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六儿把手电揣进兜儿里,直截了当地来了一句,男人一听这话,陡然一惊,那老头儿更是咧着缺牙的嘴,“啊啊”地叫了起来。
“这不可能吧!我爹之前一直好好的!他的眼睛,怎么会保不住了呢这不能啊!”
“能不能的,你再等几天不就知道了。”
王小六儿悠悠地瞅了那男人一眼,“这事儿我管不了,告辞了。”
“诶,王医生!”
男人赶紧拦住王小六儿,“王医生,您别着急走啊!您给说说,我爹好生生的,这怎么忽然间就这样了”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王小六儿吧嗒吧嗒嘴,“怎么说呢。”
他悠悠地抬起头来,又一眼大一眼小地看着这人,然后两只手揣在兜儿里,不急不缓地说,“诶,这位先生,我问您一句,您知道什么叫报应吗”
“嗯”
此话一出,男人脸色一变,王小六儿却冷冷地盯着他。
“王小六儿!”
冯楠也脸色一变,忙拉了王小六儿一下,显得有些着急,“王小六儿,你疯了吧你,你说什么呢!”
王小六儿冷笑一声,轻轻地甩开冯楠以后,抿了抿嘴,他耷拉着眼皮,自言自语似的,“有一些话,可能我不该说,但既然您问起来了,我就说说我自己的看法吧。”
王小六儿一撇嘴,“您想想,您家老爷子,年轻时候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儿亦或是说,您家老爷子,或者是您,在外面有没有什么仇人啥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家老爷子,是遭了仇人的毒手了”
“不,我可没这么说,我就是单纯的好奇。”
王小六儿嘴一歪,冷笑一声,“这事儿我管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治不了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那女人绷不住了,见王小六儿要走,直接骂了一句。
王小六儿扭头看看她,忽然一声冷笑,他没做声,而是摇摇头,转身走了,“我走了,再见。”
他一直走到门口儿,又站住了,缓缓地转过身来,又盯着那女人看了一眼,旋即看看那个脸色阴郁的男人,然后嘴角一歪,又是一个冷笑,“怪我多嘴一句,你,还有你老婆,最近也要小心点儿。”
“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都没说,我就闲的。”
王小六儿说完,耸耸肩转身走了,冯楠听得满头大汗,赶紧追了上去,“王小六儿,你怎么了你!忽然间不正常了呢,你发的哪门子疯!”
“我只是单纯地看不起他,就这样。”
“你疯了吧,你知道他是谁么”
“爱谁谁,我管那些用不着的呢”
“你!”
“诶呀!”
看冯楠胡搅蛮缠地,王小六儿眼珠儿一瞪,呵斥道,“让我给他们治病想什么呢给我多少钱,我也不给这种人治!”
“你说什么呢你认识他啊”
“不认识啊。”
“那,那是因为你跟他有仇”
“没仇。”
“那你干嘛”
冯楠很是不解,“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人以后用得上!我特意让你借着这个机会结识一下的,你看你!你干嘛呀!”
“我结识他他也配哼,冯楠,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就瞧不起这种人。”
王小六儿说完了,把嘴一撇,“我刚才在楼下,遇上个社会渣子,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他的时候,那个渣子在干什么吗在往您嘴里说的这位贵人的兜儿里塞钱!他是干啥的人家往他兜儿里塞钱,是要干啥呢”
冯楠闻言略微一怔,抿了抿嘴,忍不住支吾了起来,“你,你真看见了”
“看见了啊,你没看见”
王小六儿吸了一下鼻子,“那个社会败类,就给他塞钱的那个,那个人,我不认识,但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的好像说过,他是什么什么校长,好像叫什么,吴大恒好像是类似这么个名字,下午我回去取药匣子的时候看见他带几个流氓在打人,看他们的样子,可能是一伙儿的。”
王小六儿一挑眉,“冯大小姐,这个吴大恒是什么人你知道不知道在江城的地面儿上,你混了这么多年了,想必对这个人有点儿了解吧”
“吴大恒。”
冯楠微微皱眉,“你说的这个吴大恒,是一个五短身材戴个眼镜儿的货么”
“对,就是他。”
“黑乎乎的,像个土豆子似的!”
“对,就是他,没别人了!”
“这个人,我还真听说过。不过,我跟他没什么交集,勉强的,也算是认识吧!”
“他是不是个地痞无赖”
“嗯……怎么说呢。”
冯楠略微迟疑了一下,“坊间传闻,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毕竟,我跟他也不熟。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刘先生和这种人过从甚密,想来,可能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王小六儿一侧头,“诶,你当初是怎么听说这个吴大恒的”
“很早以前有个事儿,挺轰动的,算是一个丑闻吧。当时,他们所在的那个中学不是死了一个女的么,一个女教师,年轻漂亮的,放学以后不知道怎么的从教学楼里掉下去了,现场的警察到的时候,发现那个女的一丝不挂的,当时还挺轰动的。民间传说,说是这个女的是放学以后从校长办公室掉下去的,她的死,就跟这个吴大恒有关。当时,这个女的的丈夫怀疑吴大恒把那个女的给逼死了,但后来,官方给的说法,说这个女的是自愿的,这个女的是吃什么药了,吃多了,产生幻觉了,然后自己掉下去的。后来这个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就不了了之了。”
冯楠略微寻思寻思,“应该是花钱了吧,反正,那个男的后来也不追究了,这个吴大恒躲了一阵子,然后又回去了,这就前两年的事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基本上没怎么受影响,要说从这个事情上看,他这个人可能也真是有点儿能量什么的。”
王小六儿一撇嘴,“他能顺利过关,我想,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有多大能量那么简单而已吧。”
“那肯定的。”
冯楠抿了抿嘴,又扭头看看王小六儿,“你也别太在意这件事了,人活着,各有各的不容易,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没有办法改变规则,我们只能适应规则。”
“可能大多数人都是像你那么想的,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我讨厌他。”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王小六儿一撇嘴,“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渡无缘之人,有些人,活该受罪,冥冥中可能都是命数。坏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那你也不应该表现得那么明显啊,且不说,老爷子到底是不是坏人,就算老爷子也是坏人,你也不应该表现得那么明显。你要知道,这个姓刘的,不简单,他要给你穿小鞋儿,也够你呛。”
“我不怕他。”
“你又厉害了,合着,照你的意思,你谁都不怕了呗”
“怎么说呢也不能说谁都不怕吧,但是就算是怕,我也不会向黑恶势力低头的。”
“这么厉害”
“不是厉害不是厉害的问题,起码是个态度。”
王小六儿又看了冯楠一眼,“前两天,我睡不着的时候拿着手机看《动物世界》,里面有一个情形我的印象尤其深刻,我在手机里看见了两个大水牛,那大个头儿,都老大了。水牛你知道么他们头上,长得巨大的犄角,平时喜欢趴在水里,到了春天的时候,交配的季节来了,他们经常会为了得到母水牛的欢心而大打出手。所以你经常能看到一种情况,就是,两只水牛,为了争夺交配权,可以威风凛凛地,斗得你死我活,即便斗得头破血流了,也毫不退缩。”
“为了搞对象也是拼了。”
“是那意思。”
王小六儿一挑眉,“但是,很奇葩的一个现象是,这些水牛方才还很凶猛呢,转回身儿,遇上比他们个头儿小得多的狮子或者是鬣狗的时候,它们一下就懵了,那一个个,夹着尾巴噤若寒蝉,腿都哆嗦,一下就没了之前那股子狠劲儿了,没一会儿就被放倒吃掉了。我时常在想,是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可为啥那些大水牛那么大个儿却只能任人鱼肉呢他们缺的是力量吗不是。他们缺少的是武器吗不是。他们在数量上不占优势么显然也不是。但最后,长得五大三粗的水牛,在那些形容猥琐的鬣狗的眼里,就完全没有一点儿威胁似的。我感触很深,想来想去想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内心的怯懦,远比**上的怯懦更可怕。”
冯楠抱着肩膀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王小六儿,“话里有话。”
“那倒是没有。”
王小六儿双手揣在口袋里,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可能不能理解我为什么那么讨厌那个人,更不理解,我为啥不给他们治病,放弃一个结交权贵的机会。”
“不,刚开始我确实有点儿不明白,但听你刚才一说,我现在有点明白了。”
冯楠苦笑着,拍了王小六儿一下,“虽然,到现在我也不太同意你的做法,但是,起码我能理解了。”
“真理解了”
“你说呢”
王小六儿点点头,“那就行,咱们走吧,就当没有这事儿就行了。”
“诶,我还想问你。”
冯楠略微迟疑了一下,又很好奇地挑起眉毛,“刚才,病床上躺着那个老头儿的眼睛很奇怪,你看明白了么,他眼睛上面白蒙蒙的,那到底怎么回事那什么病啊”
“他不是病了,是中邪了。邪症。”
“邪症”
“嗯。”
王小六儿点点头,“要是普通的白内障青光眼什么的,以现在的医疗技术,以人家的手段,就这点病,估计早就治好了,好用找我过来给看啊他们之所来托人请我来,我估计着,十有**就是因为这个病比较特别,一般人还真就看不明白。”
“那,你是真的没办法么治不了”
“不是,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只是单纯地不想管而已。”
“那你出来之前,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
王小六儿淡淡一笑,“那老头儿,只是一个开始,我料想着,不出几天,那屋子里的几个人,谁也跑不了。”
“你确定”
“当然。”
王小六儿耸耸肩,“咱走吧。”
“你可以跟他们要钱的。”
冯楠还是有点儿不死心,“你既然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不妨多要一点儿。”
“我要他们的钱做什么一来,我的手头不缺钱,二来,就算要赚钱,也得心里有个底线不是他的钱,脏,我受不起。”
“你啊……”
冯楠笑了笑,看着王小六儿那倔强的的样子,有点儿无可奈何,“咱走吧。”
冯楠拉开车门,上车了,两个人很快离开了医院。
“这个冯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己手底下的人怎么教育的,我看她是不想在江城的地面儿上混了!老刘,明天想点办法!叫几个人把她赶出江城!”
“少放屁了!行么”
老刘一皱眉,对着自己的老婆骂了一句,“你以为我是谁啊我想赶走谁,就赶走谁江城这么大,我算老几啊再说了,冯楠是干什么的,你不清楚啊你以为冯楠在社会上混这么多年了一点儿门路没有吗跟她死磕到底,我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那你就看着那个姓王的那么嚣张你看他刚才那态度!什么玩意儿!”
女人啐了一口,“你不方便下手,我找人!我找几个人收拾他!要不然,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行了!消停点儿!”
男人呵斥一声,又凑到了老头儿跟前,他握着老头儿的手,老实了不少,“爸,我听那个医生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说,您这眼睛,可能是咱家在外面惹的什么仇家搞的鬼啊!爸,你,你知道咋回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