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一声令下,整个别苑顿时兵荒马乱。
小丸子猫着腰往外跑,正要去传旨,刚出门,就被一只素手给揪着后衣领子,两脚离地,给拎了回来。
是琅琊。
“哥,别找了,我知道她在哪儿。”
小丸子怎么说也算是个大内高手,就那么被乱七八糟地丢在一边。
萧君楚眼帘唰地一掀,登时连之前在马车上那些兄妹之间的温情都没了。
你帮着死包子坑你哥?
琅琊啪地将一大摞银票甩在桌上,“她怕你国库没钱,帮你筹的。”
萧君楚白了一眼那一沓银票。
琅琊见哥哥没再发作,便知道是听进去了。
脚尖勾了只凳子,坐到他身边,开始吃饭。
她塞了满嘴饭,“你要是当她是个玩物,我现在就替你把人像抓鸡一样抓回来,玩死不管。”
萧君楚又白她一眼。
琅琊知道待会儿惹毛了,必是没饭吃,所以这会儿吃得特别快。
但唯独不碰那碗花胶鸡。
“你呢,要是将她当我未来的小嫂子,就相信她一次,就像相信妹妹我!”
长公主的嫂子,那不就是大烨的皇后?
满屋子的人立刻都竖起耳朵听。
结果,又被萧君楚凌厉目光横扫,狠狠一瞪,吓得一个个将脑袋伏得更低。
琅琊替她哥盛了满满花胶炖鸡,放在面前,语重心长
“放心吧,阿猫阿狗出去溜达,饿了都知道回家,她既然肯替你操心,就一定会回来的。”
萧君楚不知为何,嗅到花胶鸡中淡淡的那种腥味,更加一阵心血翻涌。
他强行克制下去,压着性子,尽量心平气和,又问了一次。
“牙牙乖,告诉朕,她在哪儿。”
琅琊想了想,还真不能说,说了,一定会牵连阙浮生。
于是道“就住在城里的未明客栈,我送去的。”
萧君楚不再说话,盯着她。
琅琊被盯得半边脸滚烫,吃不下去了,索性抬头,“看什么啊,真的!要是弄丢了,我陪你一百只包子!”
冷不防,哗啦一声!
萧君楚扬手将整张桌子全掀了!
一双眸子里,霎时血红,抬手猛地掐住琅琊的脖子!
“告诉朕!她在哪儿——!”
琅琊本是不弱的,此刻竟然被掐得额角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喀喀喀的怪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抓住萧君楚的手腕,拼命打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半点留情。
他是真的要把她掐死!
皇上一向跟公主连句狠话都没有,如今竟然直接动手,大有不掐死誓不罢休的架势!
整个屋子里,立时更乱!
陛下疯了!
连最疼爱的妹妹都要掐死!
重华也顾不上跪了,扑上去抡法杖,想一锤子敲在萧君楚后脑,把人先敲晕再说。
谁知,他竟然没事儿。
猛地回头,眼中血红,已如失了神志一般,又去抓重华!
小丸子见情势不对,身法极快,将跌倒在地的琅琊扶了就往外跑!
就在两人后脚跳出屋门的一刻,身后的房门,轰然关闭!
他们跌倒在地,再回头时,便见那屋中,别苑里前来伺候的一众下人,没有一个逃出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灯影映在窗上,残肢断臂横飞,大片大片的血扬在窗纸上。
小丸子还是机灵,小拳头使劲儿捶琅琊,“长公主啊,快将苏姑娘找回来救命啊!”
“你给我闭嘴!”
琅琊多了个心眼儿。
哥哥这次发疯,跟以往犯病不一样。
苏瓷这个时候回来,不被吓死,也要被她哥手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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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官城锦的小院里,阙浮生忙到深夜。
他将今日所见琅琊的脉象,与之前所见的病人进行对比,又将每种尝试过的药方一一揣摩,总算在月已偏西时,拟定了一份新的方子。
若是能成功清除初代血疫之毒,那么这个方子,对后面的试药意义非常。
他有些累,便披衣出屋,望向天上的明月。
明月清辉,洒落在夜风中沙沙轻响,散着幽幽暗香的荼蘼花树上。
花瓣,随风纷纷扬扬,如雪飘落。
树下花影深处……
有个人????
“小瓷!”
阙浮生喉间发出几乎自己都听不见的一声,匆匆两步下了台阶过去。
苏瓷没地方可去,不知何时悄悄回来,就在这荼蘼花树下睡着了。
她似乎冷了,倚着树,抱着自己,偏着头,睡颜有些委屈。
就如……从前每次犯错后挨骂了的样子。
明明是希望师尊饶恕她,疼她,却每次都不肯认错。
只是一直委屈着自己,苦着自己,默默在他屋前的树底下坐着,给他看。
那样的情景,落入阙浮生眼中,就算生了再大的气,最后也于心不忍,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她。
月光下,他安静地如一道影子,垂眸,默默看着月影花荫下的少女。
你若是回来了,也变得她这样乖,该多好……
一阵夜风吹过,苏瓷似是更冷了,又用力缩了缩,睡梦里,想同平日一样,凉了就去身边找萧君楚温暖的身子。
但是,这次没有。
她本就坐着睡,此时身子一歪,便慢悠悠向一旁倒去。
阙浮生身形极轻极快,衣袍未动,人已先动,飞快上前俯身,单膝着地,一只手将她的头稳稳托住。
她就侧枕在他手掌上,放心地继续睡,安稳地如一个婴儿。
一片荼蘼花瓣儿,打着转儿,落在苏瓷修长白皙的脖颈间,滑入衣领深处。
阙浮生听见自己牙根子不易察觉地一抖。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
他飞快收拾心情,将她的头轻轻扶起,把人摆好,之后,脱下肩头披着的外氅,替她盖好,果断起身便走。
“嗯?神仙!”身后,苏瓷还是醒了。
迷迷糊糊里,第一眼看见他,神仙两个字,便脱口而出。
阙浮生便只好停住脚步,回过身来,玉样的容颜上,方才的混乱一扫而光,只有风轻云淡,俾睨众生。
“树下凉,后面有客房,自己去找。”
他凉凉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师尊!”苏瓷这会儿总算想明白自己在哪儿,来干什么了。
她坐在树下,也不站起来,索性直接跪了。
“师尊,我知道错了!今天又气得您吐血,我跟您道歉,您收我回惊鸿巅吧。”
说完,便是重重一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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