚整件事儿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名字...”白渊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似乎抓住了某些关键的东西。
“什么?”乾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白渊会突然说出这么两个字。
白渊已经站直了身体,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神情却无比的坚定,从他的眼神中,乾似乎看到了什么早年间自己欠缺的东西:“我说,她的名字。”
乾一愣,仿佛是被白渊问住了,他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那个名字仿佛就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盘旋,但是他就是想不起来那个名字是什么。
为什么连个名字都要忘记了?
乾这样问自己,这个问题看起来似乎是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甚至于他的身影都开始闪烁起来。
“想不起来吗?”白渊苍白着脸,对着乾微微一笑,“看来前辈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乾看了白渊一眼,即便是看上去就是一副虚弱
的样子,但是男人眼中的光芒却有些晃到了他的眼,这样坚定的眼神他之前似乎也在什么人的脸上见到过...
那个名字在自己的脑海中盘旋了很久,但是仿佛有什么禁锢一般,让乾根本说不出口。
然而这时候一直躲在乾身后的少女突然探出头来,仿佛是终于意识到了他们在说的人是自己,她走两步退一步地慢慢挪动,等到她站到白渊的面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盏茶的时间。
她的那双带着天真色彩的大眼睛眨了眨,冲着白渊露出一个笑脸:“k...坤,我...的...名字,是坤。”
少女的声音清脆,仿佛风铃一般,即便是还有些磕磕绊绊,但是每一个字都吐得相当清晰。
白渊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个一直看起来相当胆怯的少女会主动走上前来介绍她自己,但是这个名字,说实话,属实在他的意料之内。
坤在终于说完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像是放下了一个重担一般,整个人都带上了那种活泼的气息,看起来真的和十几岁的少女没有什么差别。她往后退了两步,拉住了乾的衣角,模样看起来还有些羞涩。
而乾在坤说完名字之后,仿佛石化一般愣在那里,伴随着“坤”这个名字闯进他的脑海,大段大段的记忆仿佛凭空出现一样在他的脑海中骤然浮现。
“坤”这个名字是一把钥匙,能够打开之前经由他自己的手亲自尘封起来的记忆。那些记忆中,有少女灿烂的笑脸,还有他们之间种种的过往,都在这个名字被提起的时候骤然出现。
白渊看着这样的乾,忽然笑出了声,他已经看出来这个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淡定模样的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脸上病态的苍白还没有消散,但是却恶作剧一样指着乾问躲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女:“坤,你认不认识他?”
少女眨了眨眼睛,顺着白渊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
这样想着,乾挥了挥手,白渊的眼前又是一阵光芒闪过,再回神的时候已经又在之前的那个房间里了。
白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神态动作都和他进入那片星
芒空间时一模一样,仿佛之前自己和乾的那些交流根本就没有发生,他只是坐在这里,走了个神。“行行行反正你们对我从来都不说实话,”阿贝哼了一声,甩了甩头,“神神秘秘的,最后还不是得我动手?”
这样说着,阿贝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模样在白渊看来实在是相当潇洒,房门也在她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白渊从窗子里看着她的背影,抖了抖手便有一把比她的个头还要高出一截的法杖被她拎在了手里,看那拎着的状态,那仿佛根本不是一根法杖,而是一个打狗棒。
白渊咂了咂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昊苍凑过来,站在白渊的身边,从窗口看着那个气势汹汹的背影,咧了咧嘴:“习惯就好。”
“习惯不习惯的,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白渊耸了耸肩,“反正又不是我得跟这位天天见。不如来说说看你有什么必须要支开其他人才能跟我们说的?”
“好吧,”昊苍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就知道这种事肯定瞒不过你们。想来你们也看出来了,我跟之前离开的那两个,还有刚刚走的那个都不一样。”
“这个不用你强调一遍,”邱郁撇了撇嘴,神情中写满了不耐,“我不记得我守墓的这些年里,这里面有过琉璃章这东西。”
“守墓?”昊苍挑了挑眉,“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这不是废话,”屠凌撇撇嘴,“我们出现在这里还不到半个时辰。”
“不不不,我说的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昊苍笑了笑,“你们是六界中人吧,或者换句话说,是活着的。”
“你想说什么?”邱郁微微皱眉,眼神中写满了提防之色。
“别误会,”昊苍摆了摆手,“这种情况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相当有诱惑力的事情,但是对我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我们这几个人里,除了阿贝之外都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当然,差别还是有的,就是鸿熙他们两个现在算是彻彻底底的死物,而我,还活着。”
“活着?”
“对,真正意义的活着,”昊苍点了点头
,“真要算起来的话,我跟你们几个其实差不多,是以自己本体的形式被塞进了这个地方,当然在现在这片空间里,我是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的,因为我的肉身似乎被这片空间隔离在外了,所以看起来可能和其他人差不多。你们三个的情况应该也跟我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这位...”
昊苍指了指屠凌,后者看着那根手指停在自己的方向,诧异地开口:“我?”
“对,”昊苍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手指收了回来,冲他微微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位的身体也在这片空间之外,而你,整个人进入这里的,带着肉身的那种。”
“别开玩笑了,再怎么有差别也不应该体现在我这么个实力低微的家伙身上。”屠凌咧了咧嘴,看起来对昊苍的话相当不以为然。
与此同时,塔楼顶上的房间内,翻卷的灰绿色雾气微微散开,朦胧中可以看到房间的地板上躺着两具躯体,两人的双眸紧闭,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