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李长风无比恭敬的低下头,“您也看到了,马小这个性子与您何其相似”
屏风后面,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闪了出来,黑色的甲胄上,同样是布满了尘土,应该也是一路急驶而来的,只不过是尘土,而不是风沙,可见这位是从南边来的。
这人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帐中上位,李长风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杯敬道:“您看这事”
“我能怎么看”
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随即,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本王想旁观这场好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坐镇大渊北地的李安。
“王爷,你也看到了,马小就是这个执拗的性子,估计应该就是只有您能压得住他。”
摄政王李安傲然地扬起头,犹如一柄能斩断天地的利剑,寒澈的眼眸中却突然迸发出欣喜的眸光,那种渗透进骨子里的傲气和久经上位的霸道,是旁人想模仿都模仿不出来的。
一身黑色铁甲的李安,在椅子上稳稳的坐了下来,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担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长风再一次说到了这个词。
李安没有正面回答,低着头品尝着手中的茶香,“朝堂上那些世家大员,不过是一群蠢货,当初想要用武力逼迫本王交出兵权,结果还不是损兵折将,连自己的世子都陨落了,如今又把自己的世子送到了北辽边关,现在只怕是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王爷,那些世家大员的确是一帮目光短浅蠢货,可现在他们指名道姓的要到马小将军的麾下做监军,这件事情恐怕已经不好解决了,若是人已经到了路上,我们该如何自处”
能让忠义军八虎将之一的李长风,说出“不好解决”这四个字足以见其中的难处。
“有什么不好解决的,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李安却是依旧是不以为意道。
“就那些世子的德性,落到了马小将军的手上,恐怕难逃一死。”李长风不禁担心道。
李安哼了一声,“他们自己选的,死了就死了,能怪谁”
李长风低声说道:“马小将军前途一片光明,万不可因为这件事折了前途,要不然像个由头把那些世子调走”
“调走,往哪里调”
李安长长舒了一口气,“那些世子也知道马小将军在做的事,一旦做成了,那可就是贪天的功劳,而且就算是你想调他,你能调的动”
李长风彻底不说话了,确切的说是无言以对。
“还记得当年我们与金鞑人在中州道的第一次交手吗金鞑人兵威之盛,所向披靡,朝廷大军,望风而降,青云与道宗亲率八百骑兵硬生生的拖住了金鞑人两万铁骑,青锋与无羡截断金鞑人的退路,本王亲自率兵四面合围,我忠义军将士无不人人奋勇杀敌,以命相搏,终于将这两万金鞑人全部歼灭,我忠义军当属首功,可结果呢,功劳被蔡相之弟夺走,硬生生的将我忠义军将士用性命换得的战功夺走,你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吗”
李长风心头咯噔一下,慌忙拜倒在地,“末将惶恐,当日末将恨不得亲手斩了那獠!”
他清楚的感受到李安不怒自威的杀意,竟然深深的将整个营帐充满了。
李安怒了!
这天底下唯有战功二字最难写全。
这两个字真的是浸透了将士的鲜血。
“末将用性命护住马小将军。”李长风沉声道。
“护不护得住那还两说,不过依照本王看来也不需要护。”
李安淡淡一笑,“当今陛下是什么德性,你我心里应该也清楚,这些年他能容忍这些世家门阀至此,恐怕也腻了,当初世家门阀拥立他为帝的情分也快还的差不多了,这一次世家门阀在北辽边关安置监军的事,恐怕陛下也不乐意,大渊皇室更不乐意,剩下的也不需要我们插手,我们静待花开即可。”
李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朝堂之上,暗流汹涌,世家门阀如今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作茧自缚,想要除掉世家门阀的可不仅仅是我们。”
李长风这才清楚的意识到,这句话才是李安今天要说的重点。
“可是王爷,眼下监军,这件事终究还需要一个解决办法,总不能让马小将军受这般委屈。”
李长风还是忍不住担忧道。
“委屈”
李安摇了摇头,伸手将营帐大门分开一条缝,“看看这万里江山,委屈又算什么这天下英雄受的委屈多了。”
“是,末将明白。”
李安扭头看了一眼李长风,“看看如今马小将军受的是封赏,你还不明白”
“莫非是有人在帮他”
“可谁会帮他马小将军也并非是世家出身,难道是匡彦府长,还是……”李长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中的缘由。
“你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帮他”
“末将愚钝,想不出所以然。”
李安嘴角微微上扬,“除了我们那位陛下,谁还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世家门阀咽下这口气。”
“啊,是陛下,和陛下为何要帮他,他不过是一个区区少年而已”李长风满脸疑惑,连连的摇头。
“莫非你也忘了,陛下现在也还是个少年,少年惜少年,这便是年轻人。”
李安抬头望着帐外,“记住本王来过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本王就在北辽看看,看看马小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现在看来只要他死不了,恐怕无人再能压到他的头顶上。”
“谁也不行!”
……
堂堂大渊摄政王李安连夜来到了北辽边关,除了李长风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来过,就连李长风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安会放下北地的战事不顾,跑到这北辽边关来。
而且李安的目的似乎很简单,就是为了马小将军。
可区区马小,一个少年竟然引得摄政王连北地的战事都不顾,这其中究竟是为何
现在就连李长风也是一脑子问号,他只想搞清楚摄政王来此地的真实意图,更想搞清楚摄政王今天说的这番话的意义何在
可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他绝非是那种深谋远虑之辈,他只能算是一个悍将,斩将夺旗才是他的强项,思虑这些东西,真是难为他了。
世家门阀手底下的几大精锐军团,要么被摄政王收编了,要么被摄政王歼灭了,手下已经没有什么像样了的军团了,今天既然把手伸到了北辽边关,难道是为了北辽边关的军权
自己这区区几万人马,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
难道世家门阀想凭借这几万人马与摄政王扳扳手腕
那可实在是太可笑了。
从这一次世家门阀设置监军一事,这明显就是在玩火。
他们这是在逼迫当今陛下,这也足以说明世家门阀已经是黔驴技穷了,觉得自己根深蒂固,权势滔天,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真是可笑之极!
光是大渊皇室恐怕就已经坐不住了。
可如果,那位世家子弟死在北辽,世家门阀会做出什么事来
难道说……
恰在此时,帐外忽然传来亲兵的声音,“启禀将军,有一位自称是监军大人的年轻人已经到了营帐外,请求面见将军。”
“大胆,谁让你们放他进城的!”正在思索的李长风闻声勃然大怒。
“将军,那位监军大人手持圣旨,我等无人敢阻拦。”
“行了,让他进来吧。”
李长风叹了一口气,忽然间记了起来,屏风之外,还有一个人存在,忙低声道:“王爷,那位监军大人来了。”
“哦,知道了。”
说话间,李安已经从屏风中走了出来,却换了一身打扮,身上的铁甲换成了一身长袍,脸上也多了一抹胡须,甚至连面容都变了,就连李长风见到心头都咯噔一下。
“王爷,您……”
李安笑了笑,“怎么,本王这身打扮不合适,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幕僚了。”
“末将明白了。”李长风立刻就猜到了李安的心思。
这时,那位监军大人已经走了进来,的确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
他叫赖文举,是当今国师的侄子,虽然不是嫡系世子,却也是国师家族中的血亲,最重要的是此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无一不通,而且还是佛宗俗家弟子。
这是最关键的。
赖文举绝非是赖文湘那些纨绔子弟能相提并论的,此人虽然是世家门阀的子弟,可他却曾不与那些纨绔子弟为伍,反倒是勤勉好学,文武精修,更是拜入了佛宗,成为了佛宗俗家弟子,在佛宗中研习佛宗武学。
赖文举是一个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的人,使人有一种亲切之感,二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却看不出一丝风霜,可一对眸子却满是故事。
“此人不凡!”这是李安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感觉。
可同样,他也有世家子弟无法抹去,渗透到骨子里的那种难以掩饰的骄傲。
只不过,并不像他的堂哥赖文湘那般锋芒毕露,而是很好的隐藏了起来,令人琢磨不透。
赖文举一脸恭敬的将圣旨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高举过头顶,“这是陛下的圣旨,还请李将军阅览。”
“好。”
李长风接过圣旨,胡乱的看了一眼。
而这时,赖文举已经笑呵呵的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将手上拿着的一个锦盒也放到了桌子上,“李将军,初次见面,文举也没什么好给将军带的,将军这里也未必缺那些俗物,这是我从佛宗带回来的小玩意,想必将军一定会喜欢,这便给你送过来了。”
锦盒一开,里面是一尊七尺高的玉佛,玉佛通体晶莹剔透,雕工也甚是了得,一刀一笔都是极为的巧夺天工,光是这块七尺高的玉,也足以价值连城了,再加上这精妙绝伦的雕工,说是千金不换也不过分。
“这……这也太贵重了,不合适,实在是不合适,你一会儿还是带回去吧。”
李长风的眼睛刚刚都闪烁了一下,但也很快暗淡了下来,如此珍贵的东西说不喜欢,肯定是假的,可这个东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更何况摄政王可就在身边。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而已,李将军若是喜欢就留下,权当在下的一点心意,要是我叔父再送来什么好东西,在下也一定送过来,要是将军觉得不合适,就当在下暂时放在这里。”赖文举不卑不亢,说话有条有理,甚得人心。
李长风看着火热,可还是摇了摇头,这时一旁的李安开口了,“既然是这位将军的心意,我就替我家将军收下了。”
李长风讪讪一笑,“哈哈哈,那本将就却之不恭了。”
赖文举见到东西收下了,也哈哈大笑,“只要将军喜欢就好,对了,在下还有一件事,不知道那位是马小将军,在下想要见一见,这位少年英雄,不知李将军可否替在下引荐一下。”
“这……”李长风即便是早有准备,可听到这话还是心头一颤。
“算了,以后还会相见的,末将不打扰将军休息了,告辞。”赖文举再一次施礼退走。
“不简单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