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bsp&bsp御驾归京。
含元殿内,建安帝听完关和飞禀报的此行大体经过后,直接黑脸,&bsp&bsp“差一点,朕就名传青史了。”
试想想,&bsp&bsp大张旗鼓搞个假御驾引蛇出洞要捉奸,&bsp&bsp结果赔了虎贲卫五品以上所有将领,这种史无前例的大笑话,他不名传青史,谁名传青史?
看着案上随御驾送来的四封请罪折子,建安帝抬手把石郭云那封扫飞。
能办得好事,&bsp&bsp独就独,管他知不知会其他人。
但办不好,&bsp&bsp还独,&bsp&bsp不愿意让别人插手、不想给人分功,那就是蠢、是错。
关和飞一向只管护卫皇帝安危,&bsp&bsp别的不理会,&bsp&bsp张怀恩、王大夏是宦官,&bsp&bsp不可涉政,&bsp&bsp从不多言,屋里一时陷入安静。
没人哄,建安帝独自生了会闷气后,&bsp&bsp还是翻开了曹雄的折子。
曹雄没一上来就诚惶诚恐大篇幅请罪,而是直接说问题“皆已知悉”,“捉奸”顺利进行中,&bsp&bsp“刺驾”的事基本平息,&bsp&bsp并为圣驾安危计封、了、口。
看到这,&bsp&bsp建安帝眉头就舒展了,整个人放松了下去,还是曹英豪知他意啊,事办了,他声名也无碍!
再往后,曹雄细写了事态经过。
刚才关和飞只是笼统叙说大概,细节是没有的,等看到“参将江兴德之亲卫即其四子宣”怎么机敏发现不对之处的时候,情绪已经舒缓下来的建安帝“哦”了一声,“那个无赖。”
想了下,又补了句,“长得好。”
等看到钟广洋心腹出问题,建安帝面色变冷,心里算了算时间,“快一年了,钟广洋还没收拢好西营盘?”心腹都能挑个包藏祸心的。
看完梁上部分后,建安帝表情转好,“机警,果敢。”江家老四倒是个好料子。
等看完曹雄请功的部分,建安帝稍有动容,“救驾”的功劳一辈子可能就一次,却拿来换了生母出身。
最后结尾,是老生常谈的请罪部分,囫囵个看完,撂了折子,建安帝敲着桌子想了会,江家这个老四,前面看着他挺喜欢,本想调到身边当侍卫,但既然有这份孝心……
那就成全了吧。
不过功不能酬两次,那人就不能要过来了,继续待虎贲卫吧。
之后又看了宋懋、钟广洋的请罪折子,扫了眼石郭云的,确定过程虽然惊险,但也因此暴露了不少暗藏的奸细,结果其实不算差后,建安帝心情阴转晴,还打趣了一句,“朝上糟乱,江天德吓得快三个月没敢回京了吧,好久没见到他家老四的消息了。”
关和飞还是锯嘴葫芦,旁边的张怀恩、王大夏则在心里默默记下,下次整理常事密折时候,再遇到江夏侯府这位江四爷的话,得把人往前放放。
建安帝这一关暂时过了,但曹雄四人并不敢松懈,还得拿出一份能让皇帝满意的最终定论才行,是以虎贲卫里的大清查仍在进行,暗中不乏腥风血雨,各处气氛绷得很紧。
一晃就是二十多天过去,八月二十八日下午,在喧嚣中开始的虎贲卫大演武,最后于低调中落幕。
团城的南城墙头上,眼看大校场里的授奖仪式已经结束,江宣凑近江兴德身边,小声道“老爷,我想明天开始出营巡视。虎贲卫辖区内的官道我已经囫囵个走了三分之二,这次准备走剩下的三分之一。”
这趟之后,上京城以南的半个顺天府的大体地形、各处地理位置等,他也就基本有数了。
旁边的宋忍冬听到,忍不住出言道“马上就是重阳佳节,府上人肯定要登高的,宣弟不如再等等,你大哥到时怕是不好出营,你身为亲卫倒是不拘这个,到时还得你护持家眷。”
接驾接出大篓子,这段时间虎贲卫众人相当安静老实低调,自然是不敢“违纪”离营回京归家。
但江宣表示拒绝,“登高肯定是去皇家园林,我二哥正好在禁军卫,照应一下家里没问题。正事要紧,这次我本来准备八月初就出发,现在已经晚了一个月了。”
江兴德也赞同,“登高不过小事,用不着老四,年轻人,时光不能抛费了。”
宋忍冬心里可惜,本来想趁机安排宣小子跟他三妹见一面来着,就他三妹那个品貌,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但也不好再劝,既然不能成行,那就等年底吧,总有机会。
第二天一早,江宣跟着吴用带领的一小队精二营兵丁一起出营,一行人直直往东,一路巡视到顺天府东边边界的丰润县,之后插向东南的梁城县,再转向西北方向,最后走了个不等边三角形,于九月十八日下午回到了虎贲卫。
去江兴德那交了任务,江宣回去画地图、写心得等,傍晚时候,江宗又来拉他上去接风洗尘。
江宣看着江宗那身五品中郎将服饰,眼睛一亮,“大哥你这是?”
江宗笑呵呵,“上去说。”
到了江兴德书房后,江宣得知,这个月月初时候,朝廷对几人救驾的封赏终于下来,江宗直接晋了一品,成了东丙的第三个中郎将——一般而言,一个小营盘配两个中郎将,但也没定死了,少一个、多一两个的都行,不算出格。
吴强是江宗带着江宣找出来的,这份封赏他领的不虚。
其余人的功劳就没那么大了,已经是中郎将的宋忍冬得了个五品武散官的荣誉虚衔,校尉冯胜得了个六品武散官,本来虚职八品的高遇兴最讨巧,品级实在是低,所以直接给了个七品都尉,省了他几年熬资历的功夫。
最后,江兴德说了江宣最关心的问题,“早先礼部去府里问过了你姨娘的穿衣尺寸,已经开始做敕命服了,听说是七品。”
大周规定一到五品是诰命,六到九品是敕命。
江宣放下了一颗心,继而眼眶有点发热,所谓妾,立女也,什么身后事都是虚的,他只是舍不得他那么好的姨娘一辈子都矮所有人一头,等这次朝廷正式册封后,他姨娘就是正经的敕命夫人、七品孺人了,再不是谁都可以随便鄙夷轻蔑的。
江兴德继续道“一般都是要么择日册封,要么等年底跟其他命妇、宗女、宗媳之类一起册封。府里还没跟你姨娘说,回头你亲口告诉她吧,毕竟是亲儿子的孝心。”
江宣把眼里的湿意眨回去,声音稍微有点哑,“谢老爷。”
该说的说完,老杜非常有眼色地开始上饭菜。
一顿丰盛的晚饭过后,收了桌子,上了茶水,江宗又给江宣说了点营里的近况,也就是四个营盘里都少了点人,北甲少得最多,石郭云挨了训斥降两级留用,刺驾的事基本尘埃落定,虎贲卫大体恢复了平稳之类的。
絮叨完了有的没的,江兴德问江宣“这次巡视走过的地形图也画了?”
“画了。待会我把图拿上来,再借老爷这的舆图对照一下,看有哪些不足。”
江兴德欣慰,“也不用等待会了,就现在吧。”
也好,江宣点头,放下茶盏,去自己屋里拿地图。
看着江宣背影消失在大门后,江兴德有点感慨,还有点自豪,“你曾祖父当年就是太宗朝的虎贲卫大将军,那老东西当初教自己小儿子的时候,就是让人出营巡视虎贲卫所有辖区。但他那个被他吹得简直快举世无双的小儿子,也必须那老东西亲自耳提面命,才知道去画地形图、写日志、归纳心得。”
这说的是第二代江夏侯江虎当年教导自己嫡次子江丁的事。
“现在轮到我儿子,什么都不用说,他自己就知道怎么做!”
江宗身为承爵的嫡长子,自然知道祖上这些需要后辈引以为鉴的事,对曾祖父的不智也很不理解,跟着江兴德的口风走,“郭果真亲口跟我说过,说我家老四是个天生的将才,对兵法谋略举一反三、见微知著,还再三问我老四是不是真没学过《武经》。”
江兴德笑眯眯捋短须,“绝对没学过。”他早确认过了。
江兴德一边自豪自己儿子比那老东西的儿子好,一边冷哼,“一身本领只教了他小儿子,现在我想找点东西教老四,都只能从记忆旮旯里寻摸。不教嫡长教继室子,活该他走后江夏侯府不如以前。”
他爹只是资质一般,不是蠢笨教不好,要肯把一半心思放他亲爹头上,侯府总比现在的光景好。
想到这,江兴德有点遗憾,他爹都没学到多少,何况当时年龄还小的他,也不知道他此生,还有没有机会正位虎贲卫大将军,让侯府再复往日荣光……
若有,到时一定要好好给当年那些说那老东西放逐能干的小儿子做得不对,还唱衰他跟他爹父子俩的人看看!
“砰砰!”
江宣敲门进来,江兴德收了杂思,起身开了自己书案后立柜的锁,拿出了虎贲卫辖区地形地貌图,平铺在大书案上。
有之前两次经验,这次江宣画的地形图精准了不少,只要稍微修一修就行。
修完图,江宣请示江兴德,“老爷,明天我想回侯府一趟,后天是我姨娘生辰,等大后天我再回来。”
江兴德点头同意,又道“彻查奸细的事虽然落幕了,但还是在虎贲卫里再窝一个月比较好,我跟你大哥暂时就不回去了。”
没得一个妾过生他还要到场的,但老四刚立大功,真回了府,为了老四他也得稍微表示一下,还是不回了。
丁氏马上要有敕命,不能再给她提地位,得多冷落冷落,防止人心被养大了。
江宣无所谓,姨娘生日有他没他都一样,他一个人回去还更自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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