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便开始考试了。先是笔试。笔试通过后才是面试。走进考试的教室时,我才开始有点儿紧张。我应聘的是中学语文。中学语文教师挤了满满两个教室。至少有百来号人。可听说学校在这批人中只要两到三个人就够了。三月份和六月份还有两批招聘的。这便不由得我不紧张了。这百来号人,臭到底,也都最起码是当地的顶尖高手。没有金刚钻,也不敢揽瓷器活。人家敢出来闯世界,总该是有一些看家的本领的。看来,还是小心应付的好,大老远的来了,最后连笔试关都闯不过,回去是要让丁亚琼说上半天闲话的。那娘们,成天就是让你安心在家工作,别心太野,你没出去走走瞧瞧,比你方芥舟强的人多的是。全国这么大,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超过你方芥舟的往少里说也有五百万。这年根岁底的,我让你去一下死死心,别再抱怨人不让你去。去了如果考不取了,以后得听老娘的话,在家认真做家务,在岗认真做奉献。别他妈总是三心二意闲不像闲忙不像忙的让人瞧着难受。
接过考卷一看,我觉得也并不太难,和我在白莲训练学生的题目差不多深浅:一道文言文试题,一道作文评改题。我觉着这拟题的人有点水平。
看一个语文老师就应该看两样,一是看功底,二是看才气。这张卷子两样全看到了。我服了。人家南方国际学校里有能人。能出了这份卷子就叫出se。别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完全是银样蜡枪头,不顶用的。
我很不费劲地做完了专业试题,又开始对付理论试题。那就全是什么教育学与心理学上面的东西了。我颇费了点儿难,但紧接着还是行云流水般地做起答案来。做了十年教师了,教育学与心理学那么点东西,坦率说,确实全忘光了。但是,我是在手上做的人。再说了,我是什么啊!我那么聪明!已经不是一个人这样说我了。我确实是够聪明的。譬如说吧,只要有一点什么事,我都可以悟出点道道来。譬如,那次夜宵,我把那几个校长主任耍的直佩服我。对了,后来,我就为此写了篇非常出se的文章。抄在这里了。
《夜宵》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刚刚从家乡调到白莲中学教高中语文,担任高二年级的班主任。
学校虽然地理位置偏了点,然而却是一所有着相当规模的老牌中学。高中部相对庞大,且高中生大多都是住校生。
学校虽然有围墙,但关不住学生。晚自习一般是在九点半左右结束,晚自修一结束,走读生们回家,很多住校生趁着大门敞开走读学生蜂拥出校门的时候偷偷地跑到校外。
这些混出去的住校生,其实到校外去也没有干什么其他事,主要还是解决肚子的问题,找个小饭店,搞点吃的。
学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学生出校门吃宵夜。一方面是为学生考虑,毕竟在求学阶段,过点苦ri子是应该的。再有,小饭店里如果出现卫生问题,闹出事儿来,不但对学校声誉有影响,也同样会影响到学生的学习和身体。学校这样的考虑无疑是非常正确的,但学生有学生的理由:既没有看到哪个同学在外面吃发生食物中毒的事,更没有因此而影响了学校在社会上的形象;再说,晚饭是五点半钟吃的,到九点半的时候,四个小时过去了,回到宿舍,饥肠辘辘,并不能一下子入睡。总得要折腾到十点半左右,学生宿舍才会完全熄灯进入休息状态。这时候弄点吃的,有什么错呢?
作为班主任,我太清楚了,说是十点半钟学生宿舍熄灯进入休息状态,也只是说说而已,大多数宿舍要到十一点左右才能真正进入睡眠状态。哪里可能一接到枕头就入睡的。苦学的学生,电灯关了后,或是打着手电在被子里读书,或是在烛光下看书,还有的到路灯下、卫生间、过道上看书。班主任检查来了,都呼地一下钻进宿舍,大气不出,值班的教师一走,那里又拿出书来了。苏北学生的好学与苦学jing神,曾在很长时间里感动着我。虽然这样的吃苦jing神并不值得提倡,然而,得承认的是,很多苏北的学子就是靠这种苦读jing神才考上大学开始他们辉煌的人生之旅的。
那些吃了夜宵的学生,往往总要到十点多才回到宿舍。他们回宿舍时,有的直接叫门房大爷开门,有的怕被值班的班主任抓住,就从学校围墙上跳过来,然后避开班主任值班常走的路线,一溜烟地回到宿舍。
学校掌握了这样的情况后,便给班主任值班组一项新的工作,查在校外吃夜餐的学生,查到一个处理一个,查到两个处理一双。这样,班主任们值班的线路便作了改变。一下晚自习,便先到学校周边的小饭馆,查有没有学生去买吃的。一旦发现,便当场记下名字,第二天交给所在班级的班主任严肃处理,情节严重的便给予严重jing告或记过处分。
一时间,学生晚上偷偷出去吃夜餐的情况得到了有效的遏制。我几次随同值班的同行及政教处主任一起出去查巡,也没有发现这样的事情。
虽然是学校的规定,但我颇不以为然。我觉得学生吃夜餐是学生的zi you。女生床头总喜欢放着零食罐,男生们为什么不可以出去吃宵夜呢?学生在发育阶段,营养是要跟上的。当年我们上中学时,谁还没有带过炒面或炒米以便晚上就寝前挡一挡饥饿呢?现在的生活条件有了好转,出去弄点吃的,也无不可啊!
所以,只要轮到我值班,一出校门,我便装着谈笑风生的样子,到了小饭店门口也是如此,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假如学生有在小餐馆里偷偷吃东西的,只要听到我的声音,便会迅速地藏起来,以躲过值班班主任的查巡。
然而,有一次,我的方法未能奏效。我们几个人到了一家小餐馆时,正巧碰上三个学生刚刚落座准备动筷子。菜也正好上了桌子,是那家餐馆有名的青菜红烧肥肠,另外还有两盘素菜。
我们一进门,学生便看见了我们,眼睛都吓傻了。反应快的一个连忙捅捅同伴,让他快快站起来。
政教处张主任正好是我们这一组的值ri组长,一看如此情形,便虎下脸来,声调也高了许多,骂道:滚回学校,到政教处写检讨书!学校三令五申,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三个学生低着头,乖乖地往外面跑。那个反应快的学生走在头里。当他走到门口时,我一把抓住他说,不行,不可以,先吃完,然后再说!
张主任和其他两个年级的班主任愣住了,张主任对我说,方老师,你这是……
我没有看张主任,我对三个学生说:你们坐下吃,吃完后,去政教处作检查。张主任和我们在政教处等你们来处理事情。你们已经错了一回,如果现在就走,你们又错了第二回——点了的菜不吃掉,就是严重浪费,这是更加不能容忍的错误!你们不可一错再错!
轮到学生们愣住了,一个个站在那里,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都惶恐地看向张主任。张主任于是说,不成器的东西,就知道吃!说完就带着我们走出了小餐馆。我有意落在后面,用手指指餐桌,示意学生吃完。
我们回到政教处,一个个都在猜测那三个学生会不会来。我说,放心,他们一定会来。
说完没有多久,三个学生走进了政教处办公室。
一进门,三个学生立即对着张主任鞠了一躬,差不多都要掉泪了,说,张主任,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会听学校的教导,请您好好地罚我们吧……
张主任走上前,摸了摸他们的头说,只要听话就好了,什么罚不罚的?吃有什么错。以后说一声,或者建议学校晚自习结束后食堂再做点点心什么的。我来跟学校说这件事。你们今天其实应该感谢方老师。
三个男生要对我鞠躬时,我拦住了他们,然后送他们出了办公室。
我看见他们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我的眼泪也快要掉下来了。
回到政教处,张主任握着我的手说,方老师,你今天的处理方式,其实也教育了我。惭愧啊,做了这么多年学生的思想政治工作,反而不及你这个刚刚出道的小伙子……
我连忙打断了张主任的话,主任,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我只不过是从常识出发处理这件事的。这都是我nainai和外婆教给我的。小时候,我是个调皮大王,家里常常用不准吃饭来罚我,我nainai就护着我说,有杀罪有剐罪,没有饿罪!凭什么不让孩子吃?我的外婆则告诉我,一粒米八十三颗汗,浪费粮食要遭天谴的……
张主任感慨地说,方老师啊,你讲得太好了,这次多亏你在场,不然,我们又会犯下低级的错误……
第二天,又轮上我们语文的早读课,我早早地走进办公室,刚打开门,那三个学生便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齐刷刷地对着我认真地鞠了一躬,接着又齐声说道:方老师,感谢你!你是我们遇到的最好的老师……
这次是我没有撑得住,似乎是憋了一夜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本文发表于《中国中华大教育》2008年第五卷)
瞧瞧,就这篇文章,很多人都说我有捷才。还有很多人认为,这是方芥舟老师富有教育智慧。
呵呵。
所以,对付南方国际的这次教育学与心理学,我没有按常理出牌,没有把书上的东西搬出来,但我把我这十多年的教育教学心得全搬了出来,把试卷的角角落落全填满了。
做完题目看看才十点钟多一点。抬头一看,所有的人还都在埋头用功。我非常自信,笑笑,站起身,走上讲台,交了试卷。
走出考场,我便开始看学校。我就像南方国际学校主人一般欣赏着南方国际学校。考试结束,我的感觉上来了。我肯定会来的。我的古文功底,我的写作教学水平都是很出se的。这试卷很对他的路,想来别人是很难达到他的那种答题深度的。
而我的教育学与心理学答卷,那么棒!
后来,我走到了罗马大厅。大厅里坐着许多人,也都是来应聘的。都带着大包小包的,像是要来呆上十天半月的样子。我一看就想笑,没几天就过节的,总不会有人来侍奉你,真是!我才不这样。我来时,只带来了一枝笔和一千元人民币。其他什么也没带。我问大厅里的人说,你们也都是来应聘的吧?
是啊。不是说今天八点钟开始考试的吗?也没有人来接待我们。
噢,是这样的,我们昨天就来了,所以今天便早了一个小时安排考试。满以为后面没有人再来了。南方国际的人现在大多都在考场上哩。等会儿会来安排你们的。
看来你也是来应聘的喽?
是啊,现在都在考笔试哩,我先出来了。
笔试难吗?试题是怎样的?你应聘哪个岗位?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们。都是竞争对手,要考考去,到考场上自然知道题目。我于是就说了句也没什么难的,便出了大厅。到了南方国际那座象征雕塑下,朝校门口抬头一看,一辆大客巴又拖来一车子应聘的人们。我突然想到一句话,这世界有点儿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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