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
心魔缓缓地走近了被束缚在锁链内动弹不得的季闻笙。
他语气有些失落,“你都看见了?”
季闻笙低着头,没有出声。
体内剑意流转,他已经打通了身体的大半经脉,很快就能脱困了。
心魔似乎接受不了云归晚今日的一番话,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任由魔气将自己一寸一寸地侵蚀。
“她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了。”
季闻笙虚弱地说道“她有心爱之人,做哥哥的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心魔蓦地转头,神情说不出来的阴狠
“她已经爱上别人了!”
“明明,曾经我和她才是最亲密的,我们生活在一起,互相依赖,携手共度了十多年,她怎么可以选择别人呢?”
季闻笙抬眸看他,不由得蹙眉。
这便是他的心魔,魔化的样子看起来可怕又阴沉,这便是他心中积存已久的恶念吗?
魔纹已经爬满他的脸颊,他入魔很深了。
心魔继续道“你明明知道那个半妖,他来历不简单,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吗?”
“你错了,他们是命定之人。”
季闻笙苍白的唇边漾出一抹浅笑,深不见底的瞳仁中蕴着一束浅浅的温情。
从今以后,云归晚会成为他真正的妹妹。
“我对阿晚,如今只有兄妹之爱。师尊说过,无情即是有情,有情亦是无情,如果你执着于此,便难证大道。”
心魔微怔。
他不懂什么有情无情,他心中只有执念。
他眼尾荡起血红,唇边露出一抹疯狂的笑。
“季闻笙,我是你的恶念所化,听说,只要我杀了你,就可以永远的取代你——”
季闻笙诧异看他,“你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心魔已拔出了他的剑。
“我要把她抢过来,这样,她就能永远与我在一起,就能回到那个世界了。”
季闻笙运起真气,暗道糟糕,还差一点。
这时,他的心魔已手持长剑裹着魔气劈斩而下,就在季闻笙打算受下下这一剑再反制之时,电光火石间,长剑被一道金光蓦地弹开。
“衡玉剑君!”
程砚微的声音传来,季闻笙看向石室入口。
年轻的姑娘一脸担忧,一手持法器,一手持剑,剑刃还滴着血。
石室门大开着,门外堆满了看守人的尸体。
紧接着,行止大师从她身后转了出来。
“阿弥陀佛,贫僧特来为衡玉剑君突破心魔劫护法。”
梨园内。
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满地,白色的花瓣落在尸体上,血河上,仿佛要将一切掩盖住。
迟夙一路杀过去,跟随着他的是无数剑影,所过之处,所有人一个个倒下,剑光与血映着柔美的梨花,越发凄楚可爱。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无人能拦住他。
他站在尸山血海间,银发无风自动,红眸泛着血光,他弯了弯唇,看向一处虚空。
“她胆子小,不禁吓,你若敢吓唬她,我必取你性命。”
迟夙的声音传进小筑,祭川看着结界外的惨状,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忍不住道“虽然混元秘境压制了他一半的实力,但这也实在太强了”
白漓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迟夙停了手。
黑衣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撤退了。
“真遗憾啊,才稍稍感觉到开心一点你们就撤了。”
他还没有杀够。
手中的剑有些颤抖,长袍上沾满了血迹,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他脸上的笑容更大。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每次她都要阻止他杀人了,但是,只要杀该死之人时,她从不拦他。
——有什么,比为了她而杀人更令人兴奋的呢?
一道纤细的影子自黑暗中转了出来,肤白如雪,樱唇琼鼻,青衣素裙,环佩叮咚。
来人轻唤他“阿怜。”
熟悉的语调传来,迟夙眉心猛地一跳,神情莫辨,蹙眉看过去。
“你是谁?”
来人不答。
她缓缓步出阴影中,一阵梨花雨落下,洁白的花瓣落了她一身,如细雪飘飘。
“是你。”
迟夙眼睫缓慢地眨了眨,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是我。”
白漓歪了歪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能记得我,倒是比你爹那个负心汉强的多。”
迟夙轻笑了一声,语气凉薄“你还是这么天真。”
白漓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天真?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呢?一样的疯,一样的残忍,一样的嗜爱如命。”
她抬手,指尖流光溢彩,化出了那枚玉环,“连月妖族的圣物都送给她,看来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当真很重。”
迟夙抬起沾血的手指,玉环迅速回到了他的指尖,融入了他的骨血。
迟夙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这张熟悉的脸上。
“你把她藏哪了?”
白漓挑眉,“怎么?母亲不过是请她喝杯茶,不过片刻的功夫未见,你就等不及了?”
“她不喜欢你,你会吓到她。”
迟夙垂下眼,仿佛自言自语般低语“何况,你连我都想杀,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白漓看着他,从他这张脸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
迟夙后退一步躲开了她抬手的动作。
女子尴尬地收回手,对他温柔一笑。
“你长大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仍然平静地垂手站立。
少年的神色虽然是带着笑的,可一双微红冷澈的瞳却平静的吓人,除了看到白漓第一眼时的愣怔,并未惊起任何涟漪。
白漓语气嘲讽“你以为你长大了,便懂情爱了吗?你中了焚情,一辈子都不可能动情——”
“她会为我解毒。”
“你想让我死,而她会救我。”
迟夙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少年的眉眼含着缱绻的笑意,眸光若春花流水。
“她会教我向善,她会带我看到光,她会成为我的道侣,她答应过我,她会永远陪着我——”
“我会比你更懂如何去爱她。”
白漓错愕,她先是轻笑,继而大笑。
“教你向善?道侣?开什么玩笑?”
她笑得直不起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如此一来,我倒是要可怜那位姑娘了,早晚有一天,你会控制不住自己,亲手杀了她。”
“不会。”
灯火幽微。
院中的星火落在少年清润的红眸中,摇曳出一线沉沉的杀气。
“我永远不会如你这般。以前的我的确不懂情爱,但现在的我,心里只想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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