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的话，是个人都听得出带着怒气。
程培行想起刚刚太子殿下的叮嘱，心中也有些发虚。
这事若是朝廷怪罪下来，确实会给他们治一个救灾不力的罪名。
可是这群人也不是普通人，而是染了瘟疫的。
他还想继续打哈哈，和稀泥让赵策轻轻揭过此事。
赵策却冷笑一声。
这程家的人敢这么做，自然和别人事先沟通好的。
诚然，慈不掌兵。
但这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人一竿子打死的救灾办法，却还是让赵策心头火起。
在这些人的眼里，这些流民的命，确实不算命。
更何况还是可能感染了不治瘟疫的人。
但这些人如今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赵策面无表情道：“这些都是人命。”
“方才太子殿下也说了，让你们听从我的调度。”
“还请程公子派人去通知陆大人，让他依照我的办法救灾和放粮。”
朱厚照派来听从赵策调度的两个近侍，听着赵策这话，有些惊讶的看着赵策。
他们小爷每次出宫，都要换上常服，说是不愿意泄露身份。
还让他们醒目点，不要随意暴露。
结果这人的口中，却直接蹦出了太子殿下四个字。
这身份哪里还轮得到他们暴露？
这永西伯估计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程公子见赵策态度这么强硬，也只能先含糊的应下。
正巧这时候，找人接种牛痘的也过来了。
这几个百姓听闻官府要找几个做事的人，想着能混上一口饭吃，他们便直接跟着过来了。
八个都是男人，个个都是面容黝黑，饿得颧骨凹陷。
来到赵策跟前，统统都跪了下去。
“大人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只求能给我们家人一口饭吃。”
程培行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赵策直接道：“我要给你们接种一种能抑制天花的药物，再观察几日。”
“你们每人接种后，都能得到一袋子粮食。”
说着，赵策把自己臂膀给他们看。
“我乃朝廷的永西伯，已经先行给自己试了药。”
“你们可愿意？”
几个灾民一听天花，都大惊失色。
“我们这里，有人感染了天花？”
他们的家人都还在里面，这么说来，恐怕他们都有生命危险！
又见到赵策的肩膀还包着染血的布条，又有些迟疑。
这贵人都自己试了药，恐怕不是什么不好的药。
毕竟贵人肯定是不会拿自己的命来糟践的的。
不试吧，他们都有可能因为感染而死，也可能饿死。
但是试了的话，就算死了，起码还能给家人留下一点粮食，帮着他们度过此次的天灾。
压根不用想太久。
一个人很快便跪了下来：“大人，只要有粮食，我愿意一试。”
这人跪了之后，很快其他人也跪了下来。
赵策点点头，让程培行去准备给他们的粮食。
自己亲自拿着用热水和酒精简单消毒过后的刀，给这几个灾民种下了牛痘。
“接下来大家会有发烧，身上长红点等和天花症状一样的反应。”
“但是程度很轻，绝不致命。”
“后面症状便会全消，而且这辈子都不会再感染天花。”
赵策说完后，所有人都将信将疑。
然而得了粮食的灾民们却感恩戴德，要跪下来给他磕头。
赵策趁机又吩咐他们去里面聚集的地方维持秩序，把疑似有感染症状的人，都分开。
还让他们每日都报告身体的情况。
这群人得到粮食，虽然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但想着自己家里人可以吃上一顿饱饭，又开心了不少。
安排好后，那边的程培行也让人简单搭建了一个草棚。
见到赵策离开，门口守着太子的两个侍卫。
程培行才嘀咕道：“哼，好大的官威。”
“这些都是人命？”
“你不也是用一小袋粮食，就骗得这些人当药人一般用？”
“呵，假仁义罢了。”
“让我的兵去处理这些感染瘟疫的百姓，万一他们都患了病怎么办？”
程培行说完，去让人又把这聚集的区域扩大了一些。
至于其他的，他也没有多做什么。
到了傍晚时分，天空居然下起了雨来。
这雨不大，只是濛濛细雨。
然而这里在山脚，下完雨后的夜晚，气温更是寒冷。
被围在里面的百姓们得不到粮食，只能在周围捡些小枝丫烧着取暖。
赵策给人接种完牛痘后，便进了屋里隔离。
听人说，隔壁的许方已经发起了热。
刘文泰两人出现，听说白天接种的人，也相继出现了这样的症状后，都背地里骂着赵策。
“这永西伯仗着背后有李公撑腰，实在是过分。”
“此次瘟疫若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民不聊生，我必定会如实上奏陛下！。”
高廷和气愤道：“就算是李阁老，也保不住他！”
刘文泰也跟着骂了几句，便重新进了城。
天色太晚了，他们准备等到明日白天再过来这边看看情况。
赵策坐在铺好的床上，心中想的都是京城里的妻儿。
下午的时候，他已经派人送了口信回家，说他会跟着朱公子在通州过两天再回去。
黑暗中，赵策轻轻叹了一口气。
“水灾后的瘟疫，在古代基本都是不能避免的。”
“如今我要在外面隔离四五日，也不知道彩儿和小宝如今如何了”
幸好赵策这刚考完试，苏彩儿自己独自在家应该也适应了一阵。
赵策翻来覆去，总算是伴随着滴答声入睡。
再次睁开眼睛时，赵策疑惑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
“嗯？没有发烧？”
点上蜡烛，再解开肩膀上的布条一看。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赵策心想，好家伙！
他这身体以前干活的时候磨过水泡，都是一觉醒来基本就全好了的。
如今看来，这恢复能力还真的比常人更好。
而且他接种了牛痘后，其他人都出现了发烧的症状，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赵策大胆猜测道：“所以我并不会感染这些疫病？”
一想到，赵策便仿佛看到了回家的时间提前。
他心情颇好的起身，让外面的人拿来热水洗漱，又吃了早饭。
走出这简易的草棚，赵策随口问道：“灾民的情况如何了？”
一旁守着的人，如实道：“昨夜下了雨，不少流民都发起了热。”
“情况不太好，看来得提前给他们种植才是”赵策皱眉，决定亲自进去看看。
等到天色稍亮，进到灾民聚集地的赵策，看着和昨日无异的杂乱场景，微微眯了眯眼。
所以这程培行，昨日压根没有照着自己的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