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睡吧。”硬下心推开他的手,如果他也这样对那个女人,又用同样的举动来对待自己,如此游刃有余,看来这个调和鼎鼐的本事不止是在朝堂上,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有用。
诸葛宸手掌轻轻摩挲着:“那天皇帝跟你说了什么,我一来就不说话了。看样子,一定是在谈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嗯。”管隽筠点头:“既然是不能知道,那就不用问了。”本来也没什么,要是平时说不准都说了。不过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如果只是张夫人说的话,捕风捉影的事情也是有的。只是目前看来这不是捕风捉影,的确是证据确凿的事情。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是么?”诸葛宸看着她桀骜的脸,这个女人只要是拧劲儿上来了,就没人能够扭回来,只是一旦涉及到皇帝身上,尤其是关系她跟皇帝之间的事情,自己说什么都冷静不下来。
这句话应该换个人说,管隽筠淡淡一笑:“那你去打听好了,知道了回头告诉我,让我也听听看是怎么回事。我想丞相一定比我清楚,这里头是出了故事。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口口相传嘛。若是丞相猎奇心思多的话,可以去问问皇上,看皇上怎么跟丞相说。”
“我问过。”诸葛宸看着她冷淡的脸:“你这都闹了好些时候了,从皇帝走了开始就是闹到这样子。”
“问到什么了?”管隽筠根本就不回答他的话:“皇上告诉你,稚儿是他的孩子?”
“不许胡说。”诸葛宸冷着脸看着她:“你到底是在闹什么。”
“是我在闹,还是丞相在闹?”管隽筠靠在床架上,用被子遮住小腹,不许他再碰自己。
诸葛宸被她说破了,脸上有些挂不住:“我闹什么,这两日忙得很。”
“是忙,朝内朝外都忙。”管隽筠笑笑:“丞相原本就是忙得了不得,我也没那么大气性。怄不了那么久的气。明儿还要送稚儿跟晖儿走,丞相忙得很就别去了。说多了,只怕两个孩子还真舍不得走了。”停了停:“明儿把稚儿和晖儿送走了,我回家去住几天。家里的事儿也都吩咐好了。丞相就不用担心了。”
诸葛宸看她侧身朝里睡着,单薄清瘦的身影分明写满了倔强和不满:“你想去哪儿都成,不用事事都跟我说。”
气恼地放下两侧的帏帐,转身出去。
远处尘土飞扬,看着两个儿子欢天喜地骑在马上的背影,泪水一下夺眶而出。依依在母亲怀里,手指蘸到母亲的泪水:“咸。咸。”
叹了口气,上了马车:“回去。”前面驾车的人听到吩咐,没有把鞍车拉回京城。而是一径往城外而去。
依依非要撩起车帷看向窗外,田野里不时有农夫吆喝耕牛的声音,也有唧唧喳喳的鸟叫声。还有很多没见过的东西,依依的大眼睛有些不够用了,很兴奋地左顾右盼,不时拉着母亲的衣襟摇摆着:“妈。妈。”
“你没见过,娘也没见过。”管隽筠抱紧了女儿,外面坐着的小丫头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总算是安心了。
诸葛宸下朝以后,从马厩牵出一匹快马非快到了城外,一无所获。只是看到地上杂乱无章的马蹄印,好像是在这里盘桓了很久。管隽筠特意在驿亭告别的地方留下两个小厮,专门等着诸葛宸过来。
“丞相。”看到诸葛宸,两个人赶紧过来:“两个小公子已经被夫人送走了,夫人带着小姐回了娘家。”
诸葛宸沉着脸没说话,手里挽着的马鞭捏得很紧,骨节有些发白:“回府。”话音刚落,已经翻身上马。迅速策马离开。
管昕昀缓缓在门前的小路上散步,吴纤雪跟在身后,夫妇两人有说有笑,好像是有什么让两人格外高兴。管隽筠在远处下了鞍车,不愿让马蹄声打破乡间的宁静。
不经意地一扭头,吴纤雪看到熟悉的身影:“筠儿回来了。”
管昕昀带着一丝欣喜。不过一缕阴云马上涌上眉间。没有事情的话,她是不会轻易回家的。如果是所有人一起回来,另当别论。只是带着女儿回来,要么是出了麻烦,要么就是两口子闹别扭了。不过依照妹妹的性格,就是闹了别扭也不愿叫人知道。
“稀客稀客。”管昕昀没有想去打破这个闷葫芦,是跟吴纤雪一起过去:“这可真是难得一见,怎么今儿回来了?”
“把稚儿跟晖儿送到军中去,索性回来走走。”给哥哥嫂嫂福了一福,管隽筠笑笑:“这就是依依,哥哥还没见过。”
“嗯,就跟我从前看到你的时候,一个模样。瞧这小姑娘生得,真是漂亮。”吴纤雪接过依依:“来,让舅母看看。还真是姑舅姐妹,臻臻小时候就是这样子,见到谁都是一脸的笑。”
“臻臻呢,怎么没看到?”管隽筠环顾左右,确实没看到侄儿侄女:“怎么都没看见?”
“如今我们这做爹娘的都不够瞧了,昨儿说要到三叔家去,接着就是兄弟姐妹几个都没了影子,在这儿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闯祸。至多就是踩坏了谁的庄稼,说上几句好话也就罢了。”管昕昀走在前面,几个人说笑着往家走。
“哥,让依依在家住几日。我有些事儿要办,不想依依哭闹。”回到家里,只是喝了口水,管隽筠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又出什么岔子了?”管昕昀慢慢啜饮着茶水:“难道是你们又别扭了?”
“嗯。”管隽筠看着吴纤雪,这一次夫妻俩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绝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插手,弄得两个人自己过不好,还惹了不少麻烦。可就是这样,也没落到什么好处。最后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预备把依依在外头扔多久?”吴纤雪发觉他们家孩子,不论是谁都不会认生。要是换了自己的女儿,早就哭得不亦乐乎。可是依依,除了不会叫人,就在自己怀里嬉笑自若,手里抓着奶酪摇个不停。
“我也不知道,我想着依依在哥哥嫂嫂这儿,总不至于受委屈。”管隽筠也不说是为什么,说多了就没意思。何况二哥也绝对是会说自己的不是,有些事本来就不值得一提。
“委屈她,我可舍不得。”吴纤雪笑笑:“要是你忘了,就让依依做我女儿。”
“她忘了,还有人忘不了。”管昕昀也看出来了,这次诸葛宸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揽月楼外,管隽筠没有梳髻,一身翠绿的暗竹叶纹长裙,站在门口仰头看看门匾抬脚进去。
门口守着的几个人已经拦在她面前:“这儿不接待女客,请客官不要坏了规矩。”
“那就请你们老板出来。”管隽筠还是进了大堂,就连那几个膀阔腰圆的男人在她面前都有些力不从心。
“这可是可笑得很,老板怎么会轻易见你。”掌柜的见事不妙,听到动静已经跑了过来:“这儿不是您待得地方,这会儿先回去。要是等会儿被您家人瞧见,我们这儿还做不做生意了?”看样子也知道是大家闺秀的身份,就是身上那件裙子,要不是名门望族,这种颜色的衣料也置办不起。
“我有事儿见你们老板,这些话跟你们谈不上。”管隽筠从袖袋里掏出一小锭银子,当的一声扔在桌上:“够吗?”
“够了,够了。”看到银子,这些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大掌柜马上去上面请老板下来。
听到大掌柜的报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板娘翠姐愣了一下神,瞧这说的形容,是谁家的夫人娘子来闹事儿了?最近是有个大人物到了这儿,不过也没见人家夫人到这儿来闹个不休。这一位是谁呢?
不过还是不敢怠慢,谁知道天上哪块云彩下雨哪块不下雨,再说京城里这些离奇人物也不少。说不定就是哪位闹别扭的夫人到这儿来找茬的。
拿着一把垂坠着艳红流苏的团扇,翠姐到了楼梯口,一眼就看到坐在最中间桌边的丽人,怎么也不像是掌柜口中说的那样,不过掌柜有句话说对了,通身的气派就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都围着,不用做事了?”翠姐娇滴滴却又是不容置疑地声音骤然响起,几个还预备看热闹的人赶紧都散开了,管隽筠坐在桌前,依旧把玩着手里的鹅黄流苏。
“我这儿虽然是京城的第一酒楼,只是从不接待女客。”翠姐在她对面坐下:“这位姑娘在我这儿,岂不是要砸我的招牌?”拿不准该说是姑娘还是小姐夫人,只是没梳髻看起来也不过是双十的年纪,就算是叫声姑娘,也不为过。
“这儿人多嘴杂,说话倒真是不方便。”管隽筠抬起眼帘瞥了她一眼:“换个清静的地方可以?”
“行,到我屋子里去说。”翠姐不由自主答应了,看看那双浑若白玉的纤纤十指,还有手上那柄象牙团扇,这人是谁啊?
“姑娘,你到我这儿来砸招牌的话,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真要是有什么你可担待不起。”翠姐咀嚼着槟榔,旋即吐出一堆血红的渣子。
“我自卖自身,到你这儿做姑娘,算是砸你招牌?”管隽筠轻摇着团扇:“只卖艺不卖身,赚的银子全是你的。不过见什么人,怎么招呼都要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