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栾从小被先皇抛弃,随后赶鸭子上架一般的登基,他努力做个好帝王。
只是朝中老臣思想陈旧,梁国的贵族势力庞大,朝中文官又太多,想要做好一个皇帝,谈何容易?
容时知道他的难处,叹息一声,上前将他扶起,“别怕,我回来了。”
容时此时已经年近五十,早已没了当初那尊贵骄矜的气质,但在容栾的眼里,这位皇叔总能给它安全感。
他猛然点头,身体和心都颤的厉害。
之前他想对容时说的话有许多,真正看到容时的时候,却只是哽咽着问了一句,“皇叔,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没有,你已经很好了。”容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他上前。
他与沈虞这些年一直在外,能明显感受到百姓过的比之前好许多,偶尔在路上,容时听见容栾做的事,还会赞许的点点头。
只是先皇和容锦丢下的烂摊子太大,就算容栾努力去弥补,终究还是伤了根基。
容栾的难受这才好一些,拉着两人聊了一夜。
翌日,容时带兵出征,这次他不光要打胜仗,还要帮容栾带出两个能独当一面的主帅。
沈虞也跟着一起去了,她骑了一匹白马走在容时的前面。
容时抬眼望着她,又想起了以前教她骑马的时候,她害怕到浑身颤抖,抓住他的衣服紧紧靠着他的模样。
大军行了十天才来到边界,这里比京城要冷得多,入目除了茫茫白雪外,再无其他景色。
沈虞怕将士们得雪盲症,于是特意买了许多薄如纸的轻纱,让他们蒙在眼睛上。
容时在前线打仗布局,沈虞在后面医治受伤的病人。
前线越来越胶着,伤员也越来越多。
就算在一个军营中,沈虞与容时也几乎见不到面,就算见,也不过是遥遥对视一眼,随后再各忙各的。
战事越来越吃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其中一个副将苏桦却出事了。
燕国梁国交界处地形十分复杂,并且雪地很厚,苏桦带领了一支小队出去,却不小心走错了路,陷进了雪地里出不来,恰巧这时遇到了燕国大军,他一伙人被燕军包围,生死未卜。
苏桦是容时和容栾共同看中的将领,他出事容时不能不管,他听到消息连忙带队前去救人。
他刚骑上马,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容时!”
容时回头,便看到了沈虞已经被冻得通红的脸,这地方太冷了,沈虞本就怕冷,到了这里两天就生了冻疮,却还是坚持救人。
若是往常,他定然是要心疼的帮她上药,沈虞怕疼,他总要亲她哄她好久。
然而在此时此地,他竟连心疼她的时间都没有。
“平安回来!”沈虞朝着容时挥了挥手,容时微微点头,转身带兵离去。
成亲二十几年,容时从来说到做到,然而这一次,他食言了。
苏桦队里有奸细,燕军提前设了埋伏,容时与燕国大军交战了两天两夜,被苏桦强拖着,重伤归来。
沈虞每日睡得晚起得早,总要用簪子刺自己,才能强打起精神来给人看病。
然而今日,她看到容时的那一刻,整个人惊到头皮发麻,她上前去,对苏桦道,“快把他送进去!”
容时身上都是血,她看的面色发白,手止不住的抖。
她亲自给他止血,上药,包扎,容时伤的太重了,她又心慌的不行,等到彻底处理完已经是晚上,她身上再无一丝力气,身子一软,竟直直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北地风大,往常她每日都是听着风吹帐篷的声音睡觉的。
而今日,在那嘈杂的风声之中,还夹杂着一丝细微又熟悉的,容时的呼吸声。
她听着呼吸声越来越心安,竟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
……
容时重伤,北燕明显要趁机进攻,军营之中人心惶惶,沈虞看着昏迷的容时,终究还是起身去找了两名副将。
两名副将正在激烈的讨论之时,却忽然听到一道女声,“既然这仗迟早要打,与其让北燕进攻,倒不如我们主动进攻。”
“王妃,王爷重病,我军不适合这种天气,此时主动进攻,明显是以卵击石啊!”张副将连忙开口阻止。
“是以卵击石,所以我们需要智取。”
沈虞伸出手来指了指地图,“此地地形复杂,大举进攻对我们不利,所以我们需要分成小队,借着这复杂的地形,去骚扰燕军。”
“我研究过,因为燕军驻扎地的复杂地形,燕军军帐注定不可能全都聚在一起。”
“所以我们不需要正面交锋,只需要每次杀个几十个人就跑。”
张副将和苏副将全都听的瞠目结舌。
沈虞又道,“这次燕国太子之所以亲自带兵,要么是燕国形势已经不容乐观,要么他是个好大喜功之人,无论是哪种情况,他此时的心理状态必然不好。”
“我们只需要想办法打击到她的自信,便至少可以拖延到王爷醒来。”
提议她已经给了,她说完这些,便冲着两人点点头,离开回去继续照顾容时了。
张副将和苏副将商讨了许久,终于还是用了沈虞的方法,这种办法,虽然没法赢,却很好拖延时间。
拖延到第七日的时候,容时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在他床边睡着的沈虞,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
真好。
还能见到小娇娇,真好。
沈虞缓缓醒来,见到容时醒来的那一刻,缓缓掉下眼泪来。
容时每次看沈虞掉眼泪心都疼,尤其这一次,他手臂受了伤,不能给她擦眼泪,也不能亲她哄她。
好在沈虞哭了一会儿就自己擦干了泪,她知道容时已经几天没吃饭了,于是去厨房给他端了粥去喂他。
她将他扶起来,认真的一口口喂他,容时也十分认真的吃下。
沈虞喂了两碗,容时吃了两碗,放下碗之后,沈虞再也忍不住,小心的去抱他,去感受他的心跳。
容时用干枯的唇吻了吻她的脸。
尽管这张脸上已经满是冻疮,他依然吻的十分虔诚。
晚上,沈虞终于在容时身边睡了个好觉,容时受了伤,她不敢靠近,只能窝在他床上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容时看着那角落里卷曲着身子的人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眼已经是又干又涩。
无人知晓,他在燕军的刀刺入身体的那一刻。
心中想的竟是——还好他与小娇娇生了个孩子,他死了,还有人能来替他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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