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县衙前院偏房,郑青田端坐于主位,右手抚着旁边桌上的金银锭,他看向下边垂手而立的钱塘县尉魏为仔细吩咐道:
“这份送到刘通判那儿,这份送到察司,秀州的这份,你务必得亲自送到,然后就守在那儿,一旦王知州他们抓到那两个皇城司的探子,就立马把他们押解回来!”
等郑青田吩咐完,魏为弯腰拱手恭敬道:
“是,卑职马上去办!”
说罢,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郑青田有些犹豫道:
“县尊大人,王知州他真的敢得罪皇城司的人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年他没少收受我的好处,这会儿必定得全力相帮!”
说着,郑青田自信笑道:
“我就不信,整个江南的掌事官员一起出手,那两个皇城司的探子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看着满脸自得的郑青田,钱塘县尉魏为不由地竖起大拇指熘须拍马道:
“县尊大人,高明!”
就在这时,门外有衙役禀报道:
“启禀县尊,萧公子请到了,他现在在后院的厢房等您!”
“好,我知道了,你现在马上去祥云楼订一桌好酒好菜,再去教坊司召几位最好的歌舞乐伎过来陪侍萧公子喝酒,我马上就过去!”
“是,卑职马上去办!”
等门外的衙役退下后,看着面带喜色的郑青田,魏为适时讨好道:
“县尊大人,您是想通过萧公子加入萧使相的后党?”
“不错!”
看了一眼赔着笑脸的魏为,郑青田心情不错,难得笑道:
“朝中官员,虽然大大小小的派系众多,党同伐异,但是大致可以分为四个派系,这排在第一的便是清流派,以柯老相公及御史中丞齐牧为魁首,这些官员大多出自名门,表面上自诩清流,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不阿谀奉承等等,实际上男盗女娼,躲在背后耍起阴谋诡计来可一点也不含湖,他们自是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排在第二的派系是以迎合攀附为进位之阶的幸臣,后党首领萧钦言萧使相是其中领袖,清流派看不起幸臣阿谀奉承媚上,幸臣自然也看不惯这些所谓的清流派自视甚高,这两派的文官在朝堂中长年明争暗斗,互为死敌,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第三派是内侍以及皇城司,算是官家的亲信,不过官家太过于仁慈了,皇后竟开始涉政,内侍和皇城司也早就千疮百孔,有钱就能吩咐他们办事,不提也罢!
第四派则是外戚勋贵,他们大多是武官出身,朝廷向来重文轻武,所以他们多半也只是安心尊享荣华富贵,有很高的地位,却没什么实际的权力,不值一提!
这样一来,我能投靠的就只有萧使相了,官家迷恋道藏,竟痴迷于养生之道,与此同时,皇后的权力越来越大,萧使相又是皇后最信任的人,只要能投靠萧使相,我这点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县尊大人高明!”
看着颇为了解朝堂格局的郑青田,魏为赔笑道:
“卑职私底下打探了一番,萧公子是萧家长子,深得萧使相喜欢,每每闯祸都是萧使相帮忙处理干净,只要萧公子真愿意帮忙,那么萧使相就一定会接纳县尊大人的!”
“这个还用你说?”
瞪了一眼魏为,郑青田没好气道: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吗?”
“卑职有罪,县尊饶命!”
看见郑青田生气,魏为立马习惯性地跪地磕头求饶,见他又这样,郑青田大怒,拍桌子低吼道:
“你个废物,是不是就会说这么一句?”
“卑职有罪,县尊饶命!”
“蠢货,赶紧滚去办事!”
“是是,卑职马上去办!”
说罢,魏为也不起身,就直接跪在地上向门外快速爬去,就在他快要爬出门的时候,郑青田在他身后大声怒吼道:
“回来!”
“是是!”
听到郑青田的怒吼声,魏为又调头爬了回来,跪在郑青田脚下,抬头看着他赔笑道:
“县尊大人,您还有什么要吩咐卑职去办的?”
“蠢货!”
噼头盖脑的一顿臭骂,郑青田指着桌上的金银锭怒道:
“把这些都带上,要送给哪些人,每个人又要送多少,你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记住了!”
“记住就好,滚出去!”
“是,卑职马上就滚!”
说罢,魏为跪在地上,将桌上的金银锭都打包好,然后用力抱在怀里向门口滚去,一直滚到门槛滚不过去的时候,他才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一熘烟地跑出了衙门,偏房里,郑青田差点被气死,自己这么聪明,怎么手底下的人都这么蠢?
钱塘教坊司乐营,按照县尊郑青田的吩咐,两位衙役来到教坊司乐营要召几位最好的歌舞乐伎去官府陪侍袁旭东喝酒,一走进教坊司,为首的衙役便找到乐营将的负责人吩咐道:
“我家县尊说了,要找几位教坊司里最好的歌舞乐伎去县衙的官宴上助助兴,从东京来江南的萧公子尤其喜欢听琵琶,你们这的第一琵琶高手宋引章”
教坊司二楼雅间,宋引章端坐在屏风后面,怀里抱着孤月琵琶,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痴痴望着窗户外自由自在的飞鸟,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拨动弦线,哀哀怨怨的琵琶声便奏响,生为贱籍人,又有谁能来救她离开这里,从此自由自在?
“小姐小姐!”
哀哀怨怨的琵琶声戛然而止,看着匆匆跑上楼的银瓶,宋引章怀里抱着孤月琵琶细声笑道:
“银瓶,你慢点跑,别摔着自己!”
“没事,我摔不了!”
“你啊,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应召!”
看着柔柔弱弱的宋引章,银瓶满脸高兴笑道:
“县老爷召你去衙门里陪宴,要招待从东京来江南的贵客,小姐,你知道这位贵客是谁吗?”
“谁啊?”
看着满脸开心的银瓶,不等她回答,宋引章就自己回答道:
“是萧公子,对不对?”
“小姐!”
见宋引章自己说了出来,银瓶连忙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摇晃起来,撒娇不依道:
“你干嘛要自己说出来,让我说嘛!”
说着,她又看向被宋引章抱在怀里的孤月琵琶笑道:
“小姐,你弹的琵琶曲真好听,萧公子肯定会喜欢,等去了东京,有空你也教教我好不好?”
“你啊,真不知道害羞!”
看着整天“萧公子萧公子”的银瓶,宋引章取笑道:
“这才过了几天啊,你就这么喜欢萧公子了?那我让你去照顾他,你干嘛还要自己跑回来?”
“我哪有?”
看着取笑自己的宋引章,银瓶撇了撇嘴笑道:
“应该是小姐这么喜欢萧公子才对,我是你的丫鬟,你喜欢哪个,我就喜欢哪个!”
“就知道哄我!”
白了一眼哄自己开心的银瓶,宋引章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自己道:
“好了,你不是说县尊要召我去衙门里陪宴吗?快去准备一下吧,我带你一起去!”
“好啊,谢谢小姐!”
高兴一声,银瓶忙跑去准备宋引章陪宴时要穿的衣裳和首饰,看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宋引章笑了笑,接着便放下怀里的孤月琵琶,莲步轻移,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打扮了起来,不一刻,银瓶准备好要换的衣裳和首饰,她走到宋引章身后,帮她梳理头发,看着铜镜里的宋引章,正拿着红折子轻轻地抿着嘴,明眸皓齿,我见犹怜,银瓶满眼羡慕笑道:
“小姐,你长得真好看,难怪萧公子才见了你一面,就想要娶你做妻子!”
“是吗?”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花容月貌,楚楚可怜,宋引章右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脸蛋痴痴笑道:
“只要萧公子真的愿意帮我脱了乐籍,不管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真的什么都愿意?”
看着痴痴的宋引章,银瓶一边帮她梳头发,一边在她耳边低声笑道:
“要我说啊,萧公子什么都不想要小姐做,他只想要小姐好好地服侍他!”
“我呸~~”
看着最近变了许多的银瓶,宋引章低声嗔骂道:
“好你个死丫头,你怎么这么坏?”
“哪有?”
看着脸蛋绯红的宋引章,银瓶嗤嗤嬉笑道:
“小姐,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不管萧公子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好不好?再说了,萧公子那么坏,小姐呢你又长得这么漂亮,楚楚可怜的,我看了都心动,更何况是萧公子?”
说着,她又贴着宋引章的耳朵说了两句什么,直说得宋引章面红耳赤的,一双美目秋水荡漾,声音微颤道:
“不要,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小姐,你就委屈一下自己,讨好一下萧公子嘛!”
看着满脸害羞的宋引章,银瓶赔着笑道:
“我从花魁娘子那学的,她说男人都喜欢这样的,你就试试好不好?”
“我呸~~”
看着不知羞的银瓶,宋引章轻轻啐了一口,脸色大羞道:
“不要,要试你自己使,我才不会这样作践自己!”
见宋引章不同意主动讨好袁旭东,银瓶便放弃道:
“算了,我可不敢,我要是小姐,我肯定会好好地讨好一下萧公子,让他早点救我离开这里!”
听银瓶所言,宋引章眼神晃动,心里有些许意动,却又实在是做不出像花魁娘子那般主动去服侍男人,以色事人,一直都是她所不耻的下流行径,她是乐伎,不是歌姬,更不是香云楼里的花魁,她不会,更不愿以色事人!
晌午,宋引章和银瓶乘马车从教坊司乐营来到钱塘县衙,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位同样年轻貌美的歌舞伎,在衙役的带领下,众人走进县衙后院,看着占地颇广的后院,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还有假山奇石,鲤鱼成群的小湖,环境这么好的别院,看得银瓶是目不暇接,她紧挨着宋引章,小声笑道:
“县老爷住的地方都这么好,那萧公子的家岂不是人间仙境了?”
看着胡乱说话的银瓶,宋引章吓唬她道:
“你别乱说话,小心被别人听见了,告诉县尊,打你五十板子!”
“那我不说了,五十个板子,那我不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