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见了那个女孩。
这是他第三十八次看见了。
在机场,在车站,在节目现场,在音乐节。
她每一次都会带一个小小的卡通信封,上面贴着他的名字。
“哥哥可以收信吗?”
“可以。”经纪人回答,然后那个女孩把信递给他。
这就是他和那个女孩全部的关系。
后来几次,那个女孩依旧问:“哥哥可以收信吗?”回答的不再是经纪人,而是他。
他说可以,然后伸出手等待信封静静躺在掌心。
他把信封塞进包里,如果没带包的话他装进口袋里,或是就这么拿着。
他又在节目现场看见那个女孩了。
这次是个音乐综艺。
那个女孩坐在第四排的一个角落里,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看见那个女孩的时候,那个女孩也在看他。只是距离有些远,他听不清女孩在说什么,通过她的口型他知道在喊自己的名字。
主持人cue他唱了新专辑的主打歌,因为现场没有设备,他简单清唱了几句。台下都在高呼好听,有些观众他见过,但大部分他没有见过。
到机场的时候,那个女孩再次出现了。
“哥哥可以收信吗?”
他声音有点哑,于是想点头示意。不知怎的,他还是说了句“可以”,然后像往常一样伸出手。
“哥哥清唱那几句好好听哦。”
这是女孩第一次说其他的话。
他把信装进口袋里,说了三句话。声音太哑了,只有一句出了声。
他说:“你坐那么远能听到吗?”
那个女孩点点头,他看出来她很高兴。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女孩能听见他唱歌觉得高兴,还是他
在和女孩说话而令女孩高兴,他没想通。
经纪人催促着赶下一场通告。他上了飞机
手机关机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孩。
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信封,依旧贴着卡通贴纸,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一张很长很长的信。
是他这个月所有的行程。
在此之前,他从没算过自己一个月能做这么多事情。
你好啊,哥哥。
这是开篇。
他一下子想到了女孩问话的模样,她说:“哥哥可以收信吗?”
他想,女孩也是这副表情说的“你好啊,哥哥”。
他看了一路的信。
下飞机前一秒,他才把信折好装进口袋。
什么时候开始?他问。
“这个音乐节你是最后一个出场,下午才开始不用着急。”经纪人说。
来不及了,他想。
赶到场地的时候,空无一人,工作人员也不在,只有新搭好的舞台,很空旷。
从包里掏出话筒,他连上手机蓝牙调了调音。
三个小时里,他唱了五十首歌,一首接一首,没有停歇。
唱完他灌了三四瓶水,匆匆赶到化妆间。
音乐节开始了,座无虚席。
到他的时候,台下开始骚动。
他们都说他嗓子哑了,唱歌难听。
连夜赶飞机的时候,广播喊了两遍他的名字,他没动。
那个女孩又来了。
这次她拿了两封信。
“哥哥可以收信吗?”
“可以。”
他把信装进口袋,两封装不下,于是两边口袋各装一封。
女孩向他比了个爱心,离开了。
回去路上,他拆开信。
开篇依然是“你好啊,哥哥”。
女孩感谢了他的演唱会。
那首五十首歌的演唱会。
“我最喜欢的那首歌,你唱了。”
他其实不知道女孩最喜欢的是哪一首。
所以,他把上封信里提到的五十首全唱了。
末尾她附了一句话。
“哥哥,再见了。”
他掏出另一封信。
依旧是卡通贴纸和他的名字。
信特别短。
只有三句话:
你坐那么远能听到吗?
下次我请你来听演唱会。
唱你最喜欢的那首歌。
18
他踩上踏板,走到悬空的高台上,台下海浪翻涌着,除却浪潮的喧嚣,听他讲话。
“我很喜欢你。”
他轻声道,说完他极力眺望远方,却似乎永远看不到边一样,只留下徒然的遗憾,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很微小的声音,也许裹挟在浪潮里根本不值一提。
话筒支的有些高,他注意到了,却没去摆弄和调整。有些话,不必让大家听的清清楚楚,留给他自己和大海就足够了。
也许这的确是一场真人秀,不过此刻只是一个孤独的人,和一场孤独的海,它们之间无需作秀,也不必敷衍。
“……所以,祝你快乐。”
他坦然摘下耳麦,走下踏板的时候,另一个嘉宾已经擦身走上去了,他迅速把耳麦递过去。
微笑示意后,他茫然站在原地,一瞬间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似乎是在等待,但,等什么呢?他不知道,只是看着大海,静静地。
“站着干嘛过去坐啊。”风声夹杂着经纪人的善意提醒,他这才恍如初醒,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坐上他的位置,融入他本应该的圈子里,然后消失不见了。
19
这竟是夜半的天色,我是如何都想不到的。
天晕染成两个世界,头顶上空是雾蒙蒙一片虚无,但又带点微微的粉,覆盖到很远,竟是和阴沉白日里的单调很像了,看不出是夜晚的天。
远处高楼之上是湛蓝色的,像一个活泼的天,大块的云团在蓝板上竞走,而我竟与云齐高。于是看见云团们争先恐后远离我,朝无尽蓝的深处跑走,很快就看不见了。
我离开的时候,头顶的虚无蔓延到各处,那云和蓝天也被吞噬了。
0
当吃东西也变得索然无味时,吃货是真的低落了。
1
当我走进她的小屋,犹如走进了一片我不知道也从来不了解的隐秘森林,我不知道眼前布置中的那种异常冷淡又空荡的面貌对她的情绪带来了何种影响。
但好像,身居远名的天才主播、人见人爱的小精灵、游刃有余的和事佬等,这些有关她的种种标签,有时候在她看来并不真实,真正的她或许亦如这房间一样,淡然中氤氲着莫名的悲伤。
我看着她的眼睛,分明是透出笑容的,她把耳边的头发拢到脑后,然后故作傲娇大力拽着我,“我这小地方当然不及你的大城堡了,你再看也看不出个花儿来。”
她眼珠滴溜一转,眼中笑意越发浓了,“不如你看看我,我是这里独一朵的娇花,别处再见不到的。”
她的脸上洋溢着朝气,无不诉说着她的愉悦,就像是晨间蹦跶的小花鹿,踩出来一片希冀和美好。只是我总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忧伤环绕在身侧,或许是她,或许是这环境,我说不清楚的。
一时之间,我也分不出哪个才是她,哪个是真的她,哪个是假的她。
他极为高挑,没表情的时候就是一张臭脸,总是给人留下一种不好惹的压迫感。说起话来却是慢悠悠的,滔天大浪在他口里也不得不平息下来,随着他的节奏一滴一滴往外迸。
说他面容清冷也不为过,精致的五官根本挑不出来毛病,原生卧蚕似乎和眼睛一般大,于是冷峻中不失干净俏皮。
他这个人自带一种贵气,因而无论他做什么,都让人觉得优雅,觉得慢条斯理,觉得理应如此。
即使他吵架,旁观的人也都不由自主站在他那边,他的背后俨然多出一个巨大的后盾。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只言片语,就轻而易举得人心。
3
我们抬头望见的星星都是过去的,光从月球到达地球需要1秒多钟,从太阳到达地球需要大约八分钟。
所以我们此刻看到的太阳光,是八分钟前从太阳发出来的。其实看似不远的星星,离我们很远很远,空间上远,时间上也很远。远到什么程度呢,或许有一些是还没有人类的时候就已经发出来的光。
所以,我们在天空中看到的,不是现在而是过去。是不是很神奇。
4
“这是啥?”
婆婆拿筷子戳戳桌子上两个小东西,有点硬,筷子根本穿不透,在滑溜溜的表皮上磨来磨去。
“你尝尝看,这可是好东西,好吃的。”怕老人家耳鸣听不清,小孙提高了音量,微笑着看着婆婆,“只剩两个了,你吃完吧,好东西好吃。”
婆婆试探地把那东西夹起来,昏暗的灯光下看了几眼,然后放进嘴里。
桌上的人于是开始悄悄地笑,婆婆上了年纪,自然是没注意到别人的笑容,只是吃着。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嗯,有股肉味……这是啥啊?“婆婆一边嚼一边说话,突然她停止嚼动,从嘴角扯出一丝……一丝软塌塌的毛。
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咋还嚼不烂啊,”婆婆又把手里的塞回嘴中,嘴不停地蠕动,“真是不好嚼,不过还有鸡蛋的味道,是好吃的。”
小孙还在笑,然后喝了口水,“是吧,很好吃的,特地给你留了两个,给您尝尝鲜,好吃就行。”
那一次我始终忘不了。
那天,我的外婆吃下了两个不可言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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