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看钟华高的眼神很景仰,&bsp&bsp还有些小声感叹。
“真不愧是开国就传下来的老牌勋贵人家。”
“果然不是那些暴发户能比的。”
“这就是底蕴啊!”
在周围彩虹屁下,钟华高渐渐从拿江宣没办法的愤怒里冷静了下去,胸口不自觉挺了起来,&bsp&bsp一脸高傲,&bsp&bsp哼,一群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贱民。
江宣说完最后一例金乡伯家里跟忠勤伯府拐了三道弯的姻亲关系,“三公子,这门亲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吗?”
下面人感叹,“可算是知道大户人家的联络有亲是什么意思了,这关系网不得了啊!”
钟华高听着人群里隐隐的恭维,下巴抬得老高,&bsp&bsp仰头睥睨江宣一眼,&bsp&bsp不屑搭话。
江宣也不需要钟华高回答,&bsp&bsp默认就行。
“哐!”
再敲一声锣,&bsp&bsp手里书又翻一页。
下面人翘首以盼。
不过这次江宣没什么勋贵家的嫁娶情况说给他们听了,&bsp&bsp这一页只有七个人名,后附各自职位。
“金吾卫外城南营蔡继蔡参将,&bsp&bsp金吾卫外城东营中郎将……金吾卫内城东营中郎将……羽林卫中郎将……羽林卫都尉……禁军卫中郎将……禁军卫都尉……”
江宣一口气全报完,&bsp&bsp没再提忠勤伯府,&bsp&bsp只一句,“感谢这七位大人‘突然’登门,&bsp&bsp给家父贺寿。”
江兴德反复确认过,这七个人大半跟自家有或大或小的恩怨,小半跟钟广洋关系似乎不浅,这一次过来肯定不安好心。
至于他们为什么突然登门、跟钟广洋的具体关系、背地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bsp&bsp相信建安帝知道这场大戏后肯定也很好奇,&bsp&bsp祝愿他们能经得起皇帝的细查。
江宣收起册子,&bsp&bsp抱拳半圈,“感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今天就到这了。”
说完江宣跳下了墙头。
人群最外围开始退去,但里面的人还不愿意走,都有一眼没一眼看江宣跟钟华高两拨人,热闹可还没完全散。
终于不用抬头看人了,钟华高放话,“虽然不知道你小子这是在闹什么,但本少爷记住你了!”
白痴,闹这一场,除了给他们忠勤伯府扬名,还能有什么用?那些老亲关系,哪个勋贵人家不是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江宣挥挥手作别二傻子,转身带着人分开人群扬长而去。
钟华高撇撇嘴,也转身走人,他爹去年秋天才调回上京就任虎贲卫左将军,他们忠勤伯府在京里的声威的确是还不够显赫,看在对方坏心办好事的份上,就不跟这个白痴计较了。
旁边金吾卫卫尉见没出什么大问题,松了口气,看着人群安全散完后也带人走了。
江兴德、宋忍冬都吩咐了亲信隐在暗里看局面发展,准备事有不对就出手帮衬,结果到最后都没用上他们,眼见江宣已经圆满退场,两拨人立刻转身往回跑,府里还在等着消息。
江夏侯府,江宗守在门房,最先接到人,听了个大概后,立刻去堂上,对江兴德轻轻点头。
江兴德直接站起来开口送客,“时间也不早了,就不留各位了,老大老二老三赶紧帮着送送。”
金乡伯很无语,这老混账,刚才死命留人不让走,现在又恨不得赶着人走。
宁远侯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江兴德呵呵了,“怕不是你们先有事瞒我吧?”
宁远侯打个哈哈,直接告辞。
等江宣带着人回到侯府,该走的人都走了,江兴德、宋忍冬、江宗也已经听了详细回报,但还是又细问了江宣一遍。
问完后,三个人都拍桌叫好,这场大戏实在是唱得漂亮!
至于被说道的人家可能不满?
对江兴德、宋忍冬来说,跟迅速打消皇帝的疑心比起来,他们的不满算个屁!
对江宣来说,跟江兴德的参将职位比起来,他们的不满算个屁!
这么说吧,江兴德要是被下了参将之位,今天来的七成以上人家绝对立马转身去兵部活动,积极谋求补缺。
官场上,你好我好大家好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越往上坑越少,该取舍时候别犹豫。
江兴德捋短须,老四虽然莽,但却是个能办事的。
江宗乐呵呵,兄弟能干是好事。
宋忍冬心里记下,以后跟江四弟要再添点来往,之前的接触还是少了,这种人才要尽早扒拉到手里。
之后转头吩咐旁边侍立的心腹,“即刻赶去虎贲卫,把所有内情原原本本回禀将军。”
心腹领命而去,宋忍冬跟江兴德又商量了点后续,虽然他们还没完全出坑,但拉了钟广洋下去垫脚,处境好了不少,之后从容应对就行。
晚上,侯府又在鹤芝堂开了场家宴,白天是亲朋故旧来吃酒,晚上才是自家人祝寿的时候。
大家男一桌,女一桌,加上今天是江兴德的好日子,通房、姨娘们也在角落坐了两桌。
大周风气还算开放,男女之间并不用特意用屏风隔开。
江宣现在地位又升了,直接伸手把江显昌抱了过来,跟自己坐一起。
这边江兴德、江宗,那边已经知道了今天发生的大体事情的侯夫人、世子夫人都乐呵呵地放任,这四尊大佛不觉得有什么,别的人就算有屁也不敢放了。
上午时候,江显昌看完江宣揍蔡家有没多久,就被侯夫人叫去了后院,现在心里还充斥着对江宣身手跟气势的感慨和惊奇,搂着江宣腰,叽叽喳喳问江宣这这那那的。
江宣揽着胖墩,一边撒微金,一边跟他一起喳喳叽叽。
聊着聊着,江宣抬起江显昌的小脑袋,跟他对视。
江显昌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回看。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机灵了一点。”
江显昌小胸脯一挺,有两分得意,“文师父也说我有点开窍了。”
文师父是教他习文的老师。
江宣摸摸他小脑袋,感觉前凸后翘的弧度好像小了一点点。
江显昌之前是颅缝早闭,导致大脑发育受到挤压,他金手指本来就不科学,让人颅骨二次发育……也不是不可能?
颅骨都能二次发育,大脑估计也会受到点正面影响,就也还……挺科学?
江宣低头蹭了蹭胖墩脑袋,“四叔看着也是开窍了。”
江显昌被夸,小胸脯又挺了一分,大眼睛里盈满笑意。
然后叔侄俩又一边吃菜,一边叽叽喳喳上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宗领头给江兴德送寿礼,他送的是一座鹤寿龟龄铜像。
龟象征长寿,鹤是仙禽,龟鹤同龄,意即同享高寿。
意头好,铜像也好看,江兴德夸赞,“有心了。”
之后江宁送了一对墨玉酒杯,酒杯在暗处是墨色,灯光下是翠色,整体玉质温润通透。
东西是好东西,江兴德笑着收下。
再是江宏,送了一副名家画的《寿居耄耋图》,也就是寿石(寿)、菊花(居)、猫(耄)加上蝴蝶(耋)的一幅画。
七十曰耄,八十曰耋,图画寓意不用多说。
也是好意头,最近有点迷信的江兴德开心收下。
之后是江宣,他招呼角落里的金玉把画筒递上来,取出里面的《百寿图》,展开来给江兴德看,“儿子身无长财,只能亲自给老爷写副《百寿图》。”
江宣现在的字从书法上来说凑合,但是暗藏锋锐,可以说有那么一分风骨,《百寿图》装裱得也不错,看起来倒是不算寒碜。
当然,比价钱的话,也就前面三个零头的零头吧——笔墨纸砚都是蹭的江兴德的,装裱一共花了五两银子。
江宏嘴角笑容真了几分。
旁边桌的罗氏低头,遮住自己眼里的鄙夷,金、玉、古董、宝刀、名驹一概没有,这什么小家子气的行径?
角落里的苏姨娘满脸讥讽的笑,不遮不掩,老四得宠才多久,果然是个底蕴浅的。
结果同桌的丁姨娘只顾着乐呵呵侧头看儿子,压根没工夫看别人,白瞎了苏姨娘一番表情。
江兴德接过《百寿图》,大喜,老四是个有福的,他给“寿”,那没准就是真“寿”!
脱口而出,“好!老四有心了!”
这反应,比之前任何一份礼物都大。
江宏脸上的真诚又收了回去。
席上大半人开始沉思,莫非侯爷现在更看重自己亲力亲为的“心意”?那倒是省钱了,要不以后……
此时,皇宫中心处的含元殿内,今年三十七岁,白面微须,威仪日甚的建安帝批完最后一份折子,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背,转身歪去了旁边的榻上,随手拿起榻边小几上放的一堆密折里的一份翻看。
密折开头细写了今天江夏侯过寿,都有哪些宾客临门的事。
建安帝微微扬了一下眉,继续往下看,结果没想到后面拐了个大弯,从江夏侯府煊煊赫赫一下跨到江夏侯四子江宣抬着铜钱锣鼓开道,带着小半个内城的议论、瞩目,一路吆喝到了兴福街口,最后当众大说特说忠勤伯府姻亲的事。
建安帝乐了,“江天德自己中规中矩的,没想到居然养出了个无赖儿子,有他……”
建安帝想了想,“有他高祖的几分风范了,第一代江夏侯当年打起仗来就挺无赖的。”
有江宣这一场指向明确的闹剧,再结合前面江夏侯府一反常态,突然高调大宴宾朋的事,被先帝亲口夸赞过“聪慧善谋,有太zu遗风”的建安帝基本猜到内里是怎么个回事了。
“钟广洋这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啊。”
建安帝把折子扔一边,两手叠放在腰腹上,右手食指敲了一会左手背,“有点工于心计了……”
旁边建安帝心腹太监张怀恩心里动了下,知道陛下这是说的钟广洋,这可不算太好的词。
过了会,建安帝敛容,“让人查查蔡继他们是怎么回事。”
这种常事密折递上来后,就是张怀恩帮着分拣的,折子内容他也知道,当下应“是”。
虎贲卫、金吾卫、羽林卫、禁军卫,四大京卫齐聚,还无关姻亲,那只能是私交了,可不是要查查。
建安帝突然想到件事,“钟广洋两个儿子都在虎贲卫?”
“是,陛下。忠勤伯世子钟华山现任虎贲卫中郎将,次子钟华峦现任虎贲卫都尉。”
以前建安帝没在意这事,钟广洋之前一直外任,在虎贲卫没多少人脉,带儿子过去帮衬很正常,现在却觉得,“倒是比宋懋还多带进去一个儿子。”
宋懋次子在禁军卫,三子在金吾卫,四儿子是老来子,还小,只有长子宋忍冬在虎贲卫。
不过,宋懋亲家江兴德,以及他家族里一个外嫁女的夫家的女婿郑勇,都在虎贲卫里,还是参将。
“这些勋贵还真是喜欢抱团。”
怀恩没再回话,有时陛下只是自言自语,他听着就是。
建安帝想到折子里点缀的有关钟华高的几句,没忍住笑了几声,“但凡钟广洋前两个儿子里留一个在上京……”
今天这戏也不至于让那个江家老四唱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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