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诚去书院的事,贺连均也不过是提了一嘴,但见虞青枝这么放在心上,他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暖。
趁着虞青枝低头的功夫,他道:“阿诚还能在家里帮几天忙,不必这么着急。”
赶着过来给虞青枝送点心的贺兰诚听到这话,转了转眼珠子,心里主意正的很,上前对虞青枝道:“嫂子,你就听我哥的,我这两天在家里呆着还能帮你和姐姐,不用那么早去书院!”
“那怎么行?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虞青枝缓缓摇头,心里是坚定主意,一定要把贺兰诚送去书院。
在她那个时代,像贺兰诚这么大的孩子也该进幼儿园,更别说古人启蒙早,到他这个年纪还没去书院的人寥寥无几。
虞青枝把贺家当成自己的家,自然不会亏待贺家人。
可贺兰诚见她那么坚定,忍不住嘟着嘴道:“可是我听说读书很无趣的,大哥这么聪明,还说他小时候总是被先生罚……唔!”
“多嘴。”
贺兰诚话还没说完就被贺连均抬手捶在脑袋瓜子上,痛的叫出声来,捂住脑袋,后之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而虞青枝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上下打量着贺连均,问道:“你小时候还去过私塾?”
“没有。”贺连均摇头,“是村里的公学,有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在哪里教书。”
他硬挺的五官被诚恳的目光柔和,虞青枝竟生不出半分怀疑。
不过贺连均说的公学,她倒是有印象,每次回清水村的时候都能在村口听到朗朗读书声,起初她还以为只是私塾,没想到是村里办的公学。
看来这些村子虽然偏僻落后,但对读书的态度还是很正的。
可惜虞青枝对这些东西不了解,因此她也只能依靠贺连均。
“既然你读过书,又认识私塾的老先生,不如帮阿诚找书院的事就交给你吧。我们阿诚这么聪明,一定要去最好的书院,绝对不能耽误他。”虞青枝看向贺兰诚,郑重其事地开口。
殊不知这在贺兰诚看来,无异于把他推入火坑,但他深知大哥的性子,大哥肯定是会让他进书院读书的,更别说大哥对嫂子唯命是从,更不会帮他逃学了。
看着贺兰诚满脸郁闷的缩着脑袋离开铺子,虞青枝忍不住笑出声来。
为了不让贺兰诚发觉,她还特意躲到贺连均身后。
“你方才是逗他的?”贺连均也后知后觉。
“倒也不算,书还是要读的,只不过没那么着急罢了。方才瞧见他排斥读书,所以才生了逗他的心思,你放心,我不会纵容他的。”虞青枝向贺连均表明态度。
贺连均转身看着她发髻上素净的簪子,点头道:“我信你。”
暗地里,他却在琢磨是不是该给媳妇儿买一根好看点的簪子了。
“对了,连均,你会拨算盘吗?”虞青枝的话打断了贺连均的思索。
听到声音,他回答道:“会上一些,简单记账并无大碍。”
“那就行。”虞青枝把自己手里的账本推给他,“我教你这种新式记账法,等供香的店铺开业,那边就交给你了。”
沉水香铺这边卖的多是时兴的香囊、香珠,买的人也是姑娘小姐多,贺连均一个大男人不适合在这里。
不过售卖供香的店铺多是面向寺庙道观,就算是平日里,也是给自家先人上香的百姓购买居多,换成虞青枝反而镇不住场子。
一听到过不久就要和自家媳妇分开,往常就算没黏在一起也无所谓的贺连均心里头突然就不是滋味了。
但他也知道这在所难免,只好闷声应下。
这个刹那,他倒是懂了方才阿诚的反应。
不过为了新店开业,虞青枝没有立刻把贺连均撵去供香店铺,而是借着沉水香铺的火爆宣传了一下那家店,才让贺连均把人带去。
这下一家店的熟客变成两家店的熟客,两个店铺之间的优惠还能共通,不少客人纷纷选择沉水香铺,一段时间下来,生意竟也没有受多大影响。
不过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沉水香铺架子中间摆着的六月花盒。
因为这套花盒,不仅周娘子天天过来打听,还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姑娘也让丫鬟小厮过来询问,得知花盒要到一个半月之后才售卖,便有不少人先过来加价了。
听着隔壁喊出的加价声,周娘子的白眼忍了又忍,还是翻到了天上去。
小声的对着隔壁店铺啐了一口,周娘子才强行咽下这口气,可转头就瞧见李婶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吓得她骂了一句国粹。
把惊慌失措的心情平复下来,她拿扇子拍着胸脯,恶狠狠的瞪回去问道:“你是死人啊?走路没声音的!”
“周娘子这话说的就难听了,那不是瞧着您对沉水香铺太过不满,我这才没敢出声嘛。”李婶上前说了两句好话,把周娘子的气哄消了,这才道,“上回您不是让我给你想主意吗?我这就想到了一计。”
周娘子这才想起上次没能继续的话题。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婶,想到自己从虞青枝口中打探来的消息,心中成算又多了几分,摆出一副心高气傲的架子,道:“你说说看吧。”
见她对这个事还有兴趣,李婶忙开口:“虽说她店铺里的人多,可能店铺里的人也不少啊,又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香铺里的香味,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喜欢的。总不能因为他在你家旁边开店,将您这儿的绣品都熏上味儿了,您就不做生意了吧?”
一听到这提议,周娘子满心只有两个字——呵呵!
她猛地一抬扇子,直指李婶面门,冷笑一声,呵斥道:“姓李的,你个臭娘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让我跟虞青枝斗,算什么法子?这种法子我动动脚趾头就能给你想出十几二十个来,需要你来办?我可警告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让虞老三他们做的那些好事,旁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的!再敢拿我当刀,小心我去官府把你做的那些破烂事抖落出来,谁也别想好!”
周娘子一番谩骂加威胁,果真把李婶唬住。
得知她竟然知道自己让虞老三放火的事,李婶心中暗道不好。
“周娘子怕不是误会我了,我哪里会算计你呀?这还不是因为我势单力薄,人微言轻,没法跟那个姓虞的斗法吗?但凡我有半点法子,又何须让你周家绣坊出面,你说对吧?”
李婶往日里为了让周娘子给自己收来的绣品多加几个铜板,没少同她说好话,对周娘子的性格拿捏得再精确不过。
先是好生哄了一番,她接着又道:“至于我让虞老三干的那些事儿,这更是谈何说起啊?再说了,虞青枝毕竟是虞老三的闺女,我哪能使得动他去害自己的亲闺女?您是聪明人,就算我不说您也能想得通,不怕您被人蒙蔽了双眼,将恶人看成好人呀!”
这恶人妥妥说的就是虞青枝。
周娘子冷笑,“你说的倒是好听,可我凭什么信你?”
她手里的确没有证据,但是只要把虞老三夫妇抓过来打一顿,不愁没有人证。
李婶也知道周娘子的手段,腰弯的更低了。
“娘子要是信不过我,不妨去找虞青枝问问,她若是真为了您好才把这些事告诉您,那定是把您当朋友的,既然是当朋友,那她那套六月花盒肯定得给您吧?要是连六月花盒都不肯给您,还在您面前挑拨离间,这不是耍您玩儿吗?”
周娘子的心底本就扎着一根刺,加上李婶巧舌如簧,竟然真被她说服了,说了那么久早已口干舌燥,却顾不得喝上一口茶,抬腿便往隔壁跑。
虽然距离开业已经过去好久,可是沉水香铺里的客人却只多不少,甚至还有慕名而来观赏六月花盒的客人。
更别说贺婉月调得一手好香,虞青枝又让她根据香谱调制出了安神香、安胎香之类的药香,还特意拿去了镇子上的医馆请人检验,确定这些香的作用才拿出来售卖,更是吸引了无数爱香之人。
虽说都是邻居,沉水香铺的生意好,客人站不住脚的时候,总归会到周家绣坊歇一歇,这对于周娘子而言本是好事,
可是偏偏不患寡而患不均,周娘子就算知道这些客人是因为沉水香铺的香而来,但见他们鲜少光顾自家店铺,心里头也不觉生出嫉妒来。
加上她受了李婶的挑拨,因此她这次找上门来就没有第一次上门时的和气了,脸上写着不满,质问虞青枝道:“我说虞娘子,咱们认识也这么久了,你就跟我交个底,那套六月花盒能不能提前定给我?我可以让你继续摆在柜台上,但是,它得是我的。”
虞青枝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打断自己记账的女人,过了很久才好似回神似的反问道:“我同周娘子说过很多次了,这套花盒暂时不卖,您为何还要一再纠缠?”
她们的动静不小,周娘子又是个天生嗓门大的,刚一开口就吸引了店里客人的注意。
听到这话,周娘子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撸起袖子掐着腰道:“你少拿这种花唬我,真要是不卖,你摆在那做什么?”
虞青枝看了一眼店里的客人,缓缓露出笑容,“当然是用来吸引客人了,因为不都是为了这套六月花盒的而来的吗?再者,我并没有唬你,六月花盒里头的香丸才放进去不久,花香还没释放出来,这个时候买回家去和普通花盒也没有什么区别,得等到香丸的香味散开,花盒才算大成。”
她的解释有理有据,凡是来店里的都是常在家里调香的,自然知道虞青枝说的没错。
可周娘子就是不依,“你这是觉得我给你脸了?”
“规矩就是规矩,任谁来了,这规矩也破不得。”虞青枝回得不卑不亢。
周娘子仍旧不满意,她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把这套六月花盒卖给我,以后我就收你家那贺婉月的绣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