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没事吗?”松田阵平站在黑色的保时捷旁边,对着里面的人说道。
车内的装饰也是黑色的,唯一坐在驾驶位上的青年穿了一件白衬衣,身材纤细,像是被黑色的座椅怀抱在身前,有种怪异的融洽感,让人难以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之前在警校的时候,无论是跑了二十圈之后累到瘫倒的样子,还是去公共浴室一丝不挂的样子,松田阵平都看过,也早就知道这位同期有张很漂亮的脸,此时却也有些愣神。
“怎么可能有事,当年我连四楼都跳过。”神代以知抬起头,露出了浅粉色的双眸,现在已经是黄昏,金红色的夕阳斜斜地映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金边,“这周末我正好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萩原吧。”
“你还好意思说你从四楼跳下来的事?”松田阵平对他指指点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副墨镜,“不要扯开话题,要是你今天没能出来,我就得去医院探望你们两个人了。”
萩原研二也是他们警校时期的同期生,和松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去年冬天的时候,在一次爆炸案中,原本已经停止的炸弹突然重新动了起来,幸好萩原研二穿了防护服才捡回一条命。不过仍然受了重伤,已经在医院躺了半年,神代以知大概每两个星期会去探望他一次。
这也能解释,听到了神代以知仍然在即将爆炸的现场时,松田阵平为何会这么紧张。
“对不起嘛,我做之前问过赤司君,他也赞同我的做法。”神代以知说道。
制服一个神经高度紧张的犯人是很简单的事,神代以知原本可以顺利地从楼梯跑出来的。但是他却留下拆了一部分炸弹,虽然没能全部拆除,剩下的炸弹只炸毁了二楼的半个平台,整个大楼还是没事的。
“你!”松田阵平被他的大胆吓了一跳,即便如果换他在那个位置,他也会这么做,可这次的事情毕竟不一样。
松田阵平警惕地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才压低了声音靠近了神代以知,低声说道“你还敢问他,等他回去和他爸爸说句话,你的职业生涯就到头了!”
“不会的。”神代以知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赤司征十郎不会和他父亲说什么,就算赤司征臣知道了,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就算他们不会做什么,这要是让上面知道了,就算你做得是好事,你也完蛋了。”松田阵平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地戳了下他的额头,“这件事除了我之外,谁都不准说。”
“我才不会说呢——阵平你是不是变啰嗦了。”
“我这是谁逼的啊。”松田阵平扯着一把他的脸,成功看到神代以知的脸变成包子脸,才站直戴好了墨镜,“周末别忘了联系我,我去接你,医院周围不方便停车。”
看到黑色的保时捷消失在视野内,松田阵平突然想起来神代以知平时开的并不是这辆车。
“啊,让他跑掉了,还没上药呢!”松田阵平忽然说道。
神代以知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导航到了米花公园,公共公园没有门票,在这个时间也很少有人来。
站在全园地图前看了几分钟,神代以知来到了里面的儿童乐园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小象滑梯,旁边有沙坑,里面还堆着几个小沙堡。
再一旁竖着两个秋千,神代以知坐在了其中一个上面,脚支撑在地上,小幅度地晃动着。
教科书。
这是诸伏景光给他留下的暗号,之前在念书的时候就常用的,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的密码。
拆弹的时候他一直在思考,是否要应诸伏景光的邀约。
要来吗?事到如今,再见面又有什么意义。诸伏景光大概率是警方卧底,他不想拆穿这件事,说他心软也好,至少他不希望诸伏景光因为他失去生命。
知道他代号的景光,必然也猜得出他是组织派出来的,不管他做出什么选择,神代以知觉得自己都能接受。
可是如果不来,他也觉得不舒服。
但是见面后,把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放在上面,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果然还是走吧。”神代以知倏然站了起来,拆弹时没继续往下想的选择又重新摆在了眼前,当时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剪错了线导致炸弹提前爆炸,现在仍然是同样的心烦意乱。
他站了起来,与站在儿童公园门口的黑衣青年对视上了。青年这次没有带兜帽,单手扶着肩膀上的吉他包,安静地凝视着他。
风吹起了两人的头发,在黄昏时刻,落日的余晖洒在了他们的身上,青年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露出了一个让人很怀念的温柔微笑“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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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坐在儿童公园的秋千上,绑着秋千的铁链摩擦时发出了吱扭扭的声音,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声响。
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见面地点,周围空旷平整,大概是为了方便家长们看护小孩子,如果有人躲着立刻就能发现。而不会有人在这里放窃听器,无论说什么都不用担心。
“你猜到是这里了。”诸伏景光率先开口道,语气一如往常的温柔。
“【教科书】指的是学校,我们同学的次数太多,你不可能约我去学校。学校里的具体代表就是孩子,所以就是公园了。”神代以知说道,他语气的兴致不算太高,心脏一直悬空着,就像是考了很差的成绩必须要拿试卷回去给家长签名一样。
“这也没办法确定是这里吧?说明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诸伏景光笑了起来,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那双蓝眸像是星星般闪烁着。
不该是这种态度的。
神代以知抓着秋千链子的手骤然握紧,虽然他也没办法接受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可诸伏景光现在的样子,反而让他更难受。
“不要再说这种虚伪的话了,你都知道了吧。”神代以知的嘴唇用力抿成了一条线,忽然站了起来,制止了诸伏景光继续说下去,“无论什么都好,就算怨恨我也一样,别用这种态度对我……”
声音越来越小,神代以知觉得眼睛有些酸,将脸埋在了手中,不想让自己的脆弱露出来。
“你在说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诸伏景光的反应,他似乎是真的很惊讶。晃动的秋千停了下来,神代以知从指缝中看到了诸伏景光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说,你是双面间谍这件事吗?”
听到了诸伏景光略带笑意的声音,神代以知有些愣怔地抬起了头,他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好笑,但也没空管这个,傻乎乎地发出了一个“欸?”
“人生世事难料,你和我还有零一样,都是被警视厅派到组织的卧底吧?不过毕竟我们以知从小就是全校第一,这么优秀的成员当然要物尽其用,没想到组织又把你派回警视厅了吧。果然,现实比更戏剧化。”
“零也是?”神代以知感觉自己的心脏咚了一下,甚至都没注意到诸伏景光后面的话。
“嗯,零的代号是波本,我们都是上个月拿到代号的。”
神代以知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一开始,也想过以知真的是组织成员的事。”诸伏景光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就像是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对他说话的样子,“但果然还是不可能。”
“……万一我真的是呢?”
诸伏景光笑着摇了摇头“你回去救了被抓到的孩子,而且为了将伤亡降到最小还特地冒着危险留下拆弹,如果真的是组织成员,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
……被抓到的孩子是我表弟,拆弹是因为我心情不好,少一个前置条件我都不会做这种事,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啊!
神代以知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
“即使现在的立场不同,我们也是一样的,以知。”诸伏景光上前了一步,轻轻拥住了他。
他在诸伏景光心里究竟是多么纯洁的白莲花,这么狗血的碟中谍剧情都能编出来?
他没办法出卖景光,现在还要再加上零,他的两个发小全栽组织里了。
回去得列个计划看看怎么才能保证他们在组织的安全。自己的幼驯染还能怎么样,总不能让他们死了吧。
他靠在诸伏景光的肩头,叹了口气。
“……而且。”诸伏景光轻声说道,他这次的声音并不算大,只是他们靠的很近,听起来并不困难,“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连我都不相信你,以知该怎么办呢。”
他们现在是拥抱的姿势,不用担心诸伏景光看到自己的表情,神代以知闭了闭眼,抓住了诸伏景光后腰的衣服,用力握紧。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