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bsp&bsp江宣一早出了虎贲卫大营,单人独骑往上京城赶去,近午时候进了上京城门。
在外城西大街上没走多远,&bsp&bsp江宣突然觉得有香风扑面,&bsp&bsp头下意识一偏,一个香囊顿时跟他擦脸而过。
“哎呦!”
路边一个丁香色衣裙的小娘子见没砸中俏郎君,顿时遗憾出声。
江宣侧头扫了眼,无视小姑娘跟他对上眼神后的羞涩笑容,坐下枣白不停,继续哒哒往前。
结果没走出二十步,旁边店铺二楼骤然有东西落下。
江宣听到头顶风声,&bsp&bsp一夹马腹,&bsp&bsp枣白小跑了几步,&bsp&bsp成功避过。
江宣放慢马速,&bsp&bsp回头一看,&bsp&bsp身后地上躺着朵掌心大的紫色芍药,再抬头,&bsp&bsp二楼窗口处一个粉衣少妇笑吟吟向他招手。
江宣……
之后江宣这一路,&bsp&bsp基本隔个二三十步就有人朝他扔东西,&bsp&bsp香囊、荷包、手帕、络子、鲜花、果子、手链、戒子、钗环、团扇、折扇甚至玉佩等应有尽有。
扔的人大多数是各个年龄段的女性,下到三五岁小女孩,&bsp&bsp上到满头银发的老奶奶。
偶尔……也有点男性。
江宣……
以前江宣出门时候,有时也会遇到两三个朝他扔东西的,毕竟丁姨娘给他生了张好脸。
等他恢复记忆,进了虎贲卫,&bsp&bsp身量长开了一点,&bsp&bsp身板笔挺了,&bsp&bsp气势也起来了后,出门一趟大概能遇到近两手之数示好的。
这次突然受欢迎程度上升了好几个量级,走一路差不多就被扔了一路,自然是因为上次江兴德寿宴时,江宣在内城敲锣打鼓招摇过市搞了一出大戏。
侯府公子,仪表不凡,身手过人,平和可亲,还是一个值得上京城民津津乐道几个月的大热闹的当事人,也就是身上带着话题和热度,几相叠加下,基本可以说,这段时间,江宣那就是上京城里最靓的仔。
现在他要是驾辆敞篷马车沿街溜达,掷果盈车绝对不虚。
江宣脑子转一转,也就大概想明白了,心里嘀咕等过几个月热度下来应该也就消停了。
之后江宣一路蛇皮走位,避开所有投掷,在一地遗憾的叹气声里,比以往晚一刻多钟回到侯府。
撂了缰绳,把枣白交给门房牵去马棚,江宣没回自己的院子,先去了后院鹤芝堂求见侯夫人。
最近朝上不太平,鹤芝堂的人早得了第一时间回禀虎贲卫消息的吩咐,立刻进去轻声叫醒了午后小憩的侯夫人。
侯夫人迅速简单梳妆好,见了江宣,“怎么就你一个人?老爷可有什么吩咐?”
江宣奉上江兴德跟江宗写的两封家书,看了看左右。
等闲杂人都被打发去门外站着后,江宣先说了虎贲卫里的情况。
也就是这个月初时候,有言官弹劾李健,后来李健被暂押下狱,着刑部审查。
本来算不上太大的事,收拾李健一个人就行,结果刑部来人进驻虎贲卫后一副要搞大的样子。
这年头,做官的就没几个是完全不怕查的,或大或小的问题多少有点,这段时间整个虎贲卫都安静了下去。
再等到昨天,五月初十的朝会上,更有人一口气弹劾了虎贲卫右将军宋懋、左将军钟广洋,以及他俩手下各一个参将,弹劾他们渎职、贪墨、有违军纪、御下不力、私结党朋、德不配位、有负皇恩等。
宋懋这边被弹劾的参将正是江兴德。
“老爷跟宋将军商量后,觉得气氛不太对,思之再三,最终决定这一两个月内都不再离营回府。”
要是寻常月份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五月份有两个特殊的日子,一个是江宁的冠礼,另一个是侯夫人的生辰。
生辰每年都有,错过一二也不是不行,但冠礼一生只有一次,男子二十加冠,别成人也,这在大周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江宁的冠礼更是提前两个多月就开始筹备,邀请函早就发了出去,改期也不现实。
最后也就只能,“老爷让我先回来帮衬,等明天大哥会回来,后天的正礼到时由大哥主持。”
侯夫人叹了口气,委屈老二了,但是,“侯爷的正事为要,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又说江宣,“老四先回去梳洗用饭吧。”
江宣行礼告退,回了前面自己的小院,结果一进正屋的门,就发现家具、摆设等都升级了。
之前不完全成套的松木和樟木家具,换成了一整套红酸枝木的。
正屋中堂挂的几两银子一副的黑白山水画,变成了名家手笔的《鸿运当头图》——也就是红色的山水画。
别的花瓶、香炉等摆件,果碟、茶壶、茶盏等日用品,笔架、笔搁、卷缸等书房用具也全换了高档货。
金玉喜滋滋,“上次侯爷寿宴过后,侯夫人就吩咐人给少爷屋里都换上了好东西。回头少爷看看可有不喜欢的,或者是有什么想要的,跟库房那边说一声就行。”
江宣点头,简单梳洗用了饭,往后院去看丁姨娘。
江宣一走,金玉、添财几个暗松了口气,小声嘀咕了几句。
“少爷进虎贲卫后气势真是一天比一天足。”
“现在少爷眼一抬,我心里就啥心思都不敢有了。”
“可不是,本来还有人请托我向少爷美言几句,说想来少爷身边伺候,我硬是没说得出口。”
“我也是。”
“都一样。”
丁姨娘处,母子俩一如既往相携去了待客的西间。
五月的天日头毒,两人没再坐临窗的大炕,而是坐去了背靠西墙的玫瑰圈椅里。
江宣扫视了一圈,发现丁姨娘这东西也变好了,表情放柔,“姨娘这摆设变了。”
丁姨娘与有荣焉,“夫人说侯爷寿宴我儿出了大力,所以给我这边送了不少东西。这都是我家长生的功劳!”
江宣拍彩虹屁,“那也是姨娘先生养得好。”
丁姨娘乐得笑眯了眼,又兴致勃勃问江宣上次在兴福街口大出风头的事。
这事现在还在全城热议,侯府采买等天天进出,府里自然早就传遍了。
江宣把内情掩下,别的都告诉了丁姨娘,总体而言也就是个乐子,没什么说不得的,只要江夏侯府不倒,就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可能有的小问题,他还料理得来。
之后母子俩絮絮叨叨,喝了三壶茶,用了四小盘点心,消磨了一个下午,眼看天色就过了酉初。
酉初一刻(),内城东长安街上,西江月酒楼二楼的一个包间里,宁远侯、金乡伯、徐国公相继落座。
钟广洋之前一直外任,去年秋才调进京,在京里路子浅,之后寻机团结了几个勋贵里的老亲,组成了个政治小团体,其中就有想更进一步的正五品上林苑监右监证宁远侯、被罢官后一直没补上缺的金乡伯。
之前江兴德寿宴的事,就是钟广洋牵头,宁远侯、金乡伯响应,又说动了跟宋国公府有旧怨的徐国公府,三人发动了明确知道内情的九家姻亲好友,又拉了十三家心里或多或少知道,面上当不知道的,以及九家纯傻憨啥都不懂的,最后凑了三十四家,一起去给江兴德贺寿。
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除了那九个纯傻憨的,愿意凑上去的,不外乎旧怨、眼红、就是看对方不爽想给找不自在,以及最重要的,利益。
宋国公府势大根深,江夏侯府也能凑合算勋贵里的中流了,随便撼动了哪家,都能趁机从人家地盘扒拉点东西走。
至于结仇?那前面不是有钟广洋顶着吗,他们只是跟着咬几口肉。
再说,争权夺利本就是常见的事,只要没结下死仇,过段日子见了面该寒暄不还是寒暄,利益当头的时候该联合也不会含糊。
等酒菜上齐,宁远侯给徐国公斟了杯酒,“朝堂上正在弹劾宋勉之、江天德,现下正是我们落井下石的好时候。”
上次没能成功,那就再接再厉。
徐国公翻白眼,“屁的落井下石,哪个勋贵没被弹劾过,虱子咬几口罢了,顶屁用?”
金乡伯劝,“就是要搭把手,把这事做实了,才能把人拽下来。”
不拽人下来,他怎么补缺?
徐国公不管,“管你是什么,不干。”
能阴人就阴,明着来不干,搞不过。
真以为宋懋吃素的?
之后宁远侯、金乡伯好言相劝、激将、逼将都用了,还是劝不动徐国公。
“行吧,”金乡伯撂下酒杯,“别的不说,起码要收拾下那个什么……”
说着语气变讥讽,“‘玉面莽郎君’,呵呵,上京城里的人真是闲着没事干,还给人起诨名。哼,一个男人长那么娘们唧唧的。”
徐国公给了一对白眼,“英气什么时候变娘们了?吃不到葡萄尽说葡萄酸。”
宁远侯插话,“还是要教教小辈做人跟规矩的。”
徐国公嗤笑,“这主意一看就是宋忍冬出的,有种你们收拾宋忍冬去,收拾一个被推到台前唱戏的算什么本事?”
金乡伯不鸟他,他家跟宋国公府有旧怨,恨不得谁都去踩宋国公府一脚。
再说,宋忍冬要那么好收拾,早就收拾了。
宁远侯“自己要唱戏出头,怪不了别人。”
江夏侯府。
江宁的冠礼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最后这两天也就是再检查几遍,没什么真要江宣出面操办的。
江宣自恢复记忆以来,一直忙着学文习武,偶尔还要应付点阴谋诡计,基本没歇过,难得能在府里多待几天,最后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体会一下无所事事的快乐。
结果,第二天,江宣赖床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早饭还没吃上,先遇到了旧友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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