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苏瓷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喷嚏。
大白天的,怎么感觉后背发凉?
她在小院的客房里睡到自然醒,又不敢去打扰阙浮生,偷偷去厨房找了点吃的,便一个人在后院拿了昨晚的花枝,继续练那三招。
但不管怎么练,都没办法集中心神。
奇怪了,她都跑了一整晚了,疯批都没半点动静。
难道牙牙大公主真的帮她瞒得那么好?
疯批不疯了,才不正常。
苏瓷仰头望向天空,现在要是有支“黄莺叫”飞起来就好了。
她在后院心不在焉,将三招剑法舞得乱七八糟,都被正屋中的阙浮生听在耳中。
“想走就走,这儿过午不食,你起得晚,今天没饭吃了。”
他声音不高,却直接从正屋传到苏瓷耳中。
苏瓷立刻开心地答应“哦!”
所以,我回去,不是因为担心疯批,我是肚子饿,回去吃饭的。
她来到前院,在正屋窗下恭敬一拜。
“先生,那我先走了,打扰了这么久,特别抱歉,以后可能还来打扰,您千万别嫌弃我啊。”
既然阙浮生都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苏瓷,她就也没必要那么拘束了,有什么话,都直来直去。
苏瓷说完,将花枝恭敬放在窗台上,又对着窗子鞠了一躬,这才心情轻松地,蹦蹦跳跳走了。
临走,还不忘帮忙带上门。
屋内,阙浮生手中笔尖未停,不过是张随手写的方子,却笔墨几欲成狂。
【乌头白,苦参商,当归起,薄荷裳,金缕硫磺……】(注)
小瓷,小瓷,小瓷,小瓷,小瓷……
-
苏瓷悄眯眯溜回别苑。
本来想着,就看一眼。
如果疯批没事,她掉头就跑。
如果有事……
胡说!疯批怎么会有事?
反正就是看一眼。
结果,人还没到近前,就见玛瑙在路边坐着等呢。
见她回来,兴高采烈迎过去,先从头到脚看了三圈,确认没有受伤,这才放心。
“他怎么样?”苏瓷问。
玛瑙笑眯眯摇头。
没事啊,那就放心了。
“没生气?”
玛瑙还是笑眯眯摇头。
苏瓷就觉得有点不正常。
“他……没发现我不见了?”
玛瑙依然笑眯眯摇头,忽然想到可能不对,又小鸡啄米样点头。
苏瓷……
到底发现还是没发现?
算了,没生气就是好事。
“既然他没事,那我再出去溜达两天……”
苏瓷刚转身,就被玛瑙给拽住了。
她的手,特别有劲儿,大有你敢走,我就把你胳膊拽下来的架势。
苏瓷就有点不敢走了。
“干嘛?”
玛瑙不能说话,只对她笑。
“那我们进去?”
她拦着她,不准进去。
苏瓷……
又不准走,又不让进去?
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吃灰?
没办法,天大地大,哑巴最大。
她只好乖乖坐下来,也笑眯眯看着玛瑙。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对眼儿了许久,重华从门里出来。
他见了苏瓷,毫无意外,还故意装作特别惊喜。
“哎呀!苏姑娘回来了!快进去啊,坐在外面干什么?”
苏瓷……,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些人都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不想让她知道一样。
她随重华进去,又迎面撞见琅琊。
琅琊表面上假装没看见她,擦肩而过时,嘴里却极小声说了一句“就说你住在未明客栈。”
苏瓷……
事情可能不太妙。
她回了之前下榻的房间,屋里一切如故,显然萧君楚昨晚也没在这儿住。
他除了在马车上睡的那一会儿,这几天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觉?
这样不要命地熬着,难怪要靠吃死人头补身体了。
待会儿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事,大不了再补点运气,哄一哄,然后还得出去。
苏瓷心里惦记着捐跑的事。
昨天被吓丢了魂,生生耽搁了一天的正经事,迟一天,少了好多钱呢。
又等了好一会儿,外面才响起脚步声。
他来了。
脚步声听着有些急,可到了门口,似乎又迟疑了。
苏瓷不知为什么,心脏乱跳了一下。
一定是吓得,她自己给自己解释。
之后,门开了,萧君楚已经不是昨日的姹紫阔袍,而是换了身黑色锦袍,缠了金色龙纹腰封,一如既往地紧身显腰禁欲,看来身上的伤是好多了。
两人第一眼看见对方,皆是先确认了彼此安然无恙。
这才各自心中踏实,一个准备开战,一个准备迎战。
“舍得回来了?”
萧君楚特意矜持了下,背着手,龙行虎步,并不急着近前。
他现在的气色,刚才来之前,在镜前反复确认过,的确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这才放心过来见她的。
“客栈的床,是比朕的床软,还是客栈的被子,比朕暖?”
苏瓷捏着自己手指尖儿,低头,不吭声。
反正疯批想怼,怎么解释都是错。
不如什么都不说,熬过去就算了。
他见她不吭声了,倒也没那么大脾气。
毕竟歪打正着,昨晚不在别苑,也正好没看到不该看的。
于是和和气气地站到苏瓷面前,抬手将她耳畔的碎发拂过,呼吸略有不平。
“昨晚住哪儿了?”
“未明客栈。”苏瓷果断回答。
“嗯。”他并未怀疑,“下次想出去,要同朕讲,何必与牙牙偷偷摸摸的?朕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
苏瓷低着头,只看着他暗纹浮动的黑色锦袍,全身绷紧。
你不但不通情理,你还吃人。
萧君楚就着她小小的个子,微躬了身子,想靠近她。
他平日里很少熏香,身上通常都是天生的男子干净气息,又是独一无二的一份。
可今日袍子上却熏了瑞龙脑,衣袖拂过,味道还有点冲。
苏瓷害怕他,不敢躲得太明显,就往后挪了一点点。
萧君楚迟疑了一下,又试着凑近一点。
她便宁可绷出双下巴,也要往后躲着避开他。
萧君楚……
他不确定了。
刚才过来之前,专门用了好多茯苓漱口,漱得嘴都快苦了。
难道被她闻到血腥味了?
他转身故作淡定,去桌上倒了杯茶,入口,含了一会儿,咽下去,眸子中暗光动了动。
“唔!”
萧君楚闷哼一声,捂住胸口受伤的地方,人都快站不稳了。
苏瓷本来还担心他又要发飙,都做好挨骂和被强啃的准备了。
结果,他不吼,不骂,居然还犯病了!
“寂夜!你怎么了?”
她又着急,又心疼,本能地冲过去扶他。
——————
注引自辛弃疾《满庭芳·静夜思》,有改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