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望安河畔折返的寻常调查员,
没有踩着晚上十二点的时间返回,只是顺着望安河畔往回走时,
路边小吃摊上买了个饼吃了,就赶回了异调局望安市驻地。
回到异调局过后,他就提了短期内多次服用魔药的申请。
他的上级,己调查员很快同意,而且紧跟着内部通讯设备拨来通话。
己调查员没询问他其他,在提出申请前,风险他就应该很清楚了。
只是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服用魔药。
他回答就今晚。
然后通话对面的己调查员,也就是爬虫沉默了下,
“你去望安市区走了走吧?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也感觉一切都很脆弱。”
望安市区里的平静和热闹,让脱离正常社会太久的寻常,脑海中重新多了些关于正常秩序的具体画面。
那是小孩手里的糖和玩具,是老人互相搀扶的散步,是相熟人停在路边说着家常闲话。
大概就是这样吧。
“嗯。”
通话对面,爬虫应了声,然后再说道,
“你可以在之后去一号魔药服用室,会有人将配置好的魔药送过去,如果你准备自己配置,稍后会有人把材料拿过去。你可以自己选择你认为合适的时候服用。”
“我自己配置吧。”
“行。”
这样,寻常调查员和爬虫就结束了电话。
寻常调查员放下通讯设备,抬起头朝着望安市的夜幕望了眼,
虽然有望安市地上的光污染,但难得的,晴朗夜空中有几颗亮眼的星星还能看到。
停顿了下目光过后,寻常调查员也没再去其他地方,循着魔药服用密室过去了。
另一边,
正在望安市外处理一些特殊事件的爬虫,结束短暂的通话过后,
也朝着很远处望了眼,虽然他视线能够轻易穿过夜色,
不过已经在很远处的望安市区,也只能看到很小片聚集的灯火。
相比于整个世界,此刻望安市里的平静就像是一种假象。
……
“……阴影之主魔药。主材……”
密室里,送来魔药材料的同志将材料放下过后就离开了。
寻常调查员也没有过多等待,他能够休息半天已经很奢侈。
如果服用魔药成功,后半夜他还需要参与处理一些特殊事件。
没有耽搁那么时间的必要。
他主要服用的魔药也是‘阴影之主’,
总共已经服用过五次魔药,其中四次是‘阴影之主’。
对于这副魔药,他已经很熟悉。
默念着阴影之主魔药的配方和配置流程,寻常调查员配置着魔药。
当所有魔药材料都融入其中,
当玻璃容器中盛着裹着一簇火苗或者说光亮的灰色液体,
阴影之主魔药配置成功。
看了眼魔药,寻常顿了下,然后笑了笑,
很洒脱地抬起容器,将玻璃容器里盛放着的魔药一饮而尽。
“啪嗒……”
还没感觉到痛苦,他的手臂从臂膀处就不受控制的阴影化,
然后和血肉之躯的身体脱离,掉在了地上。
然后紧跟着,万般痛苦加身,
还作用在意识和精神上,在意志没有屈服向那阴影力量的源头之前,这种痛苦会一直持续。
掉落在地上的阴影化手臂,蠕动抽搐着,一些触手似乎扭动着要从其中钻出。
他的背部,出现了一只只胡乱转动着的眼睛,再出现一块块斑块似的阴影,在逐渐扩大,侵蚀他的身躯。
他没有发出惨叫,只是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盯在身前,
然后两只眼球上骤然出现一点似墨一样的痕迹,迅速扩大,
然后眼球就业被阴影吞没,脸上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眶,
眼眶里同样漆黑,不知道是否是阴影。
而他意识上,也在受到那副作用的影响和那伟大的污染。
他有种强烈的,不受控制着,想要张大身躯的,似乎他的身躯在此刻能够无限的扩张,
似乎那样才能更接近真理……如同伟大的阴影覆盖整个世界。
他的意识,理智,都在受到挤压,在很清晰地被一点点湮灭。
就如同面对迎面倒下来的山峰,那伟力让人无法阻挡,也没有阻挡的。
不过,时不时又浮现出来的意识和意志,也是痛苦的根源,
这种痛苦的折磨持续了有些久的时间,
终于,寻常调查员身躯彻底阴影化,然后朝着四面撕裂开,
掉落在地上,附着在墙上,各自蠕动扭动,
就像是没有质量的黑幕破布。
不过,
最后,寻常调查员还是服用魔药成功。
但他脑海中那‘正常秩序’具体画面重新浮现,
他好像就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和存在。
撕裂开的阴影重新聚合,他的身影也从那片阴影中重新浮现。
他朝着自己身躯看了眼,然后朝着灯下自己的影子看了眼,
然后影子撕裂开,朝着不同方向隐没。
这是他这次服用魔药过后的新能力,
能够在阴影状态下时,可以直接分裂阴影,同时作用,同时操控,
就如同多个灯光下,或虚或实,同时出现的几道阴影。
重新抬起头,他再顿了下,就朝着密室外走了出去。
要达到高级调查员的阶段,他短期内至少还需要再服用两次阴影之主魔药。
……
“……东西带回来了吗?咳咳……”
“爸,要是您生病的话,咱们就直接去医院吧。去医院,新药也是免费的。您让我偷药回来,我要冒很大风险的。”
一个中年男人提着提前让外卖员挂到门把手上的菜,开门进了屋。
屋里光线有些昏暗,他抬起头看了眼,早上出门时才拉开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拉上了。
他干脆伸手将客厅的灯按亮。
亮起的灯光一路顺着客厅,照进了客厅过去的走廊。
走廊尽头的卧室门紧闭着,大概是听到客厅里开门动静,
那卧室门后,有个老人虚弱的声音响起,说话间像是牵连着脏腑,又咳得厉害。
老人就是中年男人的父亲,听着他父亲的话,中年男人又再有些无奈,
“再说了,你在屋里喝药和在医院喝药有什么区别,你要是怕排队,我给你想想办法让你插个队。您也不用讳疾忌医怕去医院,去医院也是直接给你管子药就治好了。”
“你懂个什么!咳咳……”
卧室门后,那老人似乎有些生气,然后又是剧烈咳嗽,
吸着气,就像是个破风箱和破管子,听着都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爸,我怎么也是个医生,该比你懂点吧,您这儿病在医院里都算轻的,还不都是一次新药就治好了。爸你说你何必非要在这儿熬着,非得让我把药给你偷回来……”
中年男人换了鞋子,然后放下菜,就要往卧室那边走,
“爸,你这样吧,我给您先看看好吧。”
“不许进来!”
似乎触犯了什么禁忌似的,那老人突然大声吼了声。
惊得中年男人都顿住了脚,
“爸,你说你,让你去医院,你不愿意去。我说给你看看你又不看,就非得我把药偷回来给你……爸,你知不知道逮到了你儿子要坐牢的。”
“……”
卧室门里沉默了下,然后传出有些固执的声音,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医院忙得人挤人,倒个身都困难。这时候少只药谁管得过来……我就不信你们医院没丢过药……”
“爸,你有什么非得不能去医院的……”
“你就告诉我你有没有把药拿回来!”
老人的话落下,屋里安静了阵,
然后中年男人无奈又自嘲地一笑,从裤兜里摸出了管那新药管剂。
“那您开门,我拿给你行吧?”
“放在门口,然后你别待在这儿。”
“行行行,您老自己拿,我给你放门口,我做饭去了。”
中年男人顺手将药放到了屋门前,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等着厨房动静响起来,那又安静了许久的卧室屋门才重新打开,
一个句偻着的身影,身上披着裹着厚重的被褥,一点点挪脚,低声,
将门口放着的新药捡了起来,然后立刻转身,回了卧室,重新关了门。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老人反锁了卧室门,放下了身上裹着的厚重棉被,
露出他有些枯瘦如同朽木的身躯,他没有去第一时间服用手里的新药,
而是朝着被他摆在原本放电视桌子上的个,扭曲东西祈祷。
这是个扭曲而有些恐怖的东西,像是个不成人形的怪物凋像,
其上混乱地浮现着一些同样扭曲的人脸,眼珠,
这凋像下端,还延伸出来不少滑腻而柔软的触手,
又像是刺穿了凋像的外壁从里边钻出来的,又像是就长在这凋像上,
还整体和触手都缓缓蠕动,似乎这样个东西还是活的。
老人对着这么个扭曲怪物,很虔诚。
从前两天偶然遇到这个东西,他就知道,这是个伟大的东西,是能救人的东西。
前两天,她还只是他卧室窗沿上一个小点,等到他将她挪到屋里来供奉,
只是短短两天,就长得现在这样有个人头大。
这本该有些诡异而恐怖的景象,他却不自觉,
只觉得神圣而伟大。
他知道这个东西不是‘菩萨’,这是菩萨的‘恩赐’!
他能够用这个东西来救人,也能够拿来自救。
再虔诚地祈祷了两句过后,
老人低下了头,望向了自己的胸膛,
他枯瘦如朽木的身躯上,也有如同朽木的坑洞,
胸口肺部的位置,原本的皮肉,肌肉都腐烂了,
破开了个大洞,露出其下不时膨胀又不时缩小,有些萎缩而老化严重的肺,
也是前两天,他就知道自己得了病,然后到今天,就成了这样,
胸口空洞边缘血肉,就像是风干了的腊肉,边缘不太平整,乌红而带着些干涸的血液。
他抬起手摸了摸,最后再拿起了那管他要求他儿子从医院带回来的新药,
“……不能去医院,万一新药也治不好怎么办……只有伟大的……能救我。”
他眼睛里有些恍忽,呢喃着,似乎在回答先前他儿子的疑问。
他这样怎么能去医院呢,想着,他眼里流露出一些恐惧。
而且,他想,他这个病……说不定会染到别人身上。
带着恐惧和一些其他情绪,他拧开了这份新药的盖子,
然后哆嗦着手,将新药倒进了嘴里。
然后,他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受什么,
许久,再低下头,小心望向自己胸口。
不过,
果然,他胸口的空洞依旧在。
他就知道,新药,治不好他的病,
只有伟大的存在,才能拯救他,才能拯救其他人。
他想着,眼里流露出一些狂热,然后直起身,
再一把伸出了手,按在了那有些扭曲恐怖的凋像上,
从他看到这样东西开始,
他冥冥之中就有了一些认知。
难怪这个世界乱糟糟的,难怪所有人都在得各种病,
难怪哪里的气候好像都有些古怪……原来是世界要毁灭了。
而这样东西,就是主的恩赐。
它能够拯救他,还能拯救所有人。
就像是他身上恐怖的病,
不过,需要别得血肉来填补,才能治好他身上的病,才能救其他人,
吸收其他生命力的过程中,他也会越来越趋近完美和真理,
直到凭借主恩赐的东西,掌握能够拯救整个世界的力量,
还能让其他人也变得完美!
他要拯救其他人!只有主的力量覆盖整个世界,才能让这个乱糟糟的世界恢复平静。
他眼里流露出更多狂热,
然后,他的确获得了力量,能够拯救自己的力量,
他胸腔的破洞在逐渐消失,只是填补他的方式稍有些特别,
他将那有些扭曲恐怖的凋像,塞到了他胸口空洞中,
然后那凋像上的触手,就更加延伸出来,和他胸腔空洞原本边缘的血肉逐渐长合在了一起。
这凋像就像是块扭曲的血肉,填补了他胸口原本的空洞,
只是并没有和身上其他血肉完全统一,还在不时蠕动着。
老人重新直起了身,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那团扭曲的血肉,有些恍忽痴迷。
再抬起头,有些高兴,
他感觉到自己力量比以前强了许多,从前羸弱衰老的身躯里重新迸发出力量,
这力量源源不断,比什么都要伟大。
那是来自于伟大的存在!
……
“爸,马上就要吃晚饭了,你是想昨晚上那样,我给你送门口呢,还是你自己出来吃?”
“那新药你吃了嘛?有作用吧?爸,你要是没喝赶紧喝了吧,肯定有作用的。您这病实在是不算什么的,你都还能吭声,医院这两天凭这新药治好的病人一个个可比您轻多了……”
厨房里,忙活好晚饭的中年男人重新从厨房里出来,对着那边还紧闭着的卧室门说道。
卧室门里一直没声,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的中年男人顿了下脚,然后说道,
“爸,你得了病就窝在卧室里,你不是怕你那病会传染吧……也没事儿啊,新药能够治好绝大多数疾病……”
又再走到餐桌上,放下菜,男人再和卧室里的父亲说话,
“对了,爸,你养得那鸟,这两天怎么不见叫了。”
“夜里叫得烦人,昨天拿去送人了……”
屋里终于再有他父亲的回答声,男人愣了下,
“白天爸你还出去过呢,我还以为你一直待在家里卧室呢。”
“……你进来吧。”
紧闭着的卧室门后,再安静了阵,响起老人平静的声音,
“我把饭给爸你端进来?”
男人盛了饭菜,走向那卧室。
哪知道,才走到卧室门前,这次一直紧闭着的卧室门就直接从里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