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帮我把白露带出去吧。”
良久,鲁修的手指微动,他指了指自己身上倒着的白露,朝着唐玲做着最后的恳求,得到了唐玲的点头以后,他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就好像是已经坦然面对着最后的结局了。
“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唐玲,之前对你很不友好。”
缓了好大阵,鲁修抬眼,睫毛上的冰霜有点影响他的视线,他看着唐玲模糊的身影,有点歉意地说道。
在这种时候,似乎才会解开一些过往大大小小的恩怨,人怎么总在濒死时候才会开始后悔自己的一生呢?
鲁修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越来越冷,天花板的灯光好亮,照得他有些困,好想睡觉,他好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快走吧,再待在这儿,很危险。”
鲁修颤抖着抬起手,他摊开手掌,一团小小的火苗,在手心中升起,这团火焰太小了,它在这肆无忌惮的冰天雪地里,散发出微弱的火光,似乎随时都会被突然吹来的寒霜熄灭。鲁修将这团火焰移到唐玲的身旁,他有些窘迫地说道:“可能没什么用处,但是,稍微会温暖点吧。”
看着微弱得不堪一击的火光,却在这片极寒之地一直燃烧着,散发出自己的热源,温暖着唐玲已经冻得僵硬的肢体。
唐玲抿唇,她低头看着鲁修,终是什么也没有说,伸手扶过白露的身体,艰难地驾着她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鲁修,转头离开。
鲁修微微侧头,注视着唐玲俩人的离开,直到他的视线逐渐空白,他已经看不清任何事物,身体已经僵硬地麻痹,连颤抖着散发热能都快要做不到,房间里似乎安静了下来,他听见了许多声音,空中的冷气呼啸着活跃地乱窜,手指的冰霜开始凝结的声音,不知哪里的机器不停运作的“嗡嗡”作响,他的嘴里不断地发出的微弱的呼吸,他的心跳在胸腔里不断减弱的跳动,他身的器官越来越慢的运作。
四周很吵,四周又很安静。
他看不见天花板的灯光,他闻不到冰雪的气味,他感知不到自己身体的状况,他说不出话,却还能听见远方唐玲的脚步声,鲁修意识逐渐涣散,冻得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却没有一丝声音,慢慢的,他听见了自己停止了心脏的跳动,自己的血液开始凝固,冰霜“嘎吱嘎吱”地在他身上游走,最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唐玲,你们一定要逃出去。
一直跟随在自己身旁的火苗,终于还是熄灭了。
它静悄悄地离开,毫不起眼,没有惊扰到任何人,还是因为身边的冷气再一次强烈了起来,唐玲才发现了它的消散,她整个人一顿,说不上来自己什么感受,她拿起了磁卡,打开了终于找到的门。
“嘀嘀,咔——”
历经折磨,大门开启,屋外的光一点一点照在唐玲的脸上,身上,她踏步出去,再也坚持不住,和白露一起倒在了地上,身后的门再一次慢慢地关闭,像是从未开启过,却带走了一个人。
终于离开了极寒之地,周身被温暖包裹住,唐玲控制不住地抖起来,她缩在地上,不停地朝自己冻得僵硬的手掌哈着气,她庆幸着自己居然能活着出来,却又被悲哀自己活着出来。
身旁昏迷着的白露幽幽转醒,她痛苦地呓语出声,恢复的意识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寒冷,白露控制不住地缩起身体,她的牙齿在打颤,抖了好一会儿,白露看着身旁的唐玲,不确定地问道:“我们,我们出来了?”
“嗯。”
身体渐渐回温,唐玲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四周打望一眼,就一眼,她就无比清楚地知道了她们此时身在何处。
“我们到了。”
这是一切的开始的地方——她最初被医生带出那个白色形状的房间的路。
原来他们与这隔得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这里不就是那个房间外面的走廊吗?鲁修……鲁修呢?”
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地方,压抑了这么久的心情终于有些许的喜悦,白露从地上坐起来,朝着身旁看去,可是除了唐玲,这里再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白露一下子愣住了,她看向站着的唐玲,问道。
唐玲眼神一暗,侧过头去,只是这一个动作,白露就足以知道一切。她满脸的难以置信,眼泪开始在眼眶中积蓄,嘴巴微张,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最终,白露低下头,却忍住了没有哭。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只是想离开,为什么?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两个人就在这个走廊上,静默了许久,都没有动作,唐玲犹豫再三,还是慢慢开了口:“我们,还有机会离开。”
白露僵了一瞬,沉闷地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发一语地站在了唐玲的旁边,她的脸上一片灰败。
最后的两个人,慢慢地走向他们经历了千难万险才能到达的地方。
“嘀嘀,咔——”
最后的这段路上没有一丝阻碍,没有突如其来的意外,什么都没有,很容易地开了门,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台子,唐玲还记得当初孟涵站在上面朝着他们这群惊魂未定的孩子哄骗的模样,墙上布满了白色的八边形,每一个都打开着,周围所有的墙壁就像是蜜蜂的蜂窝一样,一个一个的黑漆漆的口子敞开着,规整地分布在墙上。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白露走到墙边,摸向墙壁上的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她轻笑着说着,只是话里带着止不住的悲凉。
是啊,这么容易,牺牲了她所有的家人,才换来的容易。
“我们该怎么离开?”
唐玲看着这些敞开的容器,她问道。
“钻进去,顶上有个拉环,你一拉它就可以自动关闭舱门,然后带你回到地上。”
白露说着,便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容器,钻了进去,唐玲见状,也跟着在她旁边的容器钻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压根看不到什么光亮,唐玲伸出手在自己的头顶摸索着,摸到了白露所说的那个拉环,正准备拉下的时候,她听见了白露的声音。
“唐玲,我们地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