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多雨,落雨之时山雾濛濛,笼罩着宫中精美的亭台楼阁,倒也婉约动人。
窗外雨声淅沥,室内烛火微醺。
书桌上有些乱,宣纸毛笔散落在地,纸上还蜿蜒着些墨迹。
晚晚倒在了书桌上,如烟如雾的墨发铺陈,衣衫半解,露出一抹粉香清婉;裙摆凌乱,细白的脚踝被一只修长的手牢牢束缚住。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室内也开始变得潮湿闷热。
窗子并未关的很紧,有湿润的风吹了进来,而晚晚的额头却已渗出了不少汗。
好热。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方才应该将窗户再开大点才对。
刚洗过的发还未来得及烘干,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混着鼻端的幽昙香气,越发暧昧难言,恍若人间春到。
她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得不到解脱。
天边雷声滚滚,却不及她此刻重重的心跳声。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墙上那副兔戏白莲图上。
南境崇佛,老境主更是虔诚的佛教徒,皇宫内佛教气息浓厚,晚晚所居的这间屋子里,装饰物大都与佛教相关。
佛真正的本意其实是兔子,它在佛教中有着十分特殊的譬喻,因为释迦牟尼的本生也曾经是兔王。
而在这个修真的世界,本该被供奉起来的月妖一族,却被追杀至灭族。
窗外的雨涓涓流淌,心头的汗淋淋相融。
薄雾漫起,烟雾笼罩了一切,越来越浓,令人心生迷乱。
水烟氤氲,沉甸甸又轻飘飘的。
迟夙抬起头来,嫣红的唇瓣在烛火的照耀下,泛着薄薄的水光。
他俯身亲了亲晚晚烧得通红的眼角,舌尖卷去欲落不落的那滴泪,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幸亏只是青了一小片,若是伤到骨头就麻烦了。”
接下来的话,她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但足以令她羞耻万分。
容貌昳丽的少年,眼中仿佛有烟霞日暮,红莲清荷,冷艳浮光。
晚晚脑海中的那根崩了许久的弦,终于断了。
程砚微怀揣着一个小包袱,身着烟色长裙,披着一袭粉紫色斗篷,柔美的颜色衬得她容色缥缈,生出几分娇美之感。
她独自撑伞在雨中走着,思考着要如何才能再见衡玉剑君一面。
自秘境中一别后,她就再未见过他。
心魔劫最损心脉与修为,衡玉剑君虽然成功渡劫,但他曾遭魔气入侵紫府灵台,若不及时调养,会影响修为的提升,还会再次走火入魔。
程砚微记挂着这件事,从秘境回来后,便一头钻进了丹房开始炼制小还丹。
炼制小还丹虽然耗费精力,但它的效果却很好,服用七七四十九天后便能清除紫府内残留的魔气。
她不知道他住在哪个宫室,今日宫宴他也没有出现,倒让老境主好生失落。
烟雾笼罩着宫内,到处都是一片雾茫茫。
程砚微这一路走来,连一个宫人内侍都没有见到,心绪纷乱间竟迷了路。
“这边不对,那边方才好像走过,还有这条路,是通向哪的?”
程砚微天生路痴,此时一个头两个大,干脆自暴自弃道
“唉,不管了,先走了再说吧。”
草木沙沙声伴着雨声潺潺,宫内显得更加静谧。
此时,一道低低的抽泣声传来。
“对不起”
程砚微想着是不是哪对小情侣在这里吵架了,本欲快速离开,又听那泣声耳熟,拨开面前的花木,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凉亭。
亭内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暗自垂泪,她面容姣好,身着紫色法衣,正是褚灵均。
程砚微心中一惊,以为褚灵均被人欺负了,立刻走上前去,唤道
“灵均小姐!”
程砚微虽然与晚晚玩得好,但两人也是极为认可褚灵均的人品的,这一路上三人作伴,相处的极为融洽。
褚灵均见来人是程砚微,立刻擦干了眼泪,苍白脸上扯出一抹笑,“砚微,你怎么在这里”
程砚微上前握住她的手,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我没事”
褚灵均原本想对她露出一个笑,眼泪却忍不住地往下掉,竟是止也止不住。
美人垂泪,程砚微看得呆住。
反应过来后又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泪,“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无渊师兄吗?”
她环视了一周,没发现附近有人,便料定是剑无渊欺负了褚灵均。
“无渊师兄也真是的,怎么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大的雨,你也没带把伞,手还这么凉,走,我送你回去”
褚灵均心中一暖,温声道“没关系的砚微,我用内力避雨也可以的。”
细心的她看到了程砚微抱在胸前的包袱,便猜到了她的来意。
“砚微,你是不是要找衡玉剑君?”
程砚微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低头,“剑君受伤了,我炼制了些丹药给他送去,但我好像迷路了。”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能看到衡玉剑君的结界,那里有一处别寒居,正是他的居所。”
程砚微点点头,看来这条路走对了。
此时程砚微正站在褚灵均身前,没有瞧见不远处的假山后有寒芒一闪。
褚灵均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一道心音传进她耳中“照我说的做,杀了她!”
褚灵均内心抗拒,也传了心音“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听见,我现在就让她走。”
那人又道“我数到十,若她还不离开,我就亲自出手。”
褚灵均心头一跳,此时已是满腹绝望,偏偏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好强压泪意,哄着程砚微速速离开。
“砚微,你快些去找衡玉剑君吧,晚了天色就黑了。”
程砚微摇头,“我明日再找他也是一样,灵均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先送你回去。”
褚灵均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没关系的。”程砚微此时已撑开了伞,“我们现在就走,天黑之前就能到了。”
褚灵均突然面色一变,一把将她推出亭子,“不用了,我现在就离开,你快走!”
程砚微在雨中稳住了身形,只好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撑伞离开,再回头时,亭内已没了褚灵均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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