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中京,大定府。
安国公主府座落在皇宫西面,和皇宫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本来这条街还是允许百姓走动的,可六年前摩王府改成安国公主府之后,这条街便被封闭了。
街头街尾都有禁军值守,胆敢有人还继续往这条街里走,会被这些禁军打骂出去。
虽然公主府并不在宫中,现在却也和皇宫也连成了一片,成为一片禁地。
契丹皇帝耶律跋窝台已经带兵出京平乱了,皇宫里显得很静谧,因为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宫人们行走宫中也格外小心,生怕踏雪的“吱吱”声吵到了某位贵人。
公主府外戒备森严,同样静寂的可怕,连路过公主府外街道的行人,都不敢往公主府这边望一眼,那些凶神恶煞似的守卫也许会因为人多看了两眼,便要把人抓起来问罪。
公主府内倒是一片欢乐的气氛,府中后花园里覆盖了厚厚的积雪,几个孩子快乐地在雪地行肆意的玩闹着,不断的把地上的雪又撒到空中。
孩童的玩闹声也许有些纷扰,站在不远处一栋小楼上的女子望着大雪后的苍茫天地,略微有些失神。
她身披一身洁白的毛皮大氅,低头看看孩子,又抬头看看远处的山峰。
雪后的空气清新,天也似乎变得更加湛蓝,偶尔几朵方块形的云朵相互镶嵌着飘在天边,远处的山峰已经变成了白色,和天空的白云相映成最简单纯粹的美丽景色。
女子的眼睛同样是湛蓝的,像镶嵌在洁白的脸庞上的一对蓝宝石那样美丽,只是湛蓝的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愁绪。
他身旁一个女使打扮的年轻女子躬身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情吗?”
鬼姐扭头看了看女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翠竹,你有没有发觉,远处的七金山和杭州宅子里看到的那些山,有些相似的地方?”
翠竹抬头看了一眼城墙外远处的山峦,实话实说道,“公主,奴婢觉得一点儿也不像,杭州的山圆圆的,用驸马的话说,就像江南的景色一样,更显圆润。
而七金山嘛,似乎更尖削了一些,显得更加冷峻,不说别的,就说覆盖着山头的那一大片白雪,杭州的山上就绝对看不到。”
鬼姐微微摇了摇头,感慨小丫头还不知道她的心意,想念山是假,想念一个人,才是她心头最大的情绪。
离开大宋已经快六年了,可那张脸却依然熟悉,就像昨天才见过一样,特别是他的笑容,总是那么温暖,即便是现在是隆冬,一想到他温暖的笑,心里也不会感觉到冷。
园子里孩童玩闹的更热烈了,不知是谁提议的,孩子们之间竟来了一场摔跤比赛。
鬼姐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年纪还小,被一个比他大了一岁的孩子轻易的摔倒在雪地里。
翠竹小声骂道,“这帮家将的孩子们真是不懂事,殿下可是大辽的储君,他们竟然敢把储君摔倒在地,丢了颜面。”
鬼姐瞅了一眼表情愤愤的翠竹,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孩子们的表现。
那个摔倒了杨孝礼的大孩子确实一点儿也没有顾忌,这也不怪谁,在契丹人的心里,只要不是在朝堂之上,贵族和贵族之间就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更崇尚强者,只有你够强,我才会尊重你,如果你很弱,即便你是王储,玩摔跤的时候我把你摔倒在地,你也是活该。
如果你拿你的地位来压我,那我不但不会害怕,反而会从内心里更加瞧不起你,别人也会瞧不起你。
杨孝礼立即爬了起来,一个内侍立即冲上来准备用拂尘给他掸落粘在身上的残雪,可孩子并没有允许他那样做,而是凶狠的盯着他。
内侍眼里孩子虽然小,可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却充满了威严,骇的他不得不停止了脚步,然后低下头去,最后缓缓退开。
孩子重新回身面相那个把他摔倒的大孩子,露出自信的笑意,接着他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狠狠地摔到一边,带着些稚气的声音却坚定地说道,“咱们再来!”
大孩子忽然笑了起来,指着他的发式笑道,“你看你留了个什么发型,不伦不类的真是好笑。”
另外几个孩子听了这话也跟着轻笑了几声,杨孝礼却不以为然,反过来嘲讽道,“一帮蠢人,这样的天气没有头发才叫可笑!”
大孩子皱着眉头,也罢自己的毛皮帽子脱下来扔掉,露出一个大光脑袋来,后脑瓜子帮着一个小辫子,确实显得很有喜感。
既然是摔跤比赛,按照规矩,对手既然没有开口认输或者倒地不起,那都没有结束,两个孩子也摆开了架势,从新投入到新的比试当中。
在这个年纪,杨孝礼小一岁,身材上的劣势是非常明显的,他又一次被摔倒了。
可让人惊奇的是,他并没有屈服,而是又一次站了起来,咬着牙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又一次站到大孩子面前,口中依旧大喊着,“再来!”
大孩子嗤鼻一笑,“再来多少次你也摔不过我,不如你赶紧认输,省的我把你摔的骨头都散了架,你再去公主娘娘那里告状,哈哈……”
杨孝礼心中怒意更盛,不过他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嘴上依旧强撑着,回道,“认输的是羔羊,摔不过对手还去告状的,那是最没用的羔羊。
我将来是翱翔天际的雄鹰,绝对不会向羔羊认输,更不会利用我母亲的威势来找回面子,咱们继续,什么时候把对方摔到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才算完。”
这样的话说完,另外几个孩子便笑不出来了,他们以为这不过是他们这样的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赢或者输,虽然他们也在乎,可也并不是那么介意。
可眼前的人,平时是他们的玩伴,可同时也是他们的主人,如果把主人摔伤了,他们的后果也不妙。
孩子们之间,也许不应该有这样较真的事情,但在杨孝礼说完那句话之后,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