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水牢中,幽幽散发着发霉腐朽的味道,男人脚踩锦靴,不急不缓的来到了最深处的牢狱,他淡漠的抬起眼皮,红润的唇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森冷、讥诮、漠然……
「你要见我?夙尘安,现下的你,可没有任何筹码威胁我。」冷嗤一声,看着角落中浑身脏兮兮,且泛着血腥味的男人,夙离霄略显嫌弃的退了半步。
一尊贵,一落魄;一高高在上,一落入尘。
如此反差,叫夙尘安心中如虫噬般难受,原本死寂黯淡的双眸,在此刻陡然泛起了浓烈的恨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趔趄着走向了夙离霄。
沾满泥土的指尖用力抓紧牢门,夙尘安目眦欲裂的瞪着男人,黝黑的眼底满是不甘与嫉恨。
为何,为何他总是比不过夙离霄!
身份、地位、财富、甚至笼络人心的手段,似乎甫一出生,他便被夙离霄狠狠的踩在了脚下,无论如何筹谋,到头来只会一败涂地。
在这个试错的过程中,他赔上了外祖父、赔上了姜家、更甚至害死了自己的母妃。
他不服!都是皇子,夙离霄凭什么高人一等,那个位置,只要是皇子,都会有所念想!
「你为何不死在战场上,为何要回来!你母亲低贱,你,亦如此!」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夙尘安笑的前仰后合,极其夸张。
他与安窈窕合作时,后者为示诚意,便将夙离霄的身世告诉了他,夙尘安本以为这是自己最后的底牌,可他的父皇,皇上!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更甚至,有隐隐为夙离霄遮掩的意思。
「你受到了所有偏宠,夙离霄,我真是好嫉妒啊。」若换位而出,他定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男人咬牙切齿的瞪着他,额角青筋直冒,满目怨气腮边肌肉紧绷,夙离霄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样的蠢货,不值得他花费心思。
「安窈窕已死,赤炎族所有人也已抓捕归案,夙尘安,你没机会了。」至于他的身份,皇上怕是早就知道了……
垂眸遮住了其中的异样,男人心湖微荡,泛起了点点波澜。
「不可能!她已暗中调来大军,不出三日定能兵临城下,夙离霄,你等着死吧!」
话虽如此,可夙尘安面上还是划过了一丝慌乱,安窈窕承诺,只要助她拖住皇上与夙离霄,待她成事后,夙尘安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若非如此,给他是个胆子,他也不敢起兵谋反啊!
原来如此。
深邃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恍然,夙离霄不动声色的扬了下唇,俊美的面容却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十分沉着的盯着夙尘安。
「为何不可能?偌大的京城,你以为安窈窕能躲去哪里?你不知道吧,我抓到了她的手下,莫长老。」
看着夙尘安面上隐隐的慌张,夙离霄恶劣的挑眉,慢吞吞的道:「他受不住酷刑,告知了我赤炎族的弱点,夙尘安,你最后的一点倚仗,也破碎了!」
「另外,告诉你一条消息,你知姜妃是如何死的吗?蠢货,她是被卫淑妃陷害至死,而卫淑妃身后之人,正是安窈窕。」
若姜妃知晓,自己的死是夙尘安一手促成,也不知是何心情。
「你说什么?」眼底陡然划过一丝血红,夙尘安喃喃着不可能,双手痛苦的抱住脑袋,一步一步踉跄着向后倒退,最后左脚拌右脚,成功将自己摔在了地上。
「母妃,母妃是为了保护我,激起父皇的怜惜之情,不可能与安窈窕有关。」对,就是这样,夙离霄是骗他的,这男人诡计多端,绝不可信。
「这样也好,夙尘安,你便自
欺欺人,继续装下去吧。」总归他已经从夙尘安口中掏出了安窈窕接下来的计划,他是生是死,已然不重要了。
不,待解决了安窈窕,他会亲自送夙尘安上路,这也算是全了他们兄弟一场。
「哈哈哈,安王府密道无数,夙离霄,你是抓不到他的。」蜷缩在墙角,夙尘安突然大喊了一句,他抱着双腿,埋首于双膝之中,又哭又笑好不狼狈。
狡兔三窟,安窈窕绝不会轻易死了,夙离霄来这儿,是为了炸他吧。
一切迷雾全部散去后,夙尘安仿佛恢复了清明,他重重一圈砸在墙上,浓郁的血腥味叫他恨极,嘶哑着嗓音大声吼道:「夙离霄,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他本以为姜妃是主动送死,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安窈窕的手笔,是他蠢,识人不清,可姜妃从始至终又犯了什么错呢?
她,也不过是一个想为儿子善后的可怜人罢了。
「母妃,我错了。」
唏嘘的摇了摇脑袋,夙离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水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守着现有的一切,好好过日子它不香吗?
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头来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那些将领,果然是进京帮助安窈窕,赤炎族势力庞大,不若趁这一次,将他们连根拔起。」
眉宇间带着一丝寒芒,夙离霄重重抿了下唇角,修长的指尖下意识互相搓了搓,垂眸沉思,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拟一份名单给我,我要知道那些将领都去了何处。」站在阳光下,夙离霄微闭双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这一次,又要血染盛京城了……
这边,席轻颜与春桃收拾好行囊后,便匆匆将她送上了马车。
小丫头抱着包袱,一脸坚定的看着席轻颜,就差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了,「小姐放心吧,我定能办妥。」
而且她也不是一个人上路,席轻颜调来了一眼生的暗卫,叫他时刻守护着春桃,如此,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一路小心,若是遇到危险,不必强撑着前往,就地寻找神医阁安顿下来,可明白?」什么事都没有性命重要,留在青山镇不怕没柴烧,她只怕春桃一心顾着完成任务,从而忽略了自己的安危。
女子眸中的担忧不似作假,春桃心中暖洋洋的,立刻重重点了下脑袋,「小姐保重,我定会尽快赶回来。」
「好,苦了你了。」将怀中的银票一股脑塞给了春桃,又递给了她一块暖黄色玉牌,席轻颜用力一咬下唇,目送着春桃缓缓消失在了街角。
「公孙澜,可莫要叫我失望啊。」
长叹一口气,席轻颜正欲转身回府,却看到了探头探脑,显得有些狗狗祟祟的云展。
「主母。」娃娃脸上扬着一抹大大的笑,云展笑的一脸谄媚,比之宫中的太监亦不差什么了。
一口气堵在心间不上不下,席轻颜微微抽了抽嘴角,趁着无人经过,飞速来到了云展躲藏的角落,「主母,主子要你办完事后,去太子府。」
嘿嘿一笑,云展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勺,只是那眼底深处,却时不时的划过精茫,一看便不是个简单的。
回府?
柳眉微蹙,席轻颜并没有立刻答应,反问道:「你家主子呢》现在何处?」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
最后三个字愣是没说出口,因为席轻颜已经漫不经心的拿出了银针,随心所欲的放在指尖把玩。
云展:「……」不敢动,真的不敢动,上次被银针支配的恐惧还历历在目,小爷他真的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咳,云展看天看地就是
不敢看席轻颜,他嗫嚅着唇,小小声的道:「主子去了安王府。」
不错,还算是上道。
指尖一转,席轻颜飞快收起银针,眉眼狡黠唇畔含笑,「放心吧,我是不会将你供出去的。」
好人啊!眼泪汪汪的看着席轻颜,云展心中大受震撼,不用席轻颜吩咐,便主动当起了车夫,亲自将女子送去了安王府。
「安王交代,府中密道丛生,安窈窕或许会藏在这儿。」眸色微微一沉,云展转头便将自己得到的情报全部分享给了席轻颜,话音落下后,还洋洋得意的抬起了脑袋。
那模样,比之打鸣的公鸡也不差什么了。
只是,报应要不要来的这么快!
二人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安王府后,云展本想带席轻颜抄近道去寻夙离霄,没想到在经过一片竹林时,二人居然,踩空!掉下去了!
摔得七晕八素,席轻颜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满天星辰,浑身剧痛,仿佛五脏六腑也跟着移了位,痛的她恨不能就此晕过去。
这是哪个缺了大德的,谁家好人会在竹林挖这个大个坑啊!
而且看高度,足有三层楼高!
她和云展没被摔成残废,这坑底的落叶可谓是帮了大忙。
「主母,你没事吧?」甩了甩脑袋,云展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紧接着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没破相后,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该死的!为何他的落地姿势如此清新脱俗,脸朝下?这是想要他一辈子孤家寡人的节奏么!
晦气二人组默默对视一眼,看着光滑的石壁以及洞口大小的天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