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伸进来的那一刻,赵铸的手臂也抬起来了,冰冷的金刚弩对准了过去,然后一张黝黑的女人的脸,出现在了赵铸的视野之中,赵铸手臂微微抬起,还是射出了弩箭。
女人下意识地闭目,并非是因为她怕了,而是这弩箭带动起来的气流,也很剧烈,有些刺眼,然后她睁开了眼,被赵铸一把抓住了手,将她拖入了沙坑之中,赵铸则是出了沙坑,用刀开始重新挖坑。
在赵铸身边,有一个士兵,眉心中了弩箭,弩箭贯穿了过去,他已经死了,死得很干脆,因为他没穿黑甲,所以弩箭对于他来说就是致命的;
虽然一箭射杀了他,但是赵铸还是觉得不满意,哪怕是正中眉心,证明他赵大少哪怕现在实力不存,依旧射术精准,但是这喷洒出来的鲜血,却需要花费一些精力去收拾;
弯着腰,一边用刀挖坑,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好在,追过来杀这个女人的,只有这一个士兵,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坑挖好了,赵铸把尸体放了进去,然后掩埋。
作为一个风水师,挖坑,是基础,因为绝大部分的风水师在现实世界中千百年的主业,其实就是给死人挖坑,赵铸之前隐藏的沙坑,其实也是隐藏着风水之道,当然因为力量不在的原因,所以只是小道,不过小道也够用了,这个尸体的坑也是赵铸刻意按照规矩挖的,坑不是很深,却很难发现,里面的原理,和风水有关,比较难以解释。
尸体埋好之后,赵铸开始翻沙,把粘着血迹的沙子给覆盖下去,然后又做平,好在一直到忙完了这些,周围也没有什么异动,赵铸长舒一口气,不是在感叹着什么,而是累的。
腰有点酸,肩膀有点脱力,嘴唇也有些发干;
赵铸把刀收起来,爬进了沙坑,迎接她的,是一把匕首,横亘在赵铸的脖子边。
对此,赵铸并没有多少意外,哪怕这个女领主她在恩将仇报,但是站在她的身份立场上,忽然看见自己本来打算临幸的面首居然能够安静果决地杀人并且条例有序地处理好一切,足以让她惊得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赵铸直接无视了脖子边的匕首,伸手抓住了女领主的肩膀,那里有伤,是刀伤,鲜血在流,赵铸拿一块布条,给她包扎,女领主看了看赵铸,最终还是把匕首给放下来了。
赵铸又一次在心底长舒一口气,不是怕女领主会杀他,他知道她不可能杀他,哪怕她对自己的身份再震惊,都不可能杀他,因为她受了重伤,如果身边没有一个拥有活动能力的人帮她,她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但是赵铸也怕,怕她在受伤时手拿不稳,忽然一抖,哪怕是匕首刺破了自己一点皮肤,也是不好的,因为这匕首来自于那个潜入毡房的刺客,上面有毒,赵铸此时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如果再中毒,那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做完了该做的一切,赵铸掏出一个带血的馍馍,丢给了女领主,然后自己也开始啃起来,馍馍不好吃,比压缩饼干还难吃,但赵铸知道自己现在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无法允许自己丝毫地矫情,自己必须吃,给自己的身体补充一些哪怕是很简陋的营养。
他要活下去,他现在不光有父母,还有妻子,哪怕他如果死在这里,秦恬恬会和自己忘记了陈雨馨一样,忘记了自己,甚至……和自己一样会忘记了悲伤,但是赵铸还是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在秦恬恬身上,因为他感受到过见到陈雨馨坐在书桌前那个画面时,自己心中那剧烈的痛楚。
女领主也在吃着馍馍,显然,她吃得比赵铸还自然一些,哪怕她身居高位,但也是吃过苦的,赵铸则不同,这东西,的确是难吃,虽说他吃得很坚决。
吃了点东西,又喝了点水,赵铸开始闭上眼,他又要开始睡觉了,因为这具身体,状况真的不是很好,自己的头脑里那种晕沉沉的疼痛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现在赵铸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少费心神,少费劳力,尽可能地把这具已经濒临破损的身体给多坚持一会儿,赵铸相信,自己总会找到机会拿到一些可以帮助自己复原的东西,他坚信。
女领主看着就这样睡着的赵铸,她觉得有些可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危险的环境下,说睡就睡着了?
这……真的是自己那个本来都打算临幸的面首?
不过,女领主的伤,也是比较重的,而且失血过多,此时也累了,她看了眼这个沙坑,自己是被追杀时误打误撞逃到这里来的,当时想的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是还是被一个士兵给发现并且追来了,她摔落下来,发现了这个沙坑,之前在外面根本看不见这里有个坑,还能容纳两个人有余。
这个坑,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女领主心里想着;
随即又想,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无所谓了,自己今天至少是报仇了,不管怎么样,先睡吧。
一男一女,一白一黑,就这样在沙坑内睡着了,男的呼吸平缓,带着一种规律的韵动,女的则是呼吸有些急促,偶尔皱眉,因为伤口的疼痛哪怕是在睡梦之中还在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这一觉,女领主睡过了整个晚上,一直到第二天的正午才醒来,她和赵铸不一样,赵铸受的伤,是更深的那个层面,她只是外伤,再加上她体质本来就好,又是习武之人,实力也强,所以一觉睡醒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多了,情况也有所好转,伤口没溃脓,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在这里感染和溃脓了,那就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不过女领主醒来后,发现赵铸还在睡,女领主没打扰赵铸,而是一个人静静地吃了一些东西,喝了一些水,她没敢出这个沙坑,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数着头顶上方马蹄声响过了几次,甚至最近的一次,几个黑甲兵的说话声,都能听得清楚。
女领主不止一次地摸到了刀柄上,好在,他们没发现这个沙坑,她又不止一次地把手从刀柄上松开。
一直到后半夜里,赵铸才醒来,对于赵铸来说,睡觉,不是恢复也不是治疗,只是一种保存,尽可能多得保存一些精力和力气。
醒来后赵铸就开始收拾东西,是时候离开了。
女领主看着赵铸收拾完所有东西后钻出了沙坑,她也跟着钻出了沙坑。
赵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女领主带路,赵铸知道那天被黑甲兵毁掉的,只是女领主麾下的一个行营,因为那里没有绿洲,不可能做部落长久驻留地,而且女领主能够很快地组织一波人马来报复,也说明她还有部众,还有人马。
女领主指着方向,然后两个人一起走。
这一走,就是两天两夜;
两个受伤的人,行走在白天燥热难耐的沙地上,晚上蜷缩在干冷的沙坑内,是一种折磨。
赵铸感觉自己就像是放在炭火上的蚂蚱,正在被榨干着体内存留的最后那一点点的水分,自己,真的快油尽灯枯了。
不过,万幸的是,两天后,翻过一个沙丘,一个规模比黑甲兵那边稍小一些的绿洲出现在了赵铸和女领主的面前,有巡逻的士兵看见了女领主,发出了激动的欢呼声,整个部落,沸腾了。
晚上,赵铸和女领主坐在一个精致的毡房里,两人面前生者篝火,挂着一只烤全羊,喝着马奶酒;
吃习惯了馍馍,把肠胃苦得太久,忽然吃这种油腻的东西,很是不习惯,当然,赵铸更清楚,这不习惯,更是因为自己身体内在的原因,自己的身体,至多再支撑个两三天,就要不行了,到时候自己估计就只能躺在毯子上,站不起来了,然后再过几天,灵魂开始慢慢湮灭,整个人就会陷入绝对的死寂,也就是……死亡。
女领主很热情,似乎对赵铸的救命之恩,她很感激;
然而,就在一次女领主敬酒的时候,帐篷内,走进来了四个手持兵刃穿戴着盔甲的勇士,他们用冰冷的目光盯着赵铸,同时,女领主的目光,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冰冷,这些,是她安排的。
赵铸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语言不通,只能用肢体动作表达意思,女领主还没理解赵铸这个动作的意思,她就忽然感觉自己体内的气息正在涣散,伤口开始恶化,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倒在了赵铸的面前,赵铸把用来切割羊肉的刀拿出来,放在了女领主脖颈位置的动脉上。
就在刚才女领主不经意之间,赵铸拿着那把刺客的匕首,在酒壶里沾了一下,毒素被稀释了,要不了人的命,却正是赵铸想要的结果。
本来准备过来抓赵铸严刑拷打的四个勇士愣住了,女领主的脸上也露出了不甘心地愤怒。
“啪!”
赵铸一巴掌扇在了女领主的脸上,使得其脸上露出了一道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