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上次被抓进诏狱后,是朱厚照亲自来接他出去的。
那时候刚被升为镇抚不久,原锦衣卫千户陆松,与赵策颇有交情。
见赵策被抓了进来,陆松主动让手下的人把本来臭不可闻的牢房都打扫了一遍。
后来得到朱厚照的随口一赞后,诏狱一直到如今都定期有人打扫,保持着干净。
而且因为锦衣卫都知道刘如愚和赵策关系不错,对着刘如愚也还算客气。
所以刘如愚的诏狱初体验,确实没有想象的中的糟糕。
拍了拍还算干净的石床,刘如愚颇有些苦中作乐的说道:“二位请坐吧。”
“条件不好,委屈二位了。”
赵策笑了一下,坐下来后理了理身上的官袍。
许翰林也坐在了另一边,听着二人的说话。
“我听闻,刘大人是因为奏疏犯了当今的讳号才让人弹劾进了诏狱的?”
刘如愚叹了一口气:“是啊。”
“吾自认行事还算谨慎,居然能让人抓出此种错误来”
说话间,还带着点冷意。
不用想,他这次,肯定是遭人陷害的。
刘如愚写了这么久的奏疏,从来没出过问题。
怎么可能会触犯陛下的讳名,写错庙号或者狱号?
不用想。
刘如愚的奏疏,绝对被人动了手脚!
能在奏疏上动手脚的,只有司礼监和内阁。
刘大夏是清流,在朝中声望极高。
内阁大概率能排除出去。
最大的可能,就是司礼监的太监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动了他的奏疏。
如果是太监,那就是内廷的事情,他们也不大好查。
刘如愚把这种可能与赵策分析了一番。
赵策听后,微微皱眉道:“司礼监?”
“如愚兄你的奏疏是关于昨日京城太子选妃乱想的,这么说来,昨日的乱子,极有可能是这些太监搞出。”
“因此他们见了你的奏疏后,直接动下手脚。”
许翰林也在一旁,气愤填膺的插了一句嘴。
“阉人误国。”
“青宫选妃是大事,居然让他们当成了敛财的工具。”
“如今更是与锦衣卫勾结,陷害忠良!”
“这诏狱虽说环境并没有太乱,可毕竟是半插在地下的。”
“如此阴森的环境,我们这些文人待上几日,身子骨都受不了。”
刘如愚倒是不太担心。
只要锦衣卫不对着他用刑,他爹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救他出去的。
先前他被贼人俘虏,那么恶劣的环境都撑了下去。
在诏狱待几天,应该是无妨的。
刘如愚说道:“吾观此次,锦衣卫未必牵连其中。”
“不然吾估计已经受刑一番了。”
许翰林也嘀咕道:“刘大人说的也有道理。”
“这些个锦衣卫,对着我们如此有礼,看起来都没有先前那般面目可憎了。”
“不过无论是阉党还是锦衣卫,刘大人都是忠直之士,才会遭小人陷害。”
“我得去为刘大人奔走,联合天下文人,为刘大人讨说法才是!”
几人讨论了一通,也算是彻底理清了事情的脉搏。
见刘如愚状态还不错,赵策也不打算再待着了。
他站起来道:“我身上带了些银子,正好给这些锦衣卫,希望他们这段时间能照顾你一番。”
“这里阴森,晚上必定也不好受。”
“我再让人送些厚被子与吃食过来。”
“这几日,就要辛苦如愚兄你了。”
刘如愚站起来,对着两人正经行了个礼。
“能进到诏狱看望,二位才是有义气又有胆识之人。”
“今日之事,吾感激不尽。”
赵策摆摆手,宽慰了几句,带着许翰林走了出去。
赵策今天出来上班,身上带的银子并不多。
许翰林也摸了摸荷包。
两个人,也就凑了十几两银子来。
许翰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我最近才娶了妻,实在有些拮据。”
“若是不够的话,我这便回去筹钱!”
赵策笑道:“应当是够了。”
“后面我让人送东西来的时候,再准备一点银子就是。”
许翰林松了一口气。
两人出了诏狱,便看到先前在蒙城帮助破敌的谢千户正候在外面。
见到赵策出来,谢千户首先行了个礼。
赵策向前几步,也回了一礼。
谢千户也不寒暄,直截了当的说:“侯爷为了刘御史之事而来。”
“原本刘御史进了诏狱,是要行刑的。”
“但镇抚大人说了,行刑之事暂且不用着急。”
“如今侯爷来了正好,在下便直接把此事与侯爷说了。”
“刘御史奏疏犯的是庙讳,要杖责八十。”
“但刘御史有功名在身,是可以以四贯八百文钱赎账的。”
“侯爷回家后,还请告知刘公家中,让他派人送赎账的银子过来。”
要是先前。
人进来了,他们锦衣卫肯定会先行刑。
不过刘如愚这身份和背景,他们也有些忌惮。
再加上赵策的关系,陆镇抚便把行刑的事情先押了下来。
赵策正好和许翰林一起凑了点银子,便全部递了过去。
“多谢谢千户。”
“今日过来当差,身上带的银子不多。”
“我与许翰林一同凑了下,应当是够赎账的钱了。”
“若是有多出来的,请锦衣卫的各位兄弟们喝点茶水。”
“这些天,还要劳烦你们照顾一下刘大人。”
赵策一番话,并没有阿谀奉承或者其他的意思,但却说得谢千户身心舒畅。
谢千户也不拒绝赵策送的银子,直接接了过来。
“如此,我便替侯爷与刘大人,先打点一番。”
赵策又说晚点自己会让人送被子与吃食来,请谢千户行个方便。
谢千户也都大方的应了下来。
事情办妥,赵策便带着许翰林离开了诏狱。
许翰林转头看向身后,总觉得北镇抚司衙门这几个字,好像也没有这么可怕了。
他忍不住问道:“临之兄,你与锦衣卫的关系,似乎不错?”
“你就不怕这些锦衣卫日后反水,甚至对着你下手吗?”
说着,又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很不吉利。
当即“呸呸”了两声,赶紧和赵策道歉。
赵策笑着回道:“日后的事情说不上。”
“但这些锦衣卫,原本我便是以正常交往的态度与他们往来罢了。”
“也说不上关系很好,或者对他们有什么幻想。”
“以正常交往的态度,就能得到他们如此的厚待?”许翰林觉得有些惊讶。
“嗯。”
赵策慢悠悠的念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许兄觉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