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无尽缓步走近,神情居然非常落寞;在他身后一丈多远,是脸色苍白的桑田碧,他的目光中满是**裸的**,死死盯着盘膝而坐的庄小姐,他自然看出这俊俏少年是女子装扮的,想到扮成男子尚且如此美貌,要是恢复女子衣衫,那该——受不了啦,浑身要着火啦!
晴蓉“啊”的一声惊呼,赶紧跑到小姐身边扶她起来——她跟着小姐昨天见过这两个恶人,对他们的凶恶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庄小姐一见那写满**裸**的眼睛,就觉着自己的衣衫好像正被扒光一样,一阵恶心,眸光赶紧避开那让人反胃的下贱胚子。
慕轩身形一晃,已经掩在主婢俩的身前。
阳无尽却似无意攻击,目光中满是感伤之色,喃喃着:“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好好好,词好,你们吹弹得更好!”他似乎沉浸在刚才那曲《征人怨》中了,望着慕轩,眼神中充满了温馨:“你的品箫之技极高,令老夫想起了一位故人。”
品箫?我呸,不如叫吹箫顺耳——哦,还是算了,品箫就品箫吧!慕轩小小的纠结了一把,神情戒备地望着对方,瞧这老魔头的神气,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来找人叙旧的,只是可惜,我可没这个心情!
“阁下原来也懂音律,看来是位雅人啊!”慕轩语含讥诮,很希望对方大怒出手,那样大战一场,比较痛快!
阳无尽居然没有生气,老老实实的一点头,声音低沉:“老夫早年也是科甲出身,略通音律。”
慕轩跟庄小姐都吃了一惊,互相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这个魔头居然考中过进士?
一旁的桑田碧明显“烧”得非常厉害,见师父居然跟人家聊起天来,非常不耐烦,尖声叫道:“师父,快废了这个小子!”说话时,他的目光仍然紧盯着庄小姐,后者下意识的往慕轩身后躲了躲,心中恚怒不已。
阳无尽回首瞪一眼煞风景的徒弟,还没开口,慕轩却动手了——他可不愿这淫贼拿那种眼光看着自己身后的人儿,冲阳无尽一拱手,说声:“失敬失敬!”右脚脚尖一挑,一块小石头直奔桑田碧的面门而去,阳无尽眉一皱,却没有出手拦截,那小石头去得虽快,但自己徒弟还是有本事闪避的,桑田碧也没有急着出手,他要等石头接近面门时才动,也好在佳人面前显显本事。谁知那颗石头在离着桑田碧还有三尺远时,竟然一分为二了,一半还是直奔咽喉,另一半却向下一沉,奔着他的“气海”穴而去,桑田碧猝不及防,头一甩避开了上面这颗,却最终被下面那颗击中大穴,痛呼一声都没有,像一滩烂泥一样委顿在地了。
阳无尽的脸色愤怒,怒视着慕轩说:“想不到你这竖子貌似忠直,出手却如此阴狠!”“气海”是人体大穴,练武之人要是伤了这地方,难免功亏一篑,难有大成,何况自家徒儿旧伤未愈,自己一时大意,让一块小石头毁了徒儿,也把自己的所有希望都葬送了!
“凭你这个混账徒弟的所作所为,他死十次也不够偿命。阁下既然认为我阴狠,那我也就当仁不让了!”慕轩淡淡的说,“阁下如果真是科甲出身,沦落为武林魔头,不是比我更阴狠吗?”
阳无尽似被他戳到了痛处,脸色一变,恨恨道:“竖子不明所以,安敢胡言乱语!”他似乎是郁闷得久了,竟然跟慕轩聊起了往事。
原来,阳无尽真名金舞阳,江南人士,是天顺六年殿试三甲第七名,当时他刚刚弱冠之年,整个金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可他偏偏在前途大好之时恋上了秦淮歌妓姰卿,最终被朝廷革除功名,永不叙用,金家老父被气得吐血而亡,而姰卿自责毁了爱郎的大好前程,郁郁而终了。金舞阳受双重打击,变得愤世嫉俗,遁入深山三年,再现世间时,就成了风流倜傥却热衷于玩弄女子的阳无尽,据他自己所说,其实他并不是以采花为目的,那些与他有瓜葛的女子,虽说有不少是受不住他的刻意引诱才堕入彀中的,但也有主动与他勾搭的,他从来没有用武力强暴过任何一个女子,事后也没有伤害任何一个女子,是那些女子的家人避讳这些,才把他说成是采花淫贼,而且,不惜辣手杀了那些失节败行的女子,将恶名扣在他的头上,于是,“色恶魔”的名声就越来越响了……
“其情可悯,但其行可诛!”慕轩长长叹息一声,想不到眼前这个恶名昭著的人物也是那些自命正义之徒的替罪羔羊,“可惜,姰卿夫人白白枉死了!”
阳无尽目光带煞,怒道:“小子竟敢污蔑老夫爱妻,可是不想活了?”
庄小姐与晴蓉原本被这个恶人的往事打动了,泪光盈盈的,现在看他那恶形恶相,顿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互相靠了靠,又往慕轩身后躲了躲。
慕轩神情自若,说:“姰卿夫人郁郁而终,只为自认为阻隔了心爱之人的前程,辜负了金家老父的一片苦心,可惜你却一意孤行,一念之差,把一个至情至性的多情男儿变成了人见人憎的武林败类,姰卿夫人泉下有知,岂不羞煞愧煞!”
阳无尽双目尽赤,脸上神情却反而平静得很:“竖子伶牙俐齿,伤我爱徒,辱我夫人,老夫岂能容你!”他说得似乎轻描淡写,但连庄小姐都看出来了,这个恶人恐怕是动了杀机,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非常担忧的望着慕轩的背影。
相比之下,晴蓉倒镇定得多了,她觉得眼前这个恶人虽然凶,但应该吓不住方公子的。
“话说得好,胆气更可嘉!”忽然有人大声赞叹,随着话音,赞叹的人大步流星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这是个年约七旬的老者,头顶白帽,身上的服饰跟中原人士明显不同,庄小姐立刻猜到来的这位是谁了,慕轩一看对方身上那与后世相差无多的穆斯林装束,也很快想到对方的身份了,没错的话,这位就是定州城两位武林名宿中的另一位——回教马澜夫。
大明称伊斯兰教为“天方教”、“回回教”,本朝开国功臣中,有不少是穆斯林,其中最著名的恐怕就是常遇春、胡大海等人了——后来七下西洋的三宝太监郑和,也是穆斯林,太祖皇帝对穆斯林格外礼遇,任用穆斯林将领及学者在朝廷担任军政要职,颁布圣旨保护伊斯兰教,敕建了各地清真寺。这定州城也有一座清真寺,不过是元代至正八年所建,距今近一百四十年了。
这位马澜夫马老爷子,已经过了古稀之年,孤身一人,一直就住在清真寺里,老爷子的本领未必厉害,但为人耿直,一生仗义助人,为了旁人之事受伤无数,但居然每次都大难不死,这一带的江湖人,不管白道、**,提起马老爷子来都会情不自禁的一翘大拇指,道一声:“是条汉子!”
今天,想不到老爷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阳无尽,你虽然不是真正的采花淫贼,但教出的徒弟欺凌女流、伤人害命,‘教不严,师之惰’,为这,我马澜夫也得教训一下你这教徒为恶的师父!”老爷子身形高大,声如洪钟,让人瞧着十分威猛,但这威猛的老爷子一转首,对慕轩却是非常和善:“年轻人,马澜夫倚老卖老一回,让我先跟他斗一场,如何?”
慕轩拱手一笑,说:“晚辈一切听从老爷子安排,色恶魔并非浪得虚名,老爷子千万小心!”
马澜夫点头拱手,说:“多谢提醒!”
慕轩恭恭敬敬的拱手道:“晚辈不敢当!”
马澜夫爽朗的哈哈大笑,转身向阳无尽非常客气的一拱手,说声:“请赐教!”那样子,好像是跟多年的老友过招一般。
阳无尽自袖中取出了一柄折扇,脸色肃然的一指马澜夫,说:“你用什么兵刃?”
马澜夫一摇双掌,说:“它们就是兵刃。”这定州府周边的江湖人士都知道,马澜夫的一双铁掌就是最好的武器。
阳无尽点首说:“出招吧!”他手中的折扇“唰”的展开,轻摇两下,看样子,似乎是把普通的折扇。
马澜夫也不客气,身形前冲,双掌一合,自上而下劈下——居然是一招“力劈华山”,阳无尽不封不挡,手中折扇一收,径自向马澜夫左肋点去,而马澜夫那招果然是虚招,双掌往下一劈不到一尺,就分掌自左右两侧拍向阳无尽的双肩——这招名唤“二龙取水”,但阳无尽折扇点向他的左肋,迫使他中途再次变招,左掌削,右腿扫,一招“左支右绌”,但又被阳无尽抢了先机,折扇先一步戳向了他的眉心,逼得他只好后退——
连晴蓉都看出来了,这位老爷爷是肯定打不过那个大恶人的!
马澜夫勉强支撑了二十招,终于不敌,被阳无尽折扇点中胸口膻中穴,丹田也被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后飞两丈多,仰面摔倒,慕轩早有防备,飞身上前接住,但心知回天乏术了——他早看出,马澜夫的身形步法似有不便,应该是有旧伤或是有病在身,这一战,已是油尽灯枯了。
阳无尽对自己的手段非常有把握,并不上前追击,折扇轻摇,静观其变。
慕轩将马澜夫轻轻放在草地上,自己抱住他的上半身,低声说:“前辈,您这是何苦!”
马澜夫嘴角已经见血,却还咧嘴笑道:“我已经老啦,又病入膏肓,与其死在床上,不如死在敌人手里,只是要麻烦你把我送回到城里清真寺中,多谢了!”之后,他长长地出一口气:“死得其所,何其快哉!”然后,缓缓闭上双眼,就此离世。
一生行侠,至死不渝,这才是我辈武林中人的楷模!
慕轩眼角发涩,声音低沉:“晚辈必不辱命,前辈一路好走!”他将马澜夫的遗体放平,把自己的斗篷解下覆盖上他的遗体,望一眼惊忧交加的庄小姐主婢俩,说:“你们等一会,容我跟他斗上一场!”
他转身冲着阳无尽走近两步,说:“阁下高招,在下讨教了!”他自腰间抽出银箫,不知怎么弄的,银箫“铮”一声脆鸣,竟成了一杆八尺有余的银枪,庄小姐与晴蓉齐声惊咦了一声,阳无尽的脸上也露出了诧异之色,折扇一收,神色异常阴沉,目光在慕轩脸上凝住,看着眼前这个挺枪傲立的年轻人,他心底忽然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傲立的神采,那闪动着光芒的银枪,尤其那种目中无敌的气势,令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一瞬间,他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庄小姐跟晴蓉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因为阳无尽抢先出手了,她俩只看见这个大恶人就像一头恶兽一样直扑慕轩,动作快得让她俩只看见了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在动,而慕轩的动作她俩看得非常清楚,他只是举枪刺向那道影子,那灰影就不得不退开了——慕轩刺的是对方胸前膻中穴,阳无尽没料到自己动作如此迅速,对方以枪刺穴却依然奇准,他后退的同时,折扇脱手飞出,一个回旋,直削慕轩的脖颈——这折扇扇面是锦缎所制,扇骨却是精钢所铸,真要被削上,慕轩就得身首异处了,慕轩一矮身,躲过折扇的攻击,掌中银枪再次刺出,这一次的目标,居然还是阳无尽的膻中穴,阳无尽接扇在手,再退。
眨眼之间,慕轩刺了七枪,七枪所用的招式各不相同,前面六枪还是枪招,最后一枪在庄小姐看来万分惊诧,因为那明明就是她峨眉剑法中的“寒山独过雁”,想不到居然可以以枪使出,而且那样轻灵飘逸;阳无尽接连退了七次,他很明白,对方七枪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他的后背开始出汗,因为自己除了后退之外,居然没有别的办法,那每一枪的气势,似乎把自己给镇住了,这一生,能令自己在十招之内就出汗甚至隐隐有沉重之感的只有两次,十五年前有一次,眼前就是第二次。
阳无尽决定不再后退,手中折扇削、砍、刺、砸、点、戳、旋,一下子攻出了十三招,折扇在他手中时而是剑,时而成刀,有时像斧,有时如锤,无论轻灵还是沉重的招式,他竟都用折扇使出,举轻若重,能名列“七情怪”,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慕轩掌中银枪挡了十三次,然后回了十三枪,这一次,枪枪都奔阳无尽的丹田“气海穴”。
庄小姐看得满掌是汗,激战中双方的每一招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正因为看得清楚,她更觉疑惑,那些招式可以这样使吗?明明是以枪对扇,却令人觉得是刀对剑、锤对斧、钩对叉,双方似乎把十八般兵刃都使上了,瞬息之间,招式繁复,双方却都只是信手拈来,很像两个不会书法的顽童信笔涂鸦,可平常之极的每一招每一式,在两人手里却都能置对方于死地,让离着挺远的她都感到了无穷无尽的压力与杀机,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却还有掩饰不住的兴奋——这,难道就是武学的至高境界?
庄小姐浮想联翩中,激战双方已经交手将近一百招,胜负也就在第一百招上见分晓了。阳无尽已经不耐烦了,使的是一招“遨游太虚”,这一招,扇骨尽出,每一根精钢扇骨如强劲箭矢,挟着“嗤嗤”声直射慕轩全身,慕轩要是躲不过,不仅得断头还得成刺猬。
庄小姐连惊呼的机会都没有,就见慕轩使了一招“峨眉天下秀”,这只是“峨眉剑法”中的起手式,她一直以为这一招完全是表示对对手的尊重,但看这招由银枪使出来居然那么自然,而且明显杀伤力惊人,枪尖再次指向阳无尽的“气海穴”——这百招慕轩共选了对方身上七处穴道,膻中,气海,关元,人中,足三里,华盖,这一枪,他决定仍选气海。
枪身与精钢扇骨相碰的“铮铮”声中,阳无尽的扇骨都被崩飞了,他陷入了手无寸铁的险境,但慕轩蓦然发现,真正置身险境的恰恰是自己,因为他发现阳无尽的那招是虚招,真正的杀招是他双掌使出的“如封似闭”,这本是很普通的一招,一般武林人都用它来挡开对方的攻击,可现在阳无尽却用它来攻击,他借此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绝技“回力**”,于是,很普通的一招就成了置慕轩于死地的杀招。
庄小姐也看出了情形似乎不对,一时花容失色,却只能空自焦急。
慕轩横枪一挡,阳无尽的双掌击在枪身之上,双方身躯都是一震,阳无尽心中大定,回力**催动,一样可以通过银枪借对方的内力反伤对方,可马上,他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他的双掌竟感觉不到对方的丝毫内力,好像对方是具毫无生命征兆的石像,就在他极力想退时,丹田一震,被对方狠狠踹了一脚,气海穴似被一柄重锤猛击一下,浑身劲力像长河决堤一样滔滔外泄,顷刻之间,他就觉全身乏力,双腿一软,委顿在地——
同一时刻,庄小姐看出慕轩应该赢了,只觉呼吸一畅,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在地,还好身旁的晴蓉手快,一把扶住了——这个小丫鬟可看不出谁输谁赢,只知道看着眼花,现在那个大恶人被方公子一脚蹬地上了,那肯定是方公子赢了嘛!
慕轩没有半点喜色,看着地上的阳无尽,沉声道:“回力**善借敌人之力回击对方,确是武林绝学。只是敌人所学各不相同,回力**需要因人而异,一旦敌人内力路数不明,就很难借力;再者,回力**修行时自身内力修炼不够深厚,遇到强敌,就会非常危险。其实这个事实你十五年前就知道,可惜你没有把它放心上。”
“你怎么知道?”阳无尽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惊异的望着这个年轻人,十五年前,他重伤痊愈之后苦练经年,自忖武功更胜从前,准备东山再起,找那些仇敌报仇,却在“偶然间”遇到两个中年人,其中那个像农夫一样的拿根竹竿当枪,在百招之内就将他击败,阳无尽被迫立誓不再涉足江湖,那时,另外那个儒生就曾说过同样的话,他这十五年来,苦思改进之法,但难有进展——这就像一个习惯于靠借债过日子的懒汉,要他突然之间自力更生又谈何容易;尤其在收了桑田碧这个徒弟之后,在这个弟子的撺掇之下,一心想的就是重出江湖、报仇雪恨,根本没心思再去想这事了。如今听慕轩再次提起,他又惊又疑,才恍然明白这年轻人的枪法、气势确实跟当年那中年人如出一辙。
“不瞒阁下,当年那两位就是在下的恩师。事到如今,阁下还是重归林泉,颐养天年吧!”慕轩一脸肃然。
“你让老夫走,不想除之后快吗?”阳无尽愕然。
慕轩看着他的眼睛,说:“走不走是你的事,除不除就是我的事了。”
阳无尽居然露齿笑了一笑,说:“你这个年轻人有意思,老夫领你这个情!”他颤巍巍地起身,走过去抱起自己的徒弟,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忽然站住了脚,一只手在怀中一掏,向慕轩抛来一物,口说:“这个老夫用不上了,送给你吧!老夫看你命犯桃花,肯定用得上这个!”他说这话时居然带着促狭的笑容,还瞥了一旁的庄小姐一眼,一说完,他抱着弟子很快就消失在慕轩的视线外了。
——挑拨,绝对是无耻的挑拨!
慕轩接在手中的是一册薄薄的书册,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慕轩掌中的银枪“铮”一声还原成了银箫,拿着书册的那只手一弹书页,心中立刻一怔,赶紧把那书册塞进怀中——书页之上,画的应该是练功的男女,可练功归练功,全都一丝不挂干啥呢!
小丫鬟欢天喜地地跑过来,拍手称快,时不时好奇的瞧瞧慕轩手中的银箫;庄小姐只是站在原地,含笑望着慕轩,长长舒了一口气,却感觉后背心里凉嗖嗖的,都是汗!
慕轩将银箫插回腰间,走到马澜夫的遗体旁,将他抱起,对庄小姐说:“走吧,可能要变天!”
主婢俩抬头看看天,果然,阴沉沉的,忙收好瑶琴,跟着回城。
走了约摸三里多地,天边隐隐有雷声滚过,主婢俩都有些变颜变色。
“喀喇喇——”,蓦地,一声闷雷自天际沉沉压下,“啊——”走在前面的庄小姐跟晴蓉不约而同惊呼一声,停步转身,直往慕轩扑来,一左一右各抱住了慕轩一条胳膊,将一只耳朵紧贴在他的胳膊上,另一只用手掌紧紧按住了——她俩动作整齐划一,步骤清晰分明,好像事先演练过一般。
慕轩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啦?”
庄小姐也不抬头,更不睁眼,只是低呼一声:“打雷——”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响雷滚过,她浑身颤抖,再不开口,另一边的小丫鬟看来也强不到哪去。
慕轩又惊又奇,抱着马澜夫的遗体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耳边似乎听到了二女的心跳之声,鼻间嗅到她们发间散发的淡淡馨香,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响了。
庄小姐的心跳声自然比身边这个男人的要响得多了,自小就害怕打雷,眼前无处可躲,可不就靠他了!抱着他的胳膊,闻着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发烫了。
好不容易没什么动静了,主婢俩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像被蜜蜂蛰了手般跳开去,小丫鬟口中惊叫着:“死——死——”她指着慕轩怀中抱着的遗体,又找到了新的害怕源头,不过这给庄小姐解了窘境,慕轩也没时间回味胳膊享受的温软滋味,说声:“雨快来了!”大步带头赶路,主婢俩赶紧跟上。
很快,城门口到了,零零星星的路人看见他们三人,尤其是慕轩怀中抱着的遗体,不免指指点点起来,而守城门的几个兵丁都认识马澜夫,诧异的聚拢过来,其中一个问:“马老爷子怎么啦?”
慕轩神色凝重,说:“刚才马老爷子跟‘色恶魔’阳无尽剧战一场,两败俱伤,阳无尽重伤逃遁,马老爷子不幸殉难了!”
“色恶魔”阳无尽来到定州府之事早就传遍了定州城内外,那几个兵丁惊呼着,就有人转身找人上清真寺报讯,一些路人也聚拢过来,簇拥着慕轩他们三人往城里走,路上,淅淅沥沥的雨下起来了,但人群还是越聚越多,有人撑开伞来给慕轩他们三人遮雨,不少人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看来马澜夫平素深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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