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屏住呼吸，僵硬的四肢微微颤抖，盯了那个警官一会儿，猛然避开他目光。
看着眼熟……
说不定这个警官经常在贫民窟一带转悠，像盯贼一样盯那些吉普赛人。
而桑晴的容貌，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她咬着嘴唇，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平时鬼点子用都用不完，此刻却六神无主。
然而肩上的力道忽然重了，紧接着传来男人温柔磁性的声音。
“眼熟吗？”聂昕轻笑，把她搂的更紧，“我说过了，我的职业是演员，我的未婚妻也是。我们两个还出演过同一部电影！”
警官挑挑眉，半信半疑。
“我们那边有些影视剧也会翻译成英文，在海外播放。所以警官你觉得她眼熟一点都不奇怪，她是经常出现在屏幕上的明星，大家都认识她！”
“是吗……”
警官犹豫片刻，把护照还给了聂昕，最后又看了桑晴一眼。
他还是不太相信，但手下的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这位聂先生，是霍少奶奶的表哥，有南洋方面的背景，身份确实不一般。”
警官立即变了脸色，鞠躬表示歉意。
聂昕始终保持礼貌的微笑，而他搭在桑晴肩上那只手，也久久没有松开。
直到几个警察离去，桑晴那一片空白的大脑还是没有恢复正常。
不过她没有恐惧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被人保护的温暖。
长这么大，聂昕是第一个以这种方式闯进她世界的男人。
从前面对警察时她都像过街老鼠一样仓皇而逃。
而今天，她竟然坦坦荡荡与警察面对面站着，光明正大的被一个男人护在怀里。
警察要查她的证件，他身边的男人几句话就挡了回去！
桑晴转过脸看看聂昕，随后低下头，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脸红。
她偷偷笑起来。
“你干什么呢？”头顶忽然传来那个低沉的声音。
她对上他的眼眸，男人的目光温柔散尽，变得冰冷如霜。
她心里咯噔一下，压压嘴角，默不作声。
他刚刚跟警察说他是个演员。
果然是真的，演员变脸变的真快啊……
“你叫什么名字？”聂昕冷冷问她。
“桑……晴。”
桑晴咽了咽口水。
聂昕眯着眼睛冷笑，“是真名？像你们这种人，应该有不少名字吧！”
桑晴的脸一下子涨红，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灿走过去拽了拽聂昕的衣角。
“好好说话，别这样！”她皱皱眉头。
聂昕看向别处，冰冷而沉默。
“先生……”桑晴颤抖着声音，“不知在先生眼中，‘我们这种人’是什么样的？”
刚才他轻蔑的态度，鄙夷的目光，跟在警察面前为她解围的那个男人判若两人，她心里那颗粉红色泡泡好像一瞬间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戳碎了，化为乌有。
是啊，“她这种人”，根本配不上他正眼相待吧。
“桑小姐，你别生气。”姜灿柔声道，“叶琛是我们的朋友，现在遇到危险，我们大家都为他心急。而且这件事也有诸多疑点，还希望桑小姐能如实告知我们真相！”
桑晴默默弯腰捡起地上的铁盒子，贴在胸前。
她哪有什么真相好说？
真相她已经说了千百遍，可他们都不信啊！
“又开始装哑巴了？”聂昕猛的捏住她胳膊，抬高声调。
桑晴吃痛低呼一声，认识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她这只小细胳膊已经被他捏了好几次，都捏出血印子来了。
“你以为我刚才在警察面前给你打掩护是为了什么？”聂昕咬着牙，一字一顿，“如果你不说出真相，我保证，你接下来的处境会比你在警察局还要惨！”
“你放开我！”桑晴用力挣扎，眼圈蓦地红了。
她像只被逼到墙角的小兽，决绝的目光环视着这群人。
他们是贵族，是豪门，是高高在上的。他们跟她有云泥之别。
所以他们想弄死她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是吗？
可她做错了什么，救人也是错吗？自保也是错吗？
所以她遇到叶琛那个晚上不该把他拖回地下室包扎伤口，而是应该任由他在那条混混成群的街上流血流到死？
桑晴双肩微微颤抖，一半出于恐惧，一半出于不甘。
吉普赛奶奶说的没错，这些有身份的人都是坏人，都只会居高临下的作践别人！
“好，我说！”桑晴咬紧每一个字，“我那天晚上遇到叶大哥的时候他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我把他带回家给他止血包扎，我还买了消炎药和退烧药，买了面包牛奶喂他吃！我已经在竭尽所能的照顾他了，你们还想让我怎样？”
“不报警不送医是吧？”桑晴苦笑，“我是个混血儿，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住在地下室里，爸爸吸毒妈妈卖笑，然后在我十岁那年他们一起把我丢下了，没有留给我一分钱！”
“我爸妈是从不同国家偷渡过来的，他们没有身份，所以我也没有！而我们这种‘黑户’一旦被查，就要强制出境……”
“所以你们觉得……我离开这个地方还能去哪？那些偷渡客还能被遣返回国，他们好歹还有个国可以回，我呢？我能去哪？！”
“世界这么大，根本没有一个能容得下我的地方！”
桑晴一气儿吼完，蹲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
她活这么大，说不上无恶不作，但有时候为了生存也干点小偷小摸的事。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可在叶琛的生死关头，她还是冒着被警察抓到的风险将他送到医院了啊！
还带上了自己所有的钱！
她做错了吗？凭什么要被人这样羞辱误会！
整个走廊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女孩低声啜泣。
姜灿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前在姜家，她也是住过地下室的，她也承受过姜瑶母女的打骂羞辱，她也曾经对人生绝望。
而眼前的桑晴，似乎让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觉得这个女孩并不坏。就在刚才摔倒的时候，是桑晴垫在她身下，紧紧护住她的。
姜灿缓缓走向她，伸出一只手。
“桑小姐，地上凉，你先起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