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面上一阵尴尬,随即讪笑:“宫里还有几位皇子没成亲呢。”
凌凝淡道:“一来这门婚事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答应景王,二来就算大伯母有这个意思,也该去问问景王是否愿意娶大姐,我做不了他的主。”
吴氏语气:“此事只要你跟景王说清楚,他应该会同意吧。”
凌凝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吴氏脸上,眼底温度一点点降至冰点:“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氏表情一僵。
“把我自己的姻缘推出去,让给十八岁尚未出阁的庶姐?大伯母不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
吴氏神色一沉:“凌凝——”
“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景王,都很过分。”
凌凝并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说话更符合武将风范:“我是凌家嫡女,而庶姐则是大房庶女,景王好歹是身份尊贵的亲王,娶妻怎么会心甘情愿娶个庶女?”
吴氏皱眉:“双儿虽是庶女,可挂在我的名下,跟嫡女又有什么区别?”
凌凝没回答她的问题:“景王派人上门提亲时,明明白白说的是‘凌家二房嫡女凌凝’,大伯母非要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不觉得如此上赶着想嫁人的行为太过跌份?”
吴氏表情沉了下来,目光不善地看着凌凝。
凌凝冷冷一笑:“若大伯母觉得自己的行为妥帖,大可以去跟祖母商讨,何必来我面前讨不自在?”
“凌凝,我只是与你商议,你这是什么态度?”吴氏不悦,“就算你是二房嫡女,也不该如此对待长辈,真是一点规矩都没了!”
“大伯母若知道规矩,就不会提出如此可笑的要求。”凌凝说着,转头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我有事在身,无法陪大伯母多聊了,先行告退。”
吴氏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气得脸色铁青。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姑娘。”贴身丫鬟阿云跟在凌凝身后,小声开口,“大夫人横行霸道惯了,您今日跟她如此说话,她会不会记恨在心?”
凌凝回到自己的凝霜院,在侍女伺候下净面净手,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在屏风前软榻上斜倚下来,才淡漠开口:
“若不一次断了她希望,她只会日日纠缠个不停,我懒得应付她。”
侍女阿晚奉了热茶上来,闻言点头:“姑娘说得对,只是大夫人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姑娘可有了应对之策?”
应对之策?
凌凝面无表情地端着茶盏,正想着该如何彻底解决这件事,却听外面侍女禀报:“姑娘,大姑娘来了。”
凌凝眉头一皱,抬眸看去。
阿云嘀咕:“大姑娘来得倒是快,这是练了轻功飞过来的吧?”
话音刚落下,一袭浅蓝衣衫的女子缓步跨进门槛,身姿纤细,容色娇美柔弱,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正是凌家大姑娘凌双。
“阿凝妹妹。”凌双步履如莲,身姿羸弱,面上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风情,“听说方才母亲找了你,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过来与你说说话。”
凌凝维持着斜倚的姿势没动,淡淡一笑:“大姐也觉得大伯母的要求很过分?”
凌双表情一僵,随即柔弱地蹙眉:“作为女儿,我不敢擅议母亲,她毕竟是我的长辈。”
“嗯。”凌凝点头,“所以你心里觉得她的要求很过分,但嘴上不好指责,我明白你的意思。”
凌双笑意一凝:“……”
凌凝抬手:“坐吧。”
凌双轻吸一口气,很快恢复笑意:“多谢阿凝妹妹。”
侍女给她拿的是梨花木凳子,摆在凌凝面前。
相比起凌凝随意闲散的坐姿,正襟危坐且故意摆出一副优雅柔弱姿态的凌双便显得拘谨许多。
侍女给她倒了杯茶,凌双礼貌地道谢。
在凌家她永远都是这副模样,看起来柔柔弱弱,心善而有礼,格外让人有好感。
然而深宅大院里的女人最擅长伪装,是真的心善还是伪善,一天两天看不出来,时间久了自然能分辨。
“母亲之所以来找阿凝妹妹,实在是因为我年纪大了,母亲担心我以后无法遇到好的姻缘,所以才……”
凌双悄悄看了一眼凌凝,迟疑了片刻,唇角溢出一抹苦笑,“母亲整日为我的婚事操心,我心里过意不去,更无法阻止母亲的一片爱女之心,还望妹妹别多心。”
凌凝淡道:“我没多心。”
大伯母什么意思,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根本不必多心。
凌双低垂着眸子,注视着茶面上漂浮的茶沫,声音略带苦涩:“不过说起来,我年纪确实大了些,不怪母亲着急。”
凌凝淡道:“那是因为大姐以前总是高不成低不就,所以蹉跎了美好的年华。”
凌双轻声辩解:“是母亲想为我说一门满意的亲事,然而好的姻缘可遇不可求,这一蹉跎下来,没想到就耽误到了十八。”
“婚姻大事确实不能耽误。”凌凝说着,若有所思地点头,“有大姐前车之鉴,我跟景王应该早点把婚事解决了才行。”
凌双端着茶盏的手一紧,溢出来的茶水溅在手背上,白皙的手背瞬间浮现几个红点。
凌双掩饰地以手里的帕子覆在烫红的手上,僵笑着说道:“阿凝妹妹已经答应了景王?”
“本来还没考虑好。”凌凝只当没看见她的失态,声音淡漠平静,“不过大姐说得对,女子的芳华蹉跎不得,十五六岁时还可以挑挑别人,过了十七岁,就只能由着旁人挑自己了。”
作为武将世家的嫡女,这凌凝当然不会有如此肤浅的想法。
偏偏面前坐着的这个人是凌双。
既然她非要求一桩好姻缘,甚至妄图从别人手里把姻缘抢过去,那凌凝也不介意让她堵堵心。
凌双笑意越发僵硬,不由自主地攥紧手里的帕子,却还要努力维持着优雅风度:
“阿凝妹妹说得极是。如今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只是心疼母亲为我操心……”
说着,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凌双抬手拭着眼角,“每天见母亲为我的婚事发愁,我就觉得自己实在不孝,简直愧对母亲一片谆谆爱女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