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猛的打开门。
外面站着的,竟然是丁承。
“你?”裴念吃了一惊,左右环顾,“你来这儿干什么?”
丁承没说话,一双眼睛融进黑暗里,显得更加暗淡。
姜绵绵走了出来,看到丁承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说:“你是裴老师带来的学生吗?今晚这种场合是第一次参加吧?有没有吃饱?”
丁承怔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姜绵绵,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原本他以为,他的姐姐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了。
不过……
他目光又转向裴念,其实自己的姐姐也不差,两个人的美不一样,唯有一点,她们俩都是仙女。
“哎!”裴念用手在他眼前晃晃,“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丁承迅速低下头,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已经有了羞耻心,他觉得刚才那样看着人家似乎太失礼,挺没面子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裴念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啊?”
“我……”
“这里是母婴室,你不认识这个牌子吗?”
丁承更加窘迫,两只小手紧攥着衣角。
而话一出口,裴念也有些后悔。一个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山里的孩子,恐怕连母婴室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见过山里那些女人是怎么喂奶的,不避讳,没有**,最多找个小树林什么的地方钻进去。在闭塞落后的地方,女人没有地位,只是生育和喂养孩子的工具。
姜绵绵看出丁承的尴尬,轻轻上前拍拍他肩膀,让他像个小男子汉一样挺直脊背。
“总是低着头,就不会长高了哦!”她笑道,“这里是母婴室,意思就是,如果宝宝需要吃奶或者换尿片,妈妈就可以带宝宝到这里来。这里空间大,条件好,可以保护妈妈和宝宝的**。因为这种事是很私密的事,不可以被别人打扰的。”
丁承抬眼看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解释给他听。
“以后你会住在央城,跟这里的孩子一样上学、生活。”姜绵绵继续道,“有很多事情你必须要学,因为你得适应这里的环境。不过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学起来肯定很快!”
“我?”丁承不敢相信,“聪……聪明?”
“那当然。裴老师看重的学生,怎么会差?”
丁承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嗓子眼。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绵绵,又看向裴念,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小小的他并不知道这就是“鼓励”。而一个在鼓励和爱中长大的孩子,得到的是精神上的富足,和一生无惧风浪的勇气。
床上的小沅沅蹬蹬小脚,发出奶声奶气的呢喃。姜绵绵急忙过去轻拍她后背,柔声安抚。
丁承看着小沅沅,像看一个漂亮的洋娃娃,一时间移不开眼。
“好了,别看了。”裴念挡在他面前,“刚才阿姨给你讲过,对不对?这个母婴室是妈妈和宝宝休息的地方,你是男生,不能进来。”
丁承抿抿嘴唇,沉默着转过身。
“等一下。”裴念又轻声叫住他,跟他一起站到门外,轻轻把门关上。
“裴老师,还有事吗?”
“刚才……”裴念皱眉,“你为什么不先敲门,而是转那个门把手?”
丁承一愣。
“这也是你要学的。”裴念认真道,“以后无论去哪里,去老师办公室或者去别的同学宿舍,都得先敲门,而不能先推门,这是礼貌问题,明白吗?”
丁承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刚才那个,不是他。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从那个嘈杂的宴会上跑出来想透透气,无意间来到这个安静的走廊。他并不知道什么母婴室,只是看到有个身影趁着夜色,在扭转那个房间的门把手。
他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而且那人警惕性很高,动了两下没打开就迅速逃走了。
丁承这才走过去,听到房间里传来裴念喊“是谁”的声音,他有些担心便敲了敲门。
“你怎么又不说话啊!”裴念有些着急,“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没有?”
丁承点点头。
“你……”
没等裴念说完,他马上转身离开了。
裴念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思绪纷乱。那个流着鼻涕、总要她背着的小男孩时不时的浮现在脑海中,伴随着那些不好的回忆,像针一样一下一下刺痛她。
她从山村逃离的时候,阿业只有三岁,尽管是丁大明心心念念盼来的儿子,却依然逃不过他的魔爪。
丁大明坚信老子打儿子是天经地义,每回赌输了钱或者喝醉了酒,丁大明就会先打女儿再打儿子。裴念不忍心看到年幼的阿业被他打,于是每回都把弟弟紧紧抱在怀里,丁大明的扫帚和藤条,就会狠狠抽在她身上。
后来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生活,密谋了许久之后,终于在一个雾蒙蒙的清晨迈出永不回头的那一步。
她疯狂的跑着,一刻也不敢停,直到翻过那座山她才坐在路边喘口气。
就在这时她摸到口袋里的糖。
小小的两颗,有五彩缤纷的包装纸,在太阳下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
她知道这是阿业偷偷塞给她的。就在前一天,邻居大婶给了阿业两颗糖,他一直没吃,裴念也没在意……可没想到他放到了她的口袋里。
三岁的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姐姐要走,知道姐姐不会带他走,知道今后的路,他要靠自己稚嫩的小脚一步一步的踩下去。
裴念再也忍不住,在路边放声大哭起来。
……
宁檬把这顿饭安排在某家口碑还不错的四星级酒店。
丁大明看着这一桌子的才,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偷偷摸摸瞄了宁檬一眼,这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不动筷子,他再馋也不敢动。
宁檬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不屑的瞥他一眼。
她瞧不起这种人,把他放在四星级酒店已经是抬举他了。
可偏偏现在,她需要这种人。
于是只能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希望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
宁檬冷冷一笑,示意服务生给丁大明倒酒。
“丁先生,尽管吃,千万别客气!”
“这里的酒不错,我想您在山里,应该没喝过这种吧?不过没关系,只要您想喝,我以后天天让人给您送!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