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整个人被震傻了,直愣愣坐着。
“咦?”
一张精致的小脸贴了上来,甜腻的气息喷了我一脸,妩媚的大眼里抹着一层浓浓的喜悦,冷不防爆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回过神来,顾不得她,心急火燎四下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看到那枚被螽虱围得水泄不通的蛋茧。
“不好1我心里咯噔一下,老远都能听到杂乱刺耳的啃噬声,螽虱好像能破迟暮寒螀的茧丝,我猛得弹跳而起,用力推开还在我眼前漾着了笑意的花影,连滚带爬扑了过去,蛋茧上的螽虱密密麻麻,我打掉一批又涌上一批,来势凶猛,瞬间我也被淹没在螽虱群中,所幸我身上坚硬的鳞片让它们奈何不了我,坚硬的鳞片及时封住了我七窍,让它们无孔可入。
蛋茧被啃噬得越来越稀薄,残缺不全中清楚得看到茧内蜷趴着一个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她一头白红渐变的碎长发直至腰间,头顶上矗立一对粗长的羽状触角,硕大厚实的翅膀刚盖住臀部,翅膀上长满了柔软的长毛,尤其是脖子处的领毛更是细长浓密丝滑,两片银灰色翅膀上映现出图案,图案变幻极快,一会涌现出翻滚的云海,一会又浮现出恐怖的骷髅头,它们争先恐后地举着利爪面目狰狞奋力想挣脱束缚。这人四肢紧致细长,光滑的皮肤上画着血红的图案,从手指一直到脚趾。在硕大的翅膀下,一个圆润坚挺的肉球正压于胸之下,疑视玉峰之势,蓬松凌乱的头发下,一张怒气的小脸正朝天仰视着,眼眶深陷,珠白无光如死鱼,它恶狠狠地龇牙咧嘴。螽虱疯了似如潮水般纷纷涌落在它身上,它的表情越来越狰狞痛苦,恐怖的骷髅头发出阵阵惨烈地嘶吼,一缕缕猩红的液体沿着皮肤上的图案慢慢溢了出来,但尽管如此,它仍旧一动也不动,怒目而视,我更是束手无策,呆呆看着。
“活死人,害怕么1花影弯下腰俏皮的揶揄道。
刚抬眼,一道黑影就扑了过来,差点没把我推进茧内,定睛一看,倒抽一口冷气,我惊呆于眼前这位长得与亀无蠡一模一样的老者,他嘴里不停念叨着:“小主1二字。我一半惊喜一半恐惧。
“来人,速速将苍颜灵主拿下1花影厉声道,她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她话音刚落,从木竿上跳下无数看似没有生命力却又精力旺盛的“稻草人”,等我意识到时,它们已经把苍颜灵主用坚韧的细条捆绑得结实。
“你们要把它带到哪里去?”慌乱中我抓住了苍颜灵主的一条腿,死拼拽着,就算我竭尽全力对它们来说依然是微不足道,我已经被它们死拖活拉地拽出很长一段路,我咬牙挺着,担心一放手,它们就飞走了。
“小主,快还我小主1那与亀无蠡一模一样瘦弱老者却健步如飞紧跟其后。
我转头看了一眼。
“小主?”我调整了一下姿势。
“你是亀无蠡吗?你是不是重生了?你说的小主是三郎吗?”这一路的拖行,前胸衣服早已破烂,幸好我这一身的鱼鳞,在地上游刃并未感到痛,只叹体力不支。
“老夫乃海蠡,亀无蠡是老夫之弟,小主是三郎没错,老夫这次受族长之命,带我家小主回沧溟。”
“你来晚一步了,三郎已被鸱目猿所害......啊~~~要死”前面出现一块大石头,眼看着就要一头碰去,被海蠡轻轻一提,越了过去。
我眼一亮。
“海蠡,你能不能帮我一个,一个忙?”我吃力地说。
“我们小主呢?”
“你先帮我把苍颜灵主救下来,我再跟你说。”
“苍颜灵主?这......这,这恐怕老夫无力相救1
“为啥?”我已身疲力尽,花影倒不为难于我,如看戏一般,时不时轻笑几声。
“他可是冥幽君要的人,老夫哪敢动1
“好吧,那就当我没有说过吧1我死死拽着苍颜灵的细腿,任由“稻草人”拖拽,便不再言语,就算把我拖死了,也绝不放手。
沉默中,大脑里忽然闪过这样的场面,一群插满稻草树枝的“人”拉着一个怪里怪气的“人”,地上拖着一个是似人非人的“人”,左边跟着一个妖里妖气的“人”,右边跑着一个阴阳怪气的“人”,满满当当一群“人”又都不是“人”,搞笑又诡异的画面,一时没忍住,大笑起来。
“我们的小主在哪呢?能否归还于老夫,好让我回沧溟复命,我们的族长鲛漩神—寄漓游定会重谢~~”海蠡跟在身旁不停念叨着,花影不出手杀我,海蠡也不出手相助,大家都耗在那里,看似平和,但这对我和苍颜灵主是很不利,尤其是苍颜灵主,它现在这个应是非正常状态,估计它还在眠内。
“嘿嘿~”几声娇笑。
“活死人,你还是乖乖放手吧!本姑娘看在陌哥哥的份上,也不想多加为难于你!这异类是桑紫国的祸害,我受冥幽君之命,一定要把他抓回去。”花影步履轻盈迈着小步悠然地跟在速如疾电的“稻草人”身后。
“苍颜灵主是我带来的,是他妈临终所托的,他是蛋也好,是茧也罢,就算是他们嘴里的异类都与我无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绝不会放手不管”。想到这,我看了看拽在手里那条细腿,咬咬牙,一股作气,终于站了起来,但这些“稻草人”飞奔速度实在太快,刚挺了几步,又重重摔在地上,如死狗般被拖地横冲直撞。
猩红的液体顺着手臂滴滴答答飘落而下,苍颜灵主不再剧烈挣扎反抗,紧致的细腿此刻也松软下来。我心里顿时慌了阵脚,看了一眼紧跟其后一直问我要“人”的海蠡,心里有种借钱不还的发虚。
“管他了,他要是不出手,也别想从我这里领走鬼面三郎·鱼鮊鮐的魂魄,看他跟了这么久,并没有硬抢,估计他也一样在忌惮花影。”我想当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海蠡一眼,试探着道。
“海蠡,你别跟了,回去吧1
“那,那我家小主的......”
“嗯?我现在比较忙再加上心情也不是很好,改天再来领吧......”
“这......”海蠡看看我又看看花影,一脸的无奈,但有一种强烈的,没事,你忙你的,我跟我的倔强。
“要死,这只老龟,居然不上勾。”我仰头也看了一眼花影,继续试探道。
“如果你不急的话,也可以这样跟着,直到我被这些‘人’拖死为止......”我顿了顿,大脑快速飞转着,“当然啦,我死不足惜,但是三郎跟着我颠沛着,您老也知道魂魄是如此的娇嫩柔弱,虽然有丝茧护着,但总有一个万一不是......到时,真有一个万一,您老也不好回去交差不是......”我边说边用眼观察着。
花影饶有兴趣地听着,媚眼迷迷,不搭话也不阻止,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现在只是静静地看着好戏,抑或者再等待着一个结果———看我是否有能力让海蠡为我所用。
“如果他们两个真打起来,海蠡会不会打不过花影?看花影笃定的样子,并没有把海蠡放在眼里。那真硬碰硬,也玄,不过......只要他们开火,我可以趁乱逃走......”想到这,不禁笑了起来。
“什么?”我大叫道,为了引起海蠡的注意,故意把分贝调到最大。
“三郎,你怎么了?啊~~~你哪......”正说着,眼前又出现无数灌木巨石,来不及做出反应,已被海蠡轻轻一提,再次越了过去,他一直提着我,并没有想放下我的意思,悬空中,我看到奄奄一息的苍颜灵主,瘦小的身子被树枝交错缠绕,借着海蠡的力,终于爬到她的身边。
咬着他耳朵轻声道:“迟暮寒螀,你还好吗?”叫了数声,苍白的小脸有丝许生气,他缓缓睁开眼迷茫地看着我,从身姿体态上,此刻的迟暮寒螀已是女儿身无疑。
“需要我怎么帮你?”
迟暮寒螀摇了摇头,光滑的肌肤上已被螽虱啃噬得千疮百孔,在千疮百孔之中又快速长出新肉,肉还未长成又被啃噬得千疮百孔,场面令人心痛不已,我轻抚着他杂乱的发丝,双眼不禁看向海蠡,而海蠡却把头一偏与我乞求的目光交错而开,我默默低下头,无能为力,成群的螽虱有增无减,迟暮寒螀现次陷入昏迷。
“花影,这是去哪?桑紫国吗?”
“正是?怎么,你害怕了?”花影轻身一跃,也坐到了我旁边。
“既然苍颜灵主已被擒获,那能否免去他这等痛苦”。我近似哀求。
“这是冥幽君的指令,可不是我能做主的,活死人,不要小瞧了这异类的神力呦。”花影娇羞地睨视着我。
“咦~~~活死人,你还不走么,这是打算跟我回桑紫国见陌哥哥么?嘻嘻~~陌哥哥时常会提起你哦~~~嘻嘻”
我不吱声,想着怎么才能让迟暮寒螀舒适一点,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嗯?活死人,何事如此开心?”
我冲她咧嘴一笑,对着自己的舌头狠狠一咬,顿时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射而出,花影舔了舔溅在嘴边的几滴血,贪欲之念已呈于脸上,忽然一阵疾风扫过,一只黑爪直直向我刺来,还未近身,被花影打下,她厉声喝道:“海蠡,你不想活了,本姑娘的人,你也敢动1黑爪一惊随即缩了回去。
螽虱闻猩蜂拥而至,钻心的疼痛从嘴里一直到腹腔,一眨眼肚大如鼓,“轰卤一声,又平息下去,螽虱源源不断嘴里涌进腹腔中,肚子鼓起又平息,平息又鼓起,我已感觉不到痛楚。
“活死人你?”耳边传来花影惊愕的呼声。
“这招果然灵验——既然手掌可以吞噬万物,用嘴生吞活物也并非难事”。我满意地看着迟暮寒螀光洁的皮肤已经裸露出来,顺手将咬下半截舌头塞进了他嘴里,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新长出来的舌头很是灵活。
一阵咀嚼声过后,迟暮寒螀不消片刻又重新结茧入眠,速度之快,仅在喘息之间。
“活死人~~~你”
“我在呀1看着花影气得快要变形的俏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呀?”花影怒不可遏。
“我知道呀,既然你做不了主,那我只能为朋友扛下所有的痛,这,也有错么?”我靠在茧蛋上,心情无比舒畅。
“好,好,好!活死人,我可别后悔哦~~~”花影转怒为喜。
“我叶某人,都是活死人了,烂命一条,有什么可后悔的呢?”嘴犟是我最后的尊严,在花影灿烂的笑容里有一种让人汗毛倒立的阴森。
“咳,咳,咳1海蠡不入时宜插了进来。
我看了看他,这只老妖兽为了他的小主也跟了一路,多多少少也出手相助,罢了,不为难于他,在他热切企盼的目光中,我从口袋里取出那枚茧,正准备递给他时,花影又不阴不阳揶揄道:“活死人,可不要后悔呦1
她说罢,一挥手,无数螽虱从“稻草人”身上蜂拥而下,如潮水般再次向迟暮寒螀的蛋茧爬去。
我一惊,大声道:““喂~~花影,你如此这般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过份了!苍颜灵主虽是异类,但他又未伤你半毫,还有,你们老大也太搞笑了吧,竟然千里迢迢赶来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用身体趴在蛋茧,瘦小的身体根本防不住黑压压的螽虱。
“这话不假,苍颜灵主确与我无仇,亦未伤我半毫,但这是冥幽君的指令,可不是我能做主的......哈哈哈1我恨得咬牙切齿,一股恶气胆边生起。
“喂,海蠡,如果你真想带着你们主子回去,那就先帮我把这些闲碎人等打回老家去!要不然,我可能会一口吞了。”我转头看向海蠡。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呀,你,这,这,这不是为难煞老夫了么......小娘子呀,不是老夫不愿出手相助,老夫也仅奉命前来迎接小主回归故里,不想在外惹事,更不想让族长无端与桑紫国结仇,况且,老夫神力有限并非是她的对手,若小娘子硬要生吞了我家小主,那,那,那老夫也无颜复命,只能跟随小主而去了。”海蠡痛哭流涕。
“唉1我拼命拍打着蛋茧上的螽虱,终究不是狠角色,只能是这样过过嘴。
“哎~~老匹夫,你是实诚哪,还是彰显你君子之德形哪,她一活死人,既不会飞亦不能打又无神力,虽螽虱奈何不了她,难道你这个老匹夫也奈何不了她么,嘻嘻,别说从她身上领回你家小主,就算把她的小命领了,她也无击反之力。”花影虽轻快俏皮地说着,但每一句话都让我汗毛直立,她这是在赤裸裸怂恿海蠡对我下手。
“嘻嘻,老匹夫,我要是你呀,现在早已在沧溟复命了......”花影停顿了一下。
“刚刚那几滴玉露,合不合您老口味?听说,这活死人的血肉甘甜多汁而且还可以增加神力哟......”花影嘻嘻地笑着说。
“喂~~~你完没完。”我冲着花影大叫一声,这只小心眼的臭狐狸故意报复我刚才对她的不敬。
“还有海蠡老同学,如你听信她谗言对我出手,那么,我立马把鬼面三郎的魂魄扔进螽虱里,反正丝茧对螽虱来说,形同虚设。”说着我把丝茧握在手里,故意做抛扔动作。
“哎呀,小娘子,使,使不得呀,老夫并非三岁小儿......”吓得海蠡连连讨饶,“只不过.....”海蠡并没有说下去,故意卖起了关子。
“只不过什么?”我刚转过头,突然身子一轻,人已经凌架于空中。
“嘎嘎嘎~~只不过,花影姑娘说得及是,让老夫茅塞顿开受益匪浅啊1这时,海蠡枯瘦的五指轻轻捏着那枚丝茧,观摩了好一会,才将丝茧放进他胸襟内。我一脸懵,看看海蠡又看看他手里的茧,大脑像短路了一样,完全不记得刚才所发生的事,但我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又所幸迟暮寒螀的蛋茧坚韧如初分毫未伤,心下方安定许些。
海蠡正欲带我离去时。
只听得,“嗖嗖1两声,“稻草人”身上顿时“滋滋”冒出白烟,转眼间便燃起熊熊烈火,不消片刻,烈火舔噬,“稻草人”接二连三化为灰烬,它们也不躲闪,依然疾走如飞,风带着火,火迎着风,越烧越旺。
“啊,快把迟暮寒螀踢下来1
“谁,谁,谁那里,快出来1
事发突然,我与花影同时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