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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第二百零四章(1 / 1)

这一场大战胜负向四面八方发散而去还需要一点时间,对于冀州人来说,陆廉再一次能止小儿夜啼,并且成为了袁公的头号心腹大患,必除之而后快;对于青州人来说,那就是他们的小陆将军再一次正常发挥,没什么可说的,尤其田使君现在把酒给禁了,那只能端起一碗热汤,在这个严酷的冬日里遥祝她一切顺遂吧。

只有传到远处,又或者是在灯下黑的白马城里,才会有人赞叹一句,这样的名将怎么就落在刘备那个织席贩履的家伙手里了呢?

城名为“白马”,但它原本就不白,现在更黑了。

许多房屋都有烧焦的痕迹,走在街上都能闻到浓重的焦糊味儿,但民夫们灭火灭得很卖力,他们在寒冬腊月里凿开白马河面的冰,一桶一桶地往回拎水灭火。

城里的尸体已经被拖出去了,倒塌的房梁与墙壁,以及烧焦的拒马也都拖出去了,甚至从城门到县府的这条路还被清扫了一下。

但它看起来仍然是不同寻常的。

这座城显现出一种奇异的景致,尽管房屋与路面焦黑开裂,但在焦炭般的路面上又盖了一层光滑而坚硬的冰,冬日里灭火就是会这样。

陆悬鱼骑在马上缓缓入城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座白马城。

坚冰将这座城的姿态冻结在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她走在前面,后面有旗兵扛着她的大旗,缓缓跟上。两侧围观的民夫用那双肿胀的,满是鲜血与冻疮的手指指点点。

——是她吗?她就是那位名扬天下的小陆将军吗?

——我一见她就觉得心里很亲切!

——你看她的容貌,生得多么清秀俊美!

这些窃窃私语到最后渐渐汇聚成一句话。

——既然是她来了,是不是也会给咱们发寒衣呢?

她虽然听不到,但她能不能想得到呢?

陆悬鱼暂时是没想到的,她有点懵,要冷静一下。

白马城的县府经过了一场洗劫,民夫们在赶跑这座城的僭主之后,毫不客气地将县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扛走了,东西不多,主要是一些散装的粮食和食材,以及一些没来得及装箱的衣物布帛。

还有一些人也被落下了,民夫们倒是没有将他们也瓜分掉,那位在攻城战中很有主意的民夫头目做主将他们关了起来,交给高顺处置。

现在陆悬鱼成为了县府新的主人,十几个俘虏也被拉来给她过目。

……大部分是生病或受伤的小官吏,但也有例外。

其中有个长得很精神,穿得很朴素的小男孩,惶惶然也被带到了她的面前。

小男孩见到她之后不跪拜也不吭声,眼睛里含着眼泪,但也十分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他不说自己的姓名,也不说谁是他父亲。”小二说道。

“那也可能是城中哪个士人家的孩子,走散了而已,”她说,“未必是这府中的人。”

小男孩连忙点点头。

司马懿看看她,又看看那孩子。

“若是城中果有小郎君的父母亲眷也就罢了,”他说道,“若是没有,小郎君便要送出城去,见一见京观哪。”

小男孩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司马懿挑挑眉,一脸的“我就知道”。

“将军,这稚童倒敢欺瞒将军,寻常人家,垂髫小儿,岂能听懂这番话语?”

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了一步,身形威压下,那孩子的脸就更白了,颤颤巍巍马上就要哭出来。

陆悬鱼看不过去了。

“你吓唬人家小孩子做什么,”她说道,“怎么寻常人家就不能——”

“家父镇东将军,费亭侯,领兖州牧……”小孩子哽咽着自报家门,“小子是家中第五子,姓曹名植……”

她懵了。

“你父怎么把你留下了,”她惊愕地问道,“怎么没留下那个姓郭的?”

听了这个问题,曹植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此非我父所为……实是小子愚鲁,拖累了,拖累了兄长……”

小娃子说不下去了,也不伪装了,开始呜呜呜地哭,越哭越委屈,越哭越大声。

手足无措的陆悬鱼四处看了一圈,“有糖吗?给他拿点糖行吗?”

……这太造孽了吧!

曹操自白马城狂奔而出时,身后是带上了他几乎全部家眷的,当然郭嘉也在车上,被疯狂驰骋的马车颠了个七荤八素,上吐下泻。

但不知是不是那些日子常吃山药的作用,这个病恹恹的年轻文士竟然还撑着这一口气。

这一口气从下邳被陆悬鱼俘虏,一直撑到袁本初的征西将军印绶送来,再到颠沛流离的此刻,还是一脸半死不活,但就是不肯跨过那条河河,去往荀文若与戏志才共饮的古树下。

车子又颠了一下,郭嘉也跟着颠了一下。

“谬矣……谬矣!”

荀攸不吭声,从怀里掏出水袋递给他。

后者没接过水袋,只是望了他一眼,“可是你我误了主公?”

“奉孝思虑周详,”荀攸的声音很哑,“此非你之过。”

郭嘉两片干枯开裂的嘴唇不甘心地张了张,又闭上了。

从白马之战开始前,他的思虑就已经很周详。

先是软硬兼施,屯兵白马,接管守军在前,威胁说服淳于琼于其后,这一招并不难,和曹操的心志城府,计谋手腕比起来,这位旧日同僚软弱得如同一个稚童。在击杀许攸的宴席上他都不曾狠下心与曹操翻脸,现在陆廉在前,曹操在侧的困境里,他妥协的速度甚至比郭嘉预想的还要快。

控制了淳于琼,说服了几名高层将领,并成为冀州军实际掌权者之后,郭嘉为接下来预估的战争形势作出了上中下三种判断。

上是陆廉始终没有察觉到附近营寨的援兵向她而来,于是曹操得以编织一张精巧的网,等到各路援军到齐后果断出击,以绝对优势兵力与泰山压顶的气势,从四面八方绞杀陆廉的青州军;

中是陆廉察觉到附近有冀州援军向她而来,不得不自白马撤离,东去“车辙洼”击破援军,若当真如此,白马大营的冀州军可以尾随其后,到时与“车辙洼”的部曲军前后合围,依旧可以击破陆廉;

下是陆廉最后选的这一条路,她领一万分兵,或可将数倍于她的援军击破,但也将太史慈与青州守军送入彀中;

为了能够确保击破太史慈这一万兵马,荀攸甚至建议曹操,假借淳于琼名义调集援军时,分一支与淳于琼有故的部曲军来白马,务必一战功成。

这一仗打得很辛苦,但也渐见曙光,青州军大营损兵折将,只要不计代价地强攻几日,一定能将青州军大营攻下来。

毕竟无论是郭嘉还是曹操,甚至连淳于琼都算上,他们是真的可以做到“不计代价”的。

河北四州的肥沃土地上能生出无数好儿郎,送上战场死了一批,再送一批便是!

陆廉做得到吗?

关于这场战争,郭嘉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他写了无数封信,帮助统筹调度,说服劝诱那些率领部曲军的主将,他反复推敲,怎么也想不到三万冀州军打一万青州军的败率在哪。

……可是白马城怎么会丢?!

青州军到底如何费尽心思策反了城中之人?明明这座城池的每一户世家豪强他都留心接触过,没有一个人是有嫌疑的!

那夜郭嘉睡得香甜,喊杀声忽然就起来了,紧接着整座城都燃烧了起来!

见到背后所倚仗的城池易主,谁家军队不会士气大跌!

可是白马城到底是怎么丢的!

“如此倒也正好。”荀攸忽然开口。

郭嘉一双满是怨气的眼睛盯着他,等他继续说。

这位中年文士摸摸自己的胡子,轻轻地笑了。

“经此一役,邺城岂不惊惧?”

车子忽然停下来,两名文士不约而同地向外望去,前面有女人的哭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谁也没有说话。

明公儿子多,跑路时一不小心弄丢一两个也不意外。

……况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才高八斗,刚满八岁的曹植小朋友吃了一块糖,于是不哭了。

他趴在窗洞上渴望地向外看,看无数人进进出出,忙碌得很。那些人大部分是搬了箱子进来,少部分人抱着书卷进来,还有几个人穿着铠甲进来。

他们的声音很高,听得出心情很好,其中有个长得很英挺的武将用并州口音嚷嚷着要多领些干柴,准备烧水给什么人洗澡;

又有骑兵在哀求一个身材高大,猿臂狼腰的武将,求他将送露布的活交给自己,并且反复表示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活危险,他觉得露脸极了,光荣极了;

还有一个长得其实很端正,但就是让小朋友感觉很危险的年轻文士在同几个文吏讲些他不懂的字眼,似乎是要送信给什么人,要他们带好粮帛前来,给将军过过目;

最后又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民夫站在院子里,局促不安地一边搓手,一边观察周围,一边等待什么,那个民夫甚至还与偏室里的曹植对上眼了,于是两个人都更加不安了。

但那个民夫等来了陆廉,她不仅走下台阶,亲自来到院中迎接他,还伸手过去握握那个民夫的手,吓得后者扑通一下子跪下了!

她说话声很沙哑,又很低,屋子里的小朋友根本听不清,但那个民夫莫名地就哭了。

……那个打进县府的坏家伙哭什么!他才想哭呢!

……说哭就哭。

……等到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侍从听见哭声跑过来时,曹植已经哭得嗓子都快哑了。

“呜呜呜呜呜!我阿兄一定不是故意的!”他哑着嗓子还在嚎,“他一定不是故意丢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