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盼云听到了贺常山这番话,再看她一脸严肃,并不像是玩笑,心中顿时绝望。
去了一趟江城,让她彻底明白,侥幸心理要不得,曾经以为的退路根本就不在,姨母和母亲都不管她。如果贺常山再不帮她的话,她这一生就真的只能和周红皮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关键是,周红皮为了接她出张家,失去了一只手!
每个人都一样,付出得太多,就想要收获。周红皮要的就是她陪在他身边……可是她根本就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呆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若真的要和这样的人纠缠一生,那还不如趁早死了。
潘盼云哭得泣不成声,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贺叔,你就帮帮我吧……这样你再帮了我这一次往后我都听你的,哪怕你让我一辈子不见你,我都愿意……我太可怜了,他们都是混混,不拿我当人看……”
贺常山之前帮了潘家母子那么多年,潘盼云只是下意识在他面前卖惨。
可周红皮听到这话,脸都黑了。本来他不打算搭理潘盼云跑来求人这事,毕竟贺常山在城里有头有脸,也算是个人物,若两人之间有交情,对他是有好处的。
可眼瞅着潘盼云越说越不像话,他忍无可忍,直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咱们奔波这一路,还是赶紧回家歇着吧!”语气不容拒绝,临离开前,还冲着贺常山打了个招呼。
贺常山没有理他!
以前贺常山就是这城里的富商,现在的身价更是翻了几番,不搭理街上的混混本也在情理之中。
周红皮倒也不恼,或者说,他恼的是潘盼云。
看着两人纠缠着离开,贺常山轻声问:“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楚云梨上了马车:“潘盼云借着你对她的怜惜,加上你对她毫无防备,你们俩成功圆了房。你没有怀疑她,只以为是自己酒后乱性。你又照顾了他们母子多年,加上于家那边不好交代。她提出要给你做妾,你答应了。”
贺常山闭了闭眼。
其实,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些。此刻听着还是特别难受,或者说,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觉得面前的人是自己妻子。可现在这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从她口中说出,让他彻底明白,自己真心爱重的人已经不在。
他喉咙干涩,声音嘶哑:“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事了。”楚云梨叹口气:“我们一家都对她没有防备,她和我们同处一屋檐下,想要对我们动手,实在太容易了。我甚至是“病”死的。”
贺常山眼圈血红:“都怪我。”
不偏不倚的说,这件事情不怪贺常山,只怪潘盼云太过无耻。若真要说他哪里不对,大概就是他太过正直。
觉着姑娘失/身于自己,便想要照顾人家一生。结果,害了自己最亲的人。
两人回去后,贺常山照常做生意,但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也从来都没有提过要同住一室。
如此,又过了半年。
这天,楚云梨又去探望了潘盼云。
这半年以来,潘盼云过得很不好。
按照当下的规矩,潘盼云给周红皮做继室,要给他的孩子做娘,更要给他的岳家做女儿。
也就是说,男人做了鳏夫再娶,就有了两个岳家。
周红皮本身有一双儿女,他岳父那边觉着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两个孩子,所以才将孩子接走了的。但每个月都需要他付银子。
他若是双手健全,身上无病无灾。赚来银子养两个孩子是绰绰有余,可如今不同,他一只手没了,整个成了残废。养活自己都难,哪有银子养活孩子?
换作狠心的人,大概就会把孩子丢回来,让他们一家子自生自灭。但他岳父念及孩子是自己女儿的血脉,没娘就已经很可怜了,怎么都舍不得让孩子回去吃苦,再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不忍心让孩子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舍不得送孩子回去,那就得养着二人。一家人是怎么想都不甘心,加上周红皮断手的真相并不是什么秘密,这样的情形下,他们怎么可能会喜欢潘盼云?
不要说喜欢,他们甚至是厌恶这个女人的。
女婿这么年轻,他们并没想让其帮女儿守一辈子,也想过帮其说媒,但那至少得是一年之后吧。或者半年也行……周红皮可倒好,两个月不到就把人给领进了门,且在此之前,两人早已勾搭上了,陈家甚至怀疑女儿还没有走,周红皮就已经在外头乱来。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积攒在一起,陈家简直是满腹怒气……死去的人已经死了,就算是不提周红皮到底有没有背叛女儿,只他断手这件事。陈家是怎么想怎么难受。
于是,这半年以来,陈家人没少上门苛待潘盼云。
周红皮自己对潘盼云一腔真心,一开始和她来往,心里是挺乐观的,以为张麻子一高兴就会成全他们。结果,事情往最差的方向走,他断手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别让张麻子追究,顺便还能救佳人脱离苦海。
可断手后,他才发觉了种种不便。
手这东西,有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等到没了,才察觉到它的重要。
说实话,他后悔了。
也是因为张麻子让他断手的时候,他没有后悔的余地。
知道他们俩暗地里苟且,就算他当时放弃了带潘盼云离开,张麻子也不会放过他。
可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付出了这么多,把人接出来。潘盼云竟然会离他而去,甚至是不告而别。总之,走到如今,周红皮心里满腹怨气。
因此,面对陈家人对潘盼云的刁难,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帮着陈家说话。
陈家都是对的,说潘盼云都是为了她好,潘盼云若是不听,那是不识好歹。
楚云梨眼前的潘盼云,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看到楚云梨出现,她眼神都有些迟钝,半晌才认出了楚云梨,她眼睛一亮,大喜:“夫人,你是来探望我的吗?”
楚云梨颔首:“我是来看你有多惨的!”
潘盼云:“……”
曾经的贺家夫妻真的很好相处,心地善良,特别好说话。她那时候但凡有事求上门,夫妻俩都会尽力帮忙。这一转眼又过去了半年,她以为夫妻俩已经原谅了自己,所以楼慧娘才会出现。
她垂下眼眸,神情低落:“我现在过得很不好,你看了应该会很高兴。”
楚云梨笑吟吟:“对!”
潘盼云:“……”这人也太坏了。她真觉得自己曾经眼瞎,才会觉得楼慧娘性子纯良。
她不想多言,转身就想走。
楚云梨出声:“我会过来,是因为又听说你身上发生了一些事。”
潘盼云听到这话,面色发白:“你听说了什么?”
上一次她在张麻子家中,这女人出现后,直接戳穿了她和周红皮之间的苟且,那之后她本来就不好过的日子变得更加难过。
真的,如今她要操持家里家外,还要洗那些陈家人从外面接来的臭衣,就是为了赚银子补贴家用。她提出要出去做伙计,周红皮答应,可却被陈家阻止。
曾经潘盼云之所以会勾搭周红皮,一来是借着她离开张麻子。二来,也是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上头又没有长辈管束,若万一事情不顺利,跟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错。
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特么周红皮爹娘确实已经不在,可他那岳父岳母简直比他亲爹娘操心还多,对她更是一点都不客气,恨不能把她当牛马使唤。这样的情形下,潘盼云自然又有了其他的心思。
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此刻是越想越心虚,越想越害怕。眼看楼慧娘不吭声,那眼神却像是什么都知道,她追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楚云梨意有所指:“我是真没想到,你好不容易出火坑,又往里跳。”
闻言,潘盼云面色煞白如纸。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后,低声哀求道:“你别出去说好不好,我求你了。”她越想越害怕,整个人软倒在地:“夫人,您是个好人,就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还不行么……”
说着真就跪在地上磕头:“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不该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你竟然知道那些事,就知道我如今过的很不好,我已经遭了报应,您放过我吧……就当我已经死了……我跟您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夫妻面前,再也不会打扰你们……求你了……你就这么走吧……”
楚云梨冷眼看着,潘盼云欠了楼慧娘许多,其中有一样就是道歉,她忽然抬头,看向潘盼云身后:“已经迟了。”
潘盼云余光撇见她神情,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周红皮。
周红皮今日去陈家看孩子,往常都要傍晚才回,一时间,潘盼云真觉得老天不长眼,偏偏这种时候与她作对。
此刻周红皮一头雾水,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看潘盼云这痛哭流涕的哀求,就知道肯定是她又惹了麻烦。
如今的贺家夫妻在城里很有名,周红皮心中烦躁,这女人惹谁不好,偏偏去惹他们,简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正如岳父岳母所言,这根本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你在说什么?”
潘盼云面色大变,下意识看向楚云梨。
楚云梨似笑非笑:“没什么,她又脑子抽了而已。这事与我无关,你就当我没来过。”
周红皮皱眉:“贺夫人,您既然来了,还是把话说清楚吧,我得知道这女人是不是又在外头惹了麻烦。”
“没给我惹麻烦,不过,你嘛,就不好说了。”楚云梨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他缺失的那只手上,然后转身离开。
周红皮又不是蠢货,见人家看自己的手……他这只手是被张麻子逼着砍断的。想到什么,他两步上前,一把拽住潘盼云,将人拖进院子里,然后飞快关上了门。
院子里只剩下了夫妻俩,潘盼云本就心虚,怕得咽了咽口水:“你别听她胡说。”
周红皮冷声道:“你是不是又去惹张麻子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潘盼云不敢说,只低下了头:“你想多了,我没有。”
“若是没有,贺夫人怎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周红皮眼神凶狠:“潘盼云,你若是不说,我就直接去问张麻子。”
“不要!”潘盼云脱口而出。
周红皮看她如此,心里一沉。
若潘盼云坦坦荡荡,又怎么会怕他去问?
这里面分明就有鬼!
周红皮上一次惹了张麻子,已经没了一只手,整个人都成了废人。若再惹上他一回,大概连命都留不住。他哪怕养活不了自己,也还是舍不得死。当即用完好的那只手狠狠掐住潘盼云的脖颈:“说。”
潘盼云不说。
哪怕是被掐得翻白眼,她也不说。
周红皮还有几分理智在,并不愿意真的把人杀了自己偿命,他冷声道:“我去问他。”
他松了手,潘盼云被掐狠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摔倒在地上。她顾不得爬起,捂着脖子咳了个昏天暗地。
周红皮冷眼看着,哪怕自己去问,这女人也不肯说,他咬牙切齿地道:“如果我死了,你也休想独活!”撂下狠话,还觉得不解气,他强调:“张麻子取了我什么,回头我就从你身上砍来弥补。”
言下之意,如果张麻子再取他的手脚,潘盼云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也是这个时候,外头有人敲门。
男人打女人,这事情虽然很常见,但也会被人鄙视。周红皮以前不太在乎面子,但如今他变成了残废,就特别在意外人的眼光。
无论他是怎么残的,如今总归是靠着潘盼云养活……要是这样的情形被外人得见,他大概会被人戳脊梁骨。
他不开门,装做院子里没人。
可外面的敲门声却不依不饶,似乎非要进来不可。夫妻俩都没有动,因为外头的人敲不开门后会主动离开,可两人都料错了。
门板“砰”一声被人踹开。
潘盼云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带笑的张麻子。她眼神惊惧,整个人往后挪。
张麻子似乎遇上了特别好的事,脚步轻快,神情愉悦。
周红皮有些紧张:“大哥,你有事吗?”
张麻子乐呵呵道:“是有些事情来找你,我都知道你们夫妻俩在家。结果半天都敲不开门,我又是个急性子,一不小心就把你家门板给踹坏了,你可别跟我生气。”
周红皮哪敢和他计较?
他更想知道的是这女人又给自己惹了什么样的麻烦,当即试探着问:“大哥,你找我有何事?”
“就……”张麻子目光落在地上的潘盼云身上:“你跟他说了吗?”
潘盼云不敢不回答,但又说不出话来,只是哭着摇头。
张麻子也不责备,笑容满面道:“就是想跟你说,曾经你偷了我的女人,现在我也偷了你的,盼云说想跟我离开。”
周红皮愕然。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人又勾搭到了一起,他不敢责怪张麻子,只将恶狠狠的目光落在了潘盼云脸上。
潘盼云察觉到他的视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句话没辩解,但一切尽在不言中,张麻子这样的男人想要强迫她,她是根本反抗不了的。
可周红皮莫名觉得,潘盼云很可能是愿意的,毕竟,跟了他之后,她的日子怎么都算不得好过。甚至还比不上在张麻子的家里。人往高处走,她这样的选择……似乎也挺正常的。
“不过你放心,还是那话,我身边不缺女人。但你只有她,身为你的大哥,我也会为你着想,所以我不会带她走。”张麻子满脸恶劣的笑,不顾夫妻俩难看的脸色,吩咐道:“潘盼云,你以后就在这里好好照顾我兄弟……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离开。
周红皮整个人僵在原地,等到人都消失在巷子里了。他才渐渐回过神来,上前将已经破了的门板安在了门框上,回过头来再看向潘盼云时,眼睛红得滴血。
潘盼云吓了一跳,知道他是气狠了,本来还想装可怜糊弄过去,看他要下狠手,颤声解释:“我没有要离开你,我是被强迫的,并不是真的想和他……”
周红皮冷冷的问:“你们俩到底有没有背着我乱来?”
潘盼云想要摇头,却又不敢骗人。整个人僵在原地。
周红皮忍无可忍,上前狠狠一脚踹了过去。他断的是手,脚上的力气还是那么重。潘盼云被他踹得整个飞了出去,当即就吐出了一口血来,咳嗽不止。
她胸口剧痛,自觉肯定受了内伤。如今家里银钱不多……其实她没日没夜的干活,完全可以养活夫妻俩,甚至还能攒点银子。但每次一有银子,就会被陈家以各种明目要走,周红皮还每次都顾着那边,她如今,就算请得起大夫,也是买不起药的。
这日子没法过了!
潘盼云本身就是个不择手段之人,趴在地上吐血时,突然就下了决断。
她不再求情,周红皮气急之下,又踹了她两脚。
潘盼云受伤很重,半天爬不起身,周红皮也没想闹出人命,觉得不解气后来就开始踹墙,紧接着打开门扬长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潘盼云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她慢慢起身,扶着墙一步步挪到医馆配药。
像她这样的伤,应该内服外敷,但她却只抓了一副药,还捏着一个小纸包。
傍晚,周红皮从外面回来,潘盼云已经带着伤做好了饭,甚至还温了一壶烈酒。
在周红皮看来,她这是想跟自己道歉,当即也不客气,直接吃喝。一壶烈酒下肚,他也不收拾将面前的桌子一推,跑到床上躺下。
睡了没多久,他就觉得很渴,今晚的饭菜有些咸了。昏昏沉沉的,他想着明天一定要让这个女人手轻些,一边开始要喝水。
那边半晌没有动静,周红皮渴得厉害,后来都要发火了,一杯温热的水才递了过来……周红皮接过一饮而尽,大概是因为渴了太久,他觉得这水有些苦,倒也没有多想,喝完后直接躺倒。
翌日一大早,周红皮就死硬了。
潘盼云哭哭啼啼,请来左邻右舍帮忙:“他回来之后吃酒醉了,也不要我伺候,自己就睡了。我都不知道他吃了什么……大概是醉得太狠,就这么没了。”
她哭得很伤心,整个人站立不住,期间还几度晕厥。
这两人为了在一起,周红皮可是断了一只手的,谁都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很深,如今鸳鸯失伴,着实可怜!
陈家那边挺怀疑周红皮的真正死因,但跑去衙门告状,他们又没那个胆子。毕竟,周红皮爱喝酒是事实,有人喝完了酒醉死也是事实。真要是麻烦了大人,结果发现是一场乌龙,他们就是报假案。
于是,陈家找来了两个大夫查看,确定周红皮之死没有异样。一家人都认为大夫不敢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上撒谎,既然他们说不是有人害了其性命,那应该就是真的。
陈家着手开始办丧事,事情再无疑点。
潘盼云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眼睛都哭肿了,短短两天,她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听说自从人死了之后,她就水米未进,看那样子,简直是恨不得跟着死人一起去了。
这样的情形下,没有人再怀疑她。还都觉得她挺可怜的,纷纷出手相助。丧事上有些不太贵的东西帮着买了回来也不问她要银子……就在周红皮即将下葬的那天,楚云梨来了。
周红皮六岁大的儿子捧着他的牌位,潘盼云怕牌位落地,伸手护着。她算是站在最前面的,就在楚云梨出现的一瞬间,她立刻就慌了。
当下人讲究入土为安,但凡是下了葬,一般都不可能重新取出棺木。今日周红皮入了土,一切就能尘埃落定。眼瞅着事情就要成了……潘盼云强制镇定下来,泣声道:“夫人,你又来做甚?”
声音里饱含悲愤,仿佛被欺负得特别狠似的。
这世上许多人挺公正,但也有不少人仇富。当即,所有人落在楚云梨身上的目光都不对了。
楚云梨也不慌,道:“我听说你家出了事,特意查了查。想着能帮就帮一把……结果,发现了许多不对劲之处。我这个人呢,特别正直,见不得不平事。”她目光落在潘盼云身上:“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敢出手杀人。”
她这两天工坊那边挺忙,回过头来就听说周红皮没了。之前真的是一点苗头都没有。
潘盼云一脸悲愤:“夫人,你又在胡说什么?”
楚云梨叹口气:“这事可能也怪我,前些天我发现了她和人暗中苟且,特意上门提醒了周红皮。结果,他就出了事。”
言下之意,是潘盼云伙同奸夫要了周红皮的命。
众人诧异,陈家人到现在还不能接受女婿已经离世的事实。这么说吧,周红皮活着,两个孩子就有爹,哪怕他赚得再少,有多少能补贴两个孩子一点,他没了,两个孩子都得靠着陈家。
这没爹娘的孩子,比没娘的孩子要更可怜。
陈母立刻上前,女婿没了,她真心实意的伤心了好久,此刻声音都是哑的:“你把话说清楚!潘盼云她到底是和谁暗中来往了!”
“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可真是一点都不讲究。”楚云梨直言:“潘盼云,上一次你和张麻子搅和在一起,是他强迫了你。可这一次你们俩……分明是你主动。”
潘盼云面色惨白。
当着众人的面,她否认道:“你别胡说……我一个姑娘家,你这样说了,我还怎么活?”
“我要是你,早就不活了。”楚云梨冷声道:“非要惦记一个有妇之夫,还和别人有了孩子想借着腹中胎儿进门。若不是我们夫妻有防备,如今已经被你得逞。一般人干了这些事,大概都无颜苟活。今日无论我怎么说,你……且舍不得死呢。”
潘盼云狠狠瞪着她。
楚云梨摆了摆手:“你别恨我啊!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我只是路见不平,跑来提醒一下而已。你们要是当我多事,那就当我没来过。”
当没来过是不可能的,周红皮为了和潘盼云在一起,干的那些事情实在荒唐。哪怕这人已经没了,身后的名声也不好听。陈家就算为了给女婿找补点名声,这事也非计较不可。
于是,陈家大着胆子去了衙门。
告潘盼云伙同奸夫要了自家女婿性命。
这么大的事,大人很是慎重,当即就接了案子,将周红皮的棺木拦下,并且下了命令,在案子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得将其下葬。
潘盼云和张麻子暗中来往是事实。
张麻子这些年一件好事没干,为了养活一家人,暗戳戳偷鸡摸狗的事干了不少,以前那是没人告上公堂。他总是会在事情闹大之前找到苦主“商量”一番。
听说衙门找自己,张麻子心里有点慌,但他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到了公堂上已经沉住气。
“大人,这个女人确实和我有来往,但我绝对没有让她杀周红皮。她想要借我的手离开……”张麻子为了脱身,说的都是实话:“在场有许多男人,男人嘛,都有点好色。一个女人脱光了站在面前,咱很难不动心……我当时就没扛住,和她有了首尾。但她之前本来也是我的女人,我当时想着周红皮让我做了王八,我也要让他做王八,真没有想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甚至是为了这个女人要他的命,求大人明察!”
杀周红皮确实是潘盼云一个人的主意,也是她自己去配的药,这件事情,一般人查不出来,大人却是能问出来的。
无论是谁,到了肃穆的公堂之上。若是不说实话,没罪也会变成有罪。本身医馆的那包□□是被人偷走了的,他们又不是知道人要拿去害人还卖药……潘盼云偷药在前,害人在后,再也翻不得身。
一个女人做了这么多的恶事,大人判了她立即问斩。
潘盼云听到大人的话,整个人都软了,趴在地上半晌起不来身,甚至是说不出话来。她嘴唇哆嗦着,看到公堂外种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听着耳边众人对自己的指责和谩骂……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真错了吗?
如果错了,那也是被人所逼。她目光最后落在了以为自己能脱身后一脸得意的张麻子身上,伸手一指,慢且稳地道:“这个男人害我,他强迫了我。他还做了许多的恶事,就我知道的,他和她家对面的罗家媳妇暗中往来了好几年。罗家媳妇说自己家被贼偷了,其实都是把银子悄悄挪出来给了他,这还不止,他时常去平安街偷一户人家灶上的锅,他是翻墙进去的,早已经摸熟了路……”
听到她这些话,张麻子脸都黑了。
他确实干过这些事情,但是他绝对没有把事情跟任何一个人说。潘盼云会知道这些,明显已经是暗地里打听了许久。
“你胡说八道!”
潘盼云早就想离开他,这些事情是特意找人问来的。虽然有些偏颇,但有八成都是真的。
她早就想过和这个男人撕破脸,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或者说,以前有周红皮顶在前面,没能用上这些打听来的秘密。
大人皱了皱眉,找来了柳叶。
潘盼云这个只在张麻子家里留了半年的人都知道了这么多,柳叶这样的只有更多。
最后,张麻子偷盗加上他做下的各种恶事,尤其是他强迫了不少小娘子,这事儿实在恶劣。大人判了他秋后问斩。
潘盼云很不甘心。
她都没做什么,却要立刻就死。而张麻子干了那么多的日子,却还能活几个月。
凭什么?
她不甘心也只能认命,因为大人都是按律处置。
楚云梨走出公堂,看到了不远处的贺常山。
最近这些日子,夫妻俩手里的生意越来越大。贺常山却比往常瘦了不少,发福的身形不在,整个看起来愈发精神,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很少。他看着楚云梨,一步步走近:“我听说了潘盼云的下场。”
楚云梨颔首:“我觉得挺合适。”
潘盼云这辈子到底没有机会害她,但她确确实实杀人害命,就该替人偿命。
贺常山偏头看她:“你会走吗?”
楚云梨摇头:“我还要看着几个孩子长大后成亲生子,顺遂一生呢。”
贺常山长长吐出一口气:“她不来了?”
楚云梨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微微摇了摇头。
贺常山面色黯然,随即又问:“你以后还会做生意吗?”
“会,我会把生意做大,帮助更多困难的人。”楚云梨侧头:“不过你放心,大半的家财我还是会留给几个孩子。”
贺常山听到这里,问:“所以,你不离开说怕我苛待几个孩子?你不信我?”
也可以这么说。
楚云梨随口道:“为母则刚。这世上人心隔肚皮,感情也是会变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贺常山面色愈发黯淡:“你是觉得我靠不住吗?”
那也不一定。
其实,楼慧娘并没有怪他。
虽然说她的死一部分是因为贺常山做人的品性,但两人夫妻多年,她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说,坏人太狡诈。
楚云梨好奇问:“你在钻牛角尖?你要是死了,我可能会改嫁,有了后爹,可能就有了后娘。”
贺常山:“……”
他忍不住道:“你休想。”
不想死就行。
楼慧娘可没想要他死,万一这人死了,又是一桩麻烦。
两人回到家中,就听说贺父病情加重。
他年纪本就大了,这些年来,因为手头有银子,本身也毫无节制,喝了太多的酒,身子早已败了。
贺常山找来了大夫。
大夫摇头:“哪怕是用好药,也是浪费银子。”
“那就不用。”贺常山派人送信回镇上,让兄弟两个来城里见贺父最后一面。
贺父熬了七八天,却始终没能等来人,得到的消息说兄弟两个家里都挺忙的,让贺常山自己看着办。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贺父呼吸急促,整个人激动不已,脸色涨得通红,气都喘不过来。
贺常山帮其顺气:“爹,可能你也没想到,最后守在你身边,愿意给你送终的是我这个克亲的儿子吧?”
贺父是真的没想到,他一直以为自己几个儿子都挺孝顺来着。
现在看来,真的只是他以为。
贺父葬在了郊外,办丧事的期间,贺常山并没让楚云梨和几个孩子跪灵,偶尔有人去跪,那也是当着外人的面。
一家人都知道,贺常山对父亲,那是真的没什么感情。
几个孩子一年年大了,后来成亲生子,有楚云梨看着,不让他们随便选人。日子都过得不错。让他们疑惑的是,双亲早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分房睡,但又不像是在外头有人的样子,实在让人想不通。
尤其是父亲对母亲有足够的尊重,但却始终不肯亲近。这对年轻时恩爱的夫妻,人到中年之后变得特别生疏,就像是友人,真正的做到了相敬如宾,偏偏两人还就这么过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