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维尔走了,是用皇冠送走的,燕卿一家走了,也是用皇冠送走的。
只因为小王停车时的一声吆喝,记恨在心的小孩子们塞了几只烂苹果在排气筒里,其中一个苹果核差点被送到发动机里面去,小王满头大汗掏了半天,车子仍旧打不响,只好回去让燕卿一家人多等一会,车子要送出去修理。
小王在病房里却没看到一人,诧异地问整理床铺的护士,这一家人去给刘小兴道别呢。小王甚是奇怪,从燕妈妈的口气里知道燕卿和这个刘小兴谈恋爱,两位家长齐声反对的,口口声声要断绝两人的关系,这会是怎么了?
小王找到刘小兴的病房,房间里七八个人热闹的差点让他瞪出眼球来。一向目高于顶的燕妈妈坐在刘小兴的床头亲自操刀,给刘小兴削着苹果,唠叨着让刘小兴好好养身体,等伤好了再到他家去玩,燕庚新则是不停的问这问那,对边上的老楞亦是热情的不得了,燕卿则和小芳说着闲话,只有一名年轻人默默的坐在一旁,腰板绷直,一丝不苟,这种姿势小王是认得的:刚退伍不久的人。想来是刘小兴的司机。
小王走进房间,和众人打声招呼,很尴尬地说车子坏了,上午可能走不成。燕庚新皱皱眉头,下午有市领导来视察工作,自己必须在现场,床位也退掉了,难道还让人家再让出来?
刘小兴看到燕庚新的窘迫,心底对前倨后恭的燕家人腻歪的很,当即让马广军的司机小苦送他们回去。
燕庚新搓搓手说这怎么好意思,实际心里还是想着坐上皇冠车是什么滋味;燕妈妈满脸堆笑,还是“准女婿”贴心,大咧咧地说早晚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
燕卿羞红了脸,不好意思说话,小芳咬咬嘴唇,咀嚼着燕妈妈话里话外的意思,闪烁着眼神努力捕捉刘小兴的每一个表情,不过傻哥对燕卿很少抬眼皮,让她心里充满了疑惑。相对比燕卿,小芳有些自卑,人家是记者、**,气质和谈吐高人一筹,若她是男人,在自己和燕卿两者之间选择,肯定会选择后者,顿时间满腹心事。
老楞替刘小兴送走这一家子,刘小兴在床上撇撇嘴,嘀咕一声:“高干家庭,什么玩意。”
这句话令小芳顿时心花怒放,故意拿起燕妈妈削过皮的苹果递到他嘴边,“傻哥,你吃呀!”
刘小兴呵呵一笑,“先放着吧,哦,削过皮等下会变色,要不你吃。”小芳摇摇头放在一边,最后苹果被回来的老楞给啃了。
刘小兴躺在床上,还在回想德维尔给他介绍马广军的事情。
马广军此人的能耐非同常人,据说其父曾做过东南军区的司令员,上面下面国内国外路路皆通,德维尔当初在南美的时候就认识了此人,这家伙胆子挺大,搞到一批部队淘汰下来的武器拿到南美贩卖,而德维尔和游击队的药品生意也是通过马广军搭的桥。
既然如此大能耐的人怎么会在意一瓶小小的纯净水?
马广军看重的并非是纯净水,而是刘小兴这个人。马广军想开超市却是不假,而且是准备一口气开五家大型超市,却苦于没有管理人才,国内关于此方面的人才不多,国外的人才更是难以引进,马广军联系到了德维尔,让德维尔给他出出主意,德维尔首先想到的便是刘小兴。
怪不得这家伙对自己这个陌生人如此慷慨,燕窝人参虎骨酒的就不说了,上来就是一辆皇冠,潜意思就是说只要自己跟他干,皇冠就是自己的专用车了。
刘小兴暗笑一声,他还没有有过跟别人打工的觉悟,笑话,凭借哥的本事怎么可能给别人打工?不过马广军此人确实值得交往,红色子弟的能量,只能用惊天动地来形容。
村里的事情,刘小兴时时刻刻挂在心上,大伙学的种植技术怎么样了,新上马的印刷厂正常生产了没,大伙新房的翻建工作进展如何……每天晚上杜大顺都要跑过来一趟,其他几名村干部也会隔三差五的跟过来,刘小兴随时掌控情况。
按照专家的建议,刘小兴派一名干部和两个小伙子奔赴首都购买草籽,并口述一份报告,由小芳记录,向县委申请调动人力在香瓜山种草。
几万亩的香瓜山,就算把兴庙乡的所有劳动力全部调动起来也不够往里填的,唯有请求县里支援,刘小兴在报告中强调香瓜山穿上绿装,铁路过境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更是可以改善香瓜山的水土坏境。
报告由孙有道递上去,先是交通局的欧局长很爽快地画了圈圈,接着于副县长、力县长,最后摆在赵传飞的办公桌上,赵传飞看完报告,这个刘小兴给他带来的惊奇一个接一个,昔日的超级贫困村成了众口称赞的“骆马农村改革领头羊”,这份工作必须要支持。
县委调动的河工需要事先规划统筹,再协调调度、分派任务,而这一次只是简简单单的种草,眼下是七月,要等到九月间才行,不过县委的红头文件派发下去,调动县西六个乡五千多名青壮劳力。
七月底,刘小兴出院,小伙子身体棒,即便不吃那些所谓的补品,骨骼也是岗岗的,恢复速度惊人,连老院长也跟着咂嘴,多少年了,没见过这么好身体的人,事实上刘小兴只需住二十天左右即可出院,但院里还是多留些时日。不说别的,刘小兴住着一个多月的医院,门口的水果店生意都比正常时间好上三四倍,每天各式各样的人物来探望,医院的小护士们没一个不咂嘴的,整天叽叽喳喳谈论刘小兴的事情,不过也只能仅限于谈论,连地委的燕副书记都过来看望人家,自己这辈子是别想喽!
回到村里,事先刘小兴不让大伙知道,还是老楞的破嘴漏了风,大伙自发列队守在村口,似是欢迎英雄凯旋一般。
老村长担心刘小兴一个人生活起居不方便,在家里特意收拾出一间空房,给刘小兴养病用,刘小兴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下来,特意让老楞买了些健身器材,用来恢复萎缩的肌肉。
八月底马广军从首都赶过来,这次使出了绝招,一大摞部委批文摆在刘小兴面前,国家控制的煤炭销售、特殊商品的流通许可、外国货币的预约兑换……看着一枚枚刺眼的、带有国徽的猩红印章,刘小兴暗自叹息,人家这生意真是应了星爷那句话,每秒钟几十万上下啊!
对于马广军,刘小兴还是很热情的,两人兴致勃勃地爬上香瓜山,虽然马广军是**,挺着个将军肚,但也曾在部队锻炼过一段时间,身体素质一直没有落下,这种小山根本不在话下。
在山上,马广军问起刘小兴将来的理想是什么,刘小兴说:“我要建立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帝国。”
马广军一怔,忽又指着灵洼村笑道:“难道在这里?”
刘小兴呵呵一笑,摇摇头说:“这里还不行,无法撑起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在将来,等这边安定下来,我还是要出去的。”
马广军期待地说:“兄弟哇,还是跟我干吧!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只是缺少一个机遇,这年头,机遇不是随时都有的,你要是跟我干一段时间,想要自己独门立户,哥哥全力支持。”
刘小兴反问道:“你就这么看重我?”
马广军哈哈一笑:“我不是算命先生,只靠通过观察了解来认知人和事的啦!灵洼村以前叫瓜洼,是个人不沾鬼不靠的穷窝窝,能走到今天都是你一手操办的,德维尔给我说起你的一些事情,我开始还不相信,真正让我对你感兴趣的还是你在电视台做的广告,这年头能想到这一点的不多啦!”
“马老板,你这个朋友我可以交,不过我不想替别人打工。”
刘小兴诚恳地说:“若是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到你那边去发展,还希望马老板多多指点。”
马广军顿了顿,表情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展颜笑道:“人各有志,那我就不强人所难!有什么事给我挂个电话,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我还是认你这个朋友的!”
“好!”
刘小兴伸出手去,两只大手握在一起,刘小兴笑道:“理解万岁!”
花开花落,送走了秋风,迎来了冬雪,转眼间又到了八七年的新年,刘小兴又在村里鼓捣起一个新生事物:股东大会。
村里的纯净水厂、印刷厂、家具厂、鸡鸭养殖场、野兔养殖场进行资产整合清理,大伙这才知道,仅仅一年的功夫,刘小兴给村里打下两百多万的家底,两百多万哪!那么多大团结砸下来,不把人给砸死也能压死。
五个单位对内发行股份,共五千股,全村两千多号人人均一股,上班的人员和村干部各增加一股,村部持有五百股,剩余的全部归股东大会理事会管理,因为人口还会产生变动,留待发行衍生股和外聘人员分红、优秀人员奖励等等,明年还要新上马轧钢厂,专门为马广军的贸易公司服务。
村民们都不懂股东大会是何物,在村部新落成的大会堂里,刘小兴讲了一个上午,大伙这才明白:以后厂子的事由大伙说了算,要是哪个厂长、干部不干实事,每位股东都可以向股东会提出弹劾,只要落实下去,立马撵你滚蛋。
干部管工人,为村里谋福利,股东大会管干部,为福利加保险,大伙都是双手双脚举起来赞同,何况理事会的主席是老村长,哪有不信服的。刘小兴还鼓励大家自行创业,让大家纳闷不已,自家有厂子还要做什么生意?
这一点刘小兴并没有和大伙深说,能够理解的人也不多,刘小兴只是和小范围的说得详细些,与其拿着死工资,不如自己拼一场,将来的灵洼村是要到外面招人来打工的。
腊月二十八,各户代表开了一天的会,上午是解释股东大会,下午则是奖励大会,着实让大伙震撼了一把。
纯净水厂下半年效益过六十万,奖励厂长马万全六千块,两名副厂长各奖三千,外聘技术员各奖一千,其他优秀员工干部各奖两百至八百不等;印刷厂下半年效益过四十万,奖励厂长杜大顺五千五……
全都是实打实、刺人眼眸的崭新大团结,让所有人眼红不已,看着人家胸前挂着大红花,手里捧着人民币,喜笑颜开地站在主席台上,心里真不是滋味。不过在奖励完个人之后,村部又开始首次股份分红,按照内股名额,每股分红八十块,全都是当场分发现金,大伙才知道村里发的红本本不但是给自己监督干部的,还能分钱哩。
大会的最后一项就是给村干部重新制定工资,现在村里生意红火,所有收入要全部摆上台面,而不是用以往的奖金方式下发,干部也是人,除了刘小兴和老楞两个大小光棍,都是拖家带口的,不但要表面光鲜,家里也要照顾,既定的那点工资肯定不够,今后村干部们拿的工资要和村里的总体收入挂钩,奖金和福利就由村部持有的股份分红支出,还包括招待费用。
其他干部不好意思提议给自己加工资,下面的村民们则盯着刘小兴,老楞冷不丁地叫道:“村长给大伙谋福利、置产业,今个要定就先定村长的!”
大伙立马跟着起哄,有人说村长应该拿一千块一个月,有人说应该两千,场面顿时乱哄哄的,最终还是刘小兴拍的板,村干部采取年薪制,全部五千块一年,台下的刘纯连双眼里差点滴出血来。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西北风呼呼吹过山梁,而村里则是热闹非常,鞭炮声、嬉闹声、喇叭声没有一刻间歇,都有钱了,谁家不想闹腾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