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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 让花魁(1 / 1)

“当——”“咚咚咚——”锣鼓声震天,喧闹的秦淮河竟然立刻安静下来,在万众瞩目之中,三艘画舫缓缓靠近了河畔搭就的舞台,第二、第三艘上张挂的灯笼上“惊鸿楼”“闲来馆”字样,让千万人如痴如醉:

“炎炎姑娘来了!”

“紫袖姑娘来啦!”

不过,大家也都充满了疑惑,因为第一艘画舫的灯笼上是“百花声”,百花声是什么来头?居然第一个出场了?

在那么多眼睛注视之下,百花声画舫上的所有人居然非常镇定,艄公熟练地将船靠岸,船工搭好跳板,仆妇掀起帘子,十来个丫鬟簇拥着几个盛装丽人出现在船头,就听花魁大赛的司仪林字装高声喊道:“百花声班主花冠娘到!”

众人一看之下,颇为吃惊,那个百花声班主花冠娘,居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妖娆少妇,眉目如画,风姿绰约,在那些不超过双十年华的美丽姑娘簇拥之下,毫不逊色,好不风光,娇声道:“百花声初到贵地,还望各位大爷赏口饭吃,小妇人不胜感激!”

她盈盈一福,旁边那些姑娘也都跟着行礼,周围不少怜香惜玉的多情男人不由自主喊道:“一定,一定!花冠娘但放宽心!”言语非常亲切,好像他们认识花冠娘很久了似的,听得花冠娘娇笑不听,花枝乱颤,妩媚之极,这让不少男人都觉得口干起来。

“有请今晚参加花魁大赛的莲吟姑娘!”林字装再次高声喊喝,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盯住了百花声画舫的船舱,帘子一挑,两个小丫鬟当先走了出来,一人怀里抱着锦缎琴衣包裹着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琵琶之类,另一个手里端着一只托盘,里面是一只小小的鼎炉,正有袅袅香烟缭绕升腾。

这两个小丫鬟身后出现的,是一个身着嫩黄色衣裙的少女,年约二八,身形适中,眉宇间一片波澜不惊,如同一朵淡雅的莲花一般缓缓走到舞台中央,抬眸缓缓投向周围一眼,四下里立刻寂静一片,只听那少女启唇道:“小女子莲吟见过各位!”声音真的如露滴荷上,悦耳动听。

“莲吟献上这曲《风荷》,还请各位方家不吝赐教!”莲吟从小丫鬟手中取过琵琶,另一个小丫鬟将鼎炉放置到了舞台的前端中央,随后花冠娘带着丫鬟们退到了船头,其他那些姑娘却来到了莲吟的身边,抬臂舞袖,将莲吟簇拥在中间,她们都是一身白色衣裙,紧紧簇拥在一起,宛若水上一朵含苞欲放的洁白莲花。

群芳缓缓向四周俯身,洁白的莲花静静绽放开来,将而身处其中的莲吟就如嫩黄花蕊一般,缓缓显露出身形,同一时刻,悠扬的琵琶声也四散传播开去,乐音一开始真如微风拂过水面上,水面上的荷叶与花瓣轻轻颤动着,荷叶上的露珠先是来来回回滚动着,最后终于滚到边上,滴落湖面,微微的“叮咚”声中,湖面上荡起轻轻的涟漪;而后,风渐渐大起来,荷叶与花瓣摇曳得更加厉害起来,湖面上开始掀起不小的波浪……

莲吟姑娘的琵琶弹得真好,更难得的是,她是且弹且舞,在群芳衬托之下,她就是那风中的荷花,摇曳着万种的风情,衣袂飞扬中,似欲凌风而去,大家看得如痴如醉,谁都不敢出一口大气,生恐呼出的气大了,就将这朵清新怡人的莲花吹落凡尘去了。

钱能的画舫离舞台最近,观赏角度也最佳,他一眼不眨的看着那位莲吟姑娘,心里欲火熊熊燃烧着,这个女子看着不染一丝尘埃,如同天仙临凡,但听其音,观其行,倘若在闺阁之内略加调教,必定会成为热情如火、烟视媚行的尤物,百花声有此尤物,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呢?看来得去好好照顾照顾他们的生意了。

这么想着,钱能心里像养着只小老鼠,那小脚爪挠啊挠的,真是痒痒啊!

——你不是个太监吗?而且还是个老太监!

——嘁,少见多怪!你不知道太监也是人吗?而且这个世道,没那玩意儿的做什么都比一般人更狠,懂不?

“反弹琵琶,反弹琵琶!”四下里一片惊诧之声,莲吟姑娘居然非常熟练的反弹琵琶,乐音声中那曲线婀娜的娇娆风姿,让多少男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角湿湿的,是口水吧?

当最后一个乐音还在众人耳边回旋时,莲吟姑娘的身姿定格在了舞台中央,群芳缓缓起身,将她这嫩黄花蕊包裹起来,四下一片彩声,如同潮声一般激烈而绵长。

当莲吟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还是有很多人恋恋不舍的不愿收回目光。

第二个出场的是惊鸿楼的炎炎姑娘,正当大家猜测她会表演什么技艺时,一个娇小文弱的书生独自一人出现在惊鸿楼的画舫船头,在众人惊诧万分的目光注视下,手摇折扇,不卑不亢的一步步走上舞台,等他在舞台中央站定,凝眸四望,才有人惊呼出声:“炎炎姑娘,是炎炎姑娘!”

这个炎炎姑娘还真是古灵精怪,居然扮成一个书生出场,她折扇轻摇,在没有任何乐器伴奏的情况下,清唱了一曲《折桂》。

蟾宫折桂,这是多少读书士子朝思暮想的事啊!炎炎姑娘声如乳莺出谷,折扇摇摇,儒衫飘飘,将折桂之后又进洞房的状元郎那惊喜交加的样子演绎得淋漓尽致,一曲唱罢,彩声如雷。

炎炎姑娘俏皮的拱手作揖,而后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娇俏的吐吐舌尖,一路小跑回了画舫。等她身影消失在帘子后,四下有涌起更大一波的彩声。

有了这两位的精彩表演,大家无形中对最后出场的紫袖姑娘的期望就提高了,但是,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料到,紫袖姑娘居然是这样的出场方式——一身戎装、腰佩长剑的紫袖姑娘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将军,从舞台上方缓缓降落当场。

紫袖姑娘居然是位轻功绝顶的武林高手?众人陷入今晚最大的惊诧之中,但很快就释然了,他们看见了紫袖姑娘从腰间解开的一条细细的绳索,那绳索的颜色跟舞台后方帷幕的颜色一样,难怪大家一开始看不出来。

紫袖姑娘抽出腰间长剑,左手掐了个剑诀,开始舞剑,不过大家都明白了,这其实是一段剑舞,不少读书人还是读过杜工部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的,只是,当时只是想象佳人公孙氏舞剑的风姿,如今可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一舞剑器动四方”,什么又是“天地为之久低昂”,紫袖姑娘这段剑舞,当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今晚之后,紫袖姑娘即便想要‘绛唇珠袖两寂寞’也是万不可能的了。”很多士子不约而同的在心底里喟叹,这真是个奇妙的夜晚啊!

如雷般的彩声欢呼声中,紫袖姑娘冉冉升空而去,林字装再次登场,宣布今年花魁大赛的评选规则:所有在场的人为方才三位姑娘出银两,成百上千不嫌多,一文两文也不嫌少,哪位姑娘获得的银两最多,她就是今晚的花魁;而这两年周边地区连连受灾,三位姑娘最后所得的银两,都将作为善款捐给灾区作救灾之用。

这评选规则可真是大异往年,往年看重的可是“乌发云髻”“娥眉明眸”“朱唇皓齿”“玉指素臂”“细腰雪肤”乃至“红妆粉饰”之类,要是肢体有天然香泽更好,甚至有人开始关注女子的缠足,认为要三寸金莲才算得上真正的美人,更有那些有恋足之癖的“仁人雅士”提出要先有一双秀美的三寸金莲才有资格参与花魁大赛。

却不知今年这是怎么啦,居然以赈灾作为花魁大赛的最终目的,实在让人意外,但很多人不约而同高声叫起好来,而后,很多青衣小厮两个一组,或走进人群,或登上画舫,一人负责收银,一人负责记账,最后,他们再把募捐所得统一清点——现场可是真金白银或银票直接出手,没有人会干出当场口舌生花、事后必然赖账的无耻行径。

整个过程持续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最后的数字出来,众人又是惊呼一片,三位姑娘所得的银两实在太接近了,莲吟得银十三万七千四百九十两,紫袖姑娘得银十三万七千六百九十九两,炎炎姑娘以三十两银子的些微差别胜出,成为今年的花魁。

“炎炎,炎炎!”全场欢声雷动,呼喊之声震耳欲聋,炎炎姑娘笑颜如花,登台接受万众的祝贺,在如雷的彩声之中,她暗自思量:有此殊荣,不枉奴家鞋中塞上棉花苦练了两个月的男子步伐!

在她身后,是惊鸿楼老鸨“醉芙蓉”的惊喜欲狂跟一众姑娘的欢呼雀跃。

在这之后,本城巨商殷台树殷大善人又掀起了一波**,他派来的闲来馆杜掌柜当众宣布,殷大掌柜为首的南京商会所有商户集体捐献两倍于三位姑娘筹得的善款数目的银子,同样作为救灾之用。

“善举可嘉!”

“痛快,痛快!”

“好啊——”

这些商户可真是慷慨仁义啊!两倍于三位姑娘所得,那可是八十多万两啊!这些商人可真是有钱哪!

在阵阵喧闹声中,闲来馆画舫中的紫袖姑娘——也正是依婕小姐——终于长长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冲着一旁的小语娇嗔一句:“幸好让你给炎炎那小妮子加了两千两,要不——呵呵——”

几乎是同一时刻,百花声画舫中的莲吟姑娘也在暗自思忖:幸好让人给炎炎、紫袖都添了两百两银子,要不我就麻烦了!

也是同一时刻,钱能终于拿定主意:不惜代价给闲来馆的紫袖姑娘赎身,把她送给太子当见面礼。

决定给紫袖姑娘赎身可不是因为他对莲吟和炎炎两个小妮子有意,而是他注意到,殿下看那紫袖姑娘舞剑时的神情明显不同于对其他两位姑娘,看来,殿下动心了!

此外的关键,是紫袖姑娘要比另外两个大两岁,对于还没有纳妃的殿下而言,紫袖姑娘的风情不输于另两外,而以她往日的心性来说,不会成日痴缠殿下而让殿下困扰,要换狐媚子一样的莲吟跟炎炎,恐怕殿下的身子堪虑啊!

钱能把这心思跟李东阳一说,后者也没有表示反对,太子纳妃是早晚的事,有紫袖姑娘这样深谙风情的处子引导太子熟悉男女之事,未必不是好事。

宋钦他们及后来知悉此事的王恕等人也都没什么异议,太子是将来的一国之君,早日熟谙男女之事,避免将来在床笫之间发生尴尬事,这也是为臣的本分,而且,这种事由钱能之流来做,也很合适。

朱祐樘没想到自己在看紫袖姑娘舞剑时的偶一浮想联翩,就招来了钱能的一片忠心,想想甚是好笑,不过,他并不反感这事,看她舞剑时的英姿飒爽,他竟然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令他又畏又恨的万贵妃,那个女人经常在父皇出行时一身戎装,随侍在父皇身侧,父皇居然每次都容忍了她的任性,他以前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何如此骄纵于她,如今看见了紫袖姑娘,似乎终于明白了,看她舞剑时的飒爽劲儿,他有种很奇怪的安全感,这种感觉,与庄小姐在眼前时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于是,在心底里,他对紫袖姑娘的到来有了一种莫名的期待;同时,他又非常震惊,一次花魁大赛,竟让灾区平白得了总数超过一百二十万两的赈灾银子,这可比朝廷这两年用于赈灾的的所有款项都多啊!难道,商户们真的如此有钱?难道,方慕轩说的发展商贸是大有利可图的?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虽然明知鼓励商贸是违背祖制的,但他真的有些动心了。

再热闹的宴席,也终归会有散席的那一刻,不过,今夜的繁华热闹,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会在市井坊间流传。

杜掌柜一行回到闲来馆,依婕回到自己的闺房,却发现小语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暗自一恼:这个小丫头,不知又看见什么新鲜事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显露出微笑,想:再过两天,他就该到了吧?见了他,我该说些什么呢?

同样的内容,她这两日已经想了无数遍,每次想起,她就觉得心里的欢喜增加了一分,等到他出现在她面前,那满满的欢喜该溢出胸腔了吧?

“小姐,小姐,”小语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来,“来啦,来啦!”

想得入神的依婕被惊醒了,有些嗔怒的瞪这个没涵养的小丫头一眼,没好气的说:“什么来啦,没头没脑的!”

“方公子,方公子啊!啊,不,是姑爷,姑爷——”这两天小姐神不守舍的,原来是为了未来的姑爷啊,想不到,说曹操,曹操就到,花魁大赛刚结束,姑爷就上门来了,还真是巧啊!

“方公子!”依婕一惊起身,愣了片刻,提起罗裙就往楼梯奔,小语愣怔一下,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未来姑爷的身边,可是有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啊!还有还有,姑爷身边那两个侍女里,居然还有个碧眸美人呢!

这个时候,涵养是最没市场的东西,依婕仗着练过武功,很快来到了前院大厅前,她在廊柱后站住脚,听到大厅里传来的谈笑声,赶紧低首瞅瞅自己身上,将衣衫整理一下,喘息匀了,抬手理理鬓发,深吸口气,才迈着优雅的步子来到门口,轻启樱唇,说:“爹爹,女儿回来了。”

殷台树在里面听到这话,暗自一笑:这个丫头,真是作怪,想来是急着见自家夫婿了吧!

想到总执事方才引见他身边那位是他的娘子,他又替女儿担心了一下:没能第一个嫁给慕轩,婕儿一定会很不开心吧!

这么想着,他抬眼看着门口,满心忧虑。

一旁坐着的,正是慕轩与凝珮,他们下午才进城,找家客栈住下,虽说知道今夜有难得一见的花魁大赛,但慕轩还是直接就到闲来馆见殷台树,殷台树将南京城的教务详细介绍了一下,尤其提到了前几日的“骚乱”,坦承是出自女儿依婕的策划,并将这次事件前后收集的情况给慕轩过目。

慕轩翻看着手中这厚厚一沓纸,越看越是惊喜,整个事件过程中,谁向府衙倡议禁止花魁大赛,哪些人支持,哪些人反对,商户娼家罢市,哪些反响最大、值得结交,所有衙门官员中,哪些官员可以利用,哪些官员支持商户发展,各地士子中,什么地方的最容易发动等等,材料中分门别类,记录得非常仔细,这些,对于将来“逼迫”朝廷扶农重商、开放海禁有莫大帮助,策划并记录这一切的依婕姑娘真是聪慧至极。

他们说着说着,时辰就不早了,殷台树索性让下人收拾厢房,请慕轩他们住下,慕轩当然猜到了他这么做的用意,依婕姑娘正是二师父为自己定下的未婚妻子,只是被自己婉拒了,可看样子,二师父根本没有把自己拒婚的这个事实告知殷台树,而自己事前也根本没有让凝珮有个心理准备,一旦依婕姑娘当场认他这个未来夫婿,那自己该怎么办?凝珮就在身边,这让她情何以堪?

他坐在那里一直惴惴不安的,听到外面传来娇柔悦耳的声音,他的心一下子抽紧了,目光“唰”一下投过去;一旁的凝珮听殷台树方才说起闲来馆声名素著的紫袖姑娘就是依婕小姐,听说她参与争夺花魁回来了,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看着门口,想见识一下花魁候选人究竟有多大的魅力。

晴蓉和槿儿也有凝珮一般的心思,两双眸子自然也就盯紧了门口。

依婕敛眉沉眸,缓步进门,而后站定,抬眸看去,不禁吓了一跳,厅里五人,都目光灼灼的瞪着她,那样子,好像是要三堂会审一般,真是吓人!

她的注意力,先就被座中那位美貌娴静的少妇吸引住了,心里暗自一惊,座中那个男子就是他啊,而她就坐在他的左手边,难道是他的妻子?他已经娶妻了?可怎么连爹爹都不知道呢?

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却不得不走上前去,向爹爹见礼:“爹爹,女儿回来了。”

殷台树起身,慕轩两口子也起身,殷台树给双方引见,依婕见爹爹并不顾忌三个女子,知道自己也不必忌讳什么,向慕轩一福,口称:“依婕见过总执事!”

慕轩抱拳还礼,依婕又向凝珮见礼:“见过方夫人!”说这话时,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他真的已经成亲了,难道是想躲着自己,故意匆忙办事的?我真的有那么惹人讨厌吗?

凝珮与她见礼,之后大家落座,慕轩先向依婕表示感谢:“殷姑娘辛苦经营,才有如今这些收获,慕轩不胜感激!”

依婕听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当着他的娘子的面感谢自己,心里有再多委屈,也忍不住欢喜之情,却不得不强自忍着,说:“依婕不敢居功,这是兄弟姐妹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慕轩笑了,说:“姑娘不必过谦,兄弟姐妹们的辛苦自不必说,但如果没有你这位女诸葛居中谋划,大家的辛苦未必有实效。”

再次得到肯定,依婕自然高兴,笑一笑,不再表示谦虚。

花魁大赛的结果,早就有人回来报知,关于百花声班,殷台树也已将能搞清楚的情况一一告知慕轩,慕轩问依婕:“百花声班参与花魁竞夺,是否真的是路经此地,适逢其会?”

依婕听他明显是征询自己的看法,心里越加高兴,想想,很慎重地说:“依婕以为,百花声班是有备而来,但其志不在夺花魁。”

“姑娘为何如此想?”慕轩嘴角显露微笑,依婕看在眼里,心里不由自主哼一声,这个可恶的男人,摆明是考较自己嘛!她嫣然一笑,说:“依婕不想夺得花魁,那位莲吟姑娘一曲《风荷》虽然弹奏得非常出色,但那应该还不是她的最高技艺展现;后来结果明确,莲吟姑娘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神情愉悦,没有丝毫落败后的沮丧之色,这种情况,不是说明她气度惊人,就是她也根本没想做花魁;而在她且奏且舞之时,百花声的班主花冠娘神情相当紧张,但当炎炎夺得花魁之后,花冠娘明显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看样子,她也是不愿意莲吟姑娘夺魁的。”

忽然之间,她的心一阵抽搐,自己忘了,自己再怎么洁身自好,可也是风尘中人,莫非他对这个非常在意?想必是的!要不,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成亲了?虽然他的娘子也是绝色,可并不能掩盖他躲避自己的意图啊!一时之间,她的芳心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绝望之中。

慕轩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眼前这位居然在转瞬之间就有了这么个念头,自己被一厢情愿定性为“歧视失足妇女”了,他点着头,说:“姑娘明察秋毫,推测合情合理,看来咱们确实有必要盯住百花声班,以防意外。”

太子微服来到南京的事,慕轩早就传讯给了殷台树,殷台树也早就安排了几个机灵之人去探查过,知道太子的落脚之地,依婕也知道这事,父女俩不约而同点头。

殷台树看看时辰不早了,起身招呼侍女带慕轩他们去歇息,依婕忽然说:“总执事,能否暂留片刻,依婕还有话说。”

慕轩看一眼凝珮,冲她点点头,凝珮就带着晴蓉、槿儿跟着侍女先走了,殷台树也先走了,慕轩看着依婕,说:“有什么话,姑娘请讲!”表面上他很是坦然,但心里还是免不了打起了鼓,他知道,她要说的话肯定跟自己拒绝婚事有关,这个女孩子,内心聪慧,外貌上也让他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要对她说什么决绝的话,还真是非常困难。

依婕忽然盈盈拜倒在地,说:“难女桂依婕拜谢将军救命之恩!”

慕轩吃了一惊,伸手虚扶,问:“姑娘,咱们见过?”

依婕心中一阵气苦,说:“四年前,难女跟随爹娘自陕西返乡,路经山西,被鞑靼人掳去,幸蒙将军搭救,才保全性命,那时将军忙着追敌,难女今日才能当面叩谢大恩,真是幸运!”

她磕下头去,慕轩急忙说:“姑娘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咱们现在可是同教中人,如此可就生分了。”依婕的身世,之前也听二师父说过,只是自己救过他们一家三口的事还是第一次听到。

依婕还是磕完了头,站起身来,眼眸直直的看着慕轩,说:“依婕身入风尘,自知无法获得将军垂爱,只是依婕心有不甘,觍颜问问将军的心迹,还望将军坦诚相告!”

看着她的灼灼眸光,听着她压抑着无数悲伤的话音,慕轩哪里还不明白,这姑娘因为自己不答应婚事,对自己有了怨气。

他无奈的一笑,说:“既然姑娘说到这事,慕轩必当坦诚相告,慕轩是什么出身,姑娘应该一清二楚,慕轩没有同姑娘见过一面,师父贸然订下亲事,这无论是对姑娘还是对慕轩而言都不是明智之举;况且慕轩已经有心仪之人,岂敢耽误姑娘终身幸福,个中情由,还望姑娘明察!”

依婕看着他的眼睛,眼眸中闪动着泪光:“老教主并没有告知依婕取消婚事,依婕父母双亡,终身大事自然由老教主跟爹爹做主,将军既已成亲,那依婕甘愿做小;如果将军嫌弃依婕,那依婕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另许他人,甘愿孤独终老。”你要怜惜我,就不会让我孤独终老;你要真的不嫌弃我,就绝不会让我为奴做妾。

才这么几句话的工夫,自己就要害人家这位绝色佳人做一辈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这似乎太残忍了吧?慕轩傻眼,趁这工夫,依婕蹲身一福,说一声:“依婕告退,将军好好安歇吧!”她飘然而去,留下慕轩在那苦笑:你搞这一出,我还能有什么心思安歇!

慕轩在侍女引导下来到歇息的厢房,晴蓉跟槿儿就很识趣的离开,晴蓉想着刚才小姐讲的《画皮》的故事,心里毛毛的,紧紧偎在槿儿的身边,低声央求:“槿儿,好槿儿,今晚咱俩一个被窝吧!”

凝珮神色安详的坐在烛火下,见夫君的第一句话就是:“殷姑娘对轩郎青眼有加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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