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至于旁边那间屋子里的人,也不会真心对孩子。还不如让孩子在亲姑姑那边住着,反而会让孩子好受些。仙儿刚刚有了身孕,推己及人也要为诸葛宸多着想一番。至于寻找夫人的下落也是急不来的事情。
“也罢了。”诸葛宸良久方才说道,好像是想了很久:“你们在火场哪里找到的夫人?”
“就在水榭边的亭子里。”荣立缩瑟着心,幸亏是诸葛宸的眼睛看不见了。否则说什么都瞒不过去,丞相夫人莫名消失,取而代之的居然是那个一模一样的女人。严命身边所有人不得透露内情,美其名曰丞相受了伤,不能再承受丞相夫人无故失踪的刺激。仿佛她早就知道夫人会出事一样。
荣立心中也盘算过,最棘手的事情就是两件:医治好诸葛宸的眼睛和寻找夫人的下落。也只有这样才能解开这一道道谜团,是有人在里面捣鬼了。说不定还有人引为内鬼,否则一向门户严谨的相府不会失火,而且失火的缘由居然是一瓶火油。这火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相府内出现的东西。
刚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裙裾摩擦的细碎声响。荣立看向诸葛宸,虽然双目失明,但是听觉变得异常灵敏,梭巡着声音的来源,诸葛宸扭过头失神的眸子转向声音的来源。
又是那个跟夫人一模一样的女人,她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贞娘和如意两个每日跟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被留在了相府废墟中,说是要收拾东西等着重修相府,恐怕最担心的还是不想有人掀开她的真面目吧。
“夫君,今日可好些了?”管岫筠毫无忸怩之色,平静地问道。
诸葛宸嘴角抽动了两下,很快平复下来:“好多了,太医诊脉说是比先前好很多。”
“那就好。这可叫人放心多了。前两日夫君不好,我也不得安生。”管岫筠警告地目光盯着荣立,似乎是在提醒他叫他不要乱说话。荣立微侧着脸,不跟她有目光的接触,但是诸葛宸脸上再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遗漏掉。听觉这么灵敏的诸葛宸怎么会对这个声音毫无异状,他不会听不出夫人的声音?
“你刚刚小产,怎么就四处走动了?如意,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诸葛宸没来由地大声道。
没有人回答。只是寂静得出奇,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诸葛宸却转过头。跟先时一样盯着帐顶。
“如意和贞娘我都让她们留在城里了,那边还要收拾了以后才能重修府第。”管岫筠看躲不过,终于说道:“我身子不碍事,夫君还要好生修养。太医说夫君的眼睛只有好好服药,总会好的。”
“那就好。”诸葛宸嘴角微微一扬:“让你担心,终究是我的不是。我这儿没事了,你还是好生歇着,别伤了身子。”
管岫筠没想到诸葛宸的反应大出意料之外,一直以为他在听到自己声音以后会有什么举动。因为太医一再说过,丞相虽然目不能视,但是听觉异常灵敏。而自己跟管隽筠容貌虽然一样,但是声音绝对不同。他是真的听不出来,还是装作一无所知?或者是平日对管隽筠也不过是面上的好。心底还是在挂念着自己?所以能够如此安之若素,泰然受之?
“你安排的这么好。我也安心了。”诸葛宸缓缓说道:“回去歇着吧,等好了多少事情料理不得?总是这样不得安生。”
荣立站立的位子正好可以看到诸葛宸的脸,平静无波好像他没有任何起伏的眼眸。平日看着他跟夫人何等恩爱,居然能转变得这样快“荣立。送夫人回去休息。”诸葛宸转了个身:“太医煎的药马上拿来。”
“是。”荣立答应了:“夫人,属下送您回去。”
“不必,好生照顾丞相。”管岫筠起身的时候,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原来男人的心是很好哄转的,先前不是对管隽筠深情款款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换了个样子了?
听到脚步声渐渐消失无影,诸葛宸的脸迅速冷下来。毫无聚焦的眼睛盯着帐顶,神情越来越深邃。
颠簸的马车好像行进了很久,一路上总有人在身边看着自己。唯一记得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答应过不伤害小姐的,不许出尔反尔。
声音好像是出自绮媗的嘴里,难怪最近总是觉得奇怪,绮媗怀孕了每次让太医去诊脉却没有下文,仙儿偏生在这时候也有了身孕。两个人总是不得见,何熙来复命的时候总说很好,也好像是有难言之隐。想要问反而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车内昏暗的光线依稀可以看清楚周遭的一切,下意识抬起自己的左手。那枚琉璃指环好像在相府起火的一瞬间,在急匆匆出门的瞬间遗失掉了。是他套在手上的,说不论怎么发脾气生气都可以,也可以摔了。就是不许伤害自己。猛然间想到腹中的孩子,慌忙用手去抚摸隆起的腹部。感受到一丝丝胎动,他还是好好的在那里。
“孩子,娘跟你一定要撑下去。不论到了哪里,我们都要撑下去。你爹不会不管我们的。”管隽筠靠在一侧厚实的褥子上,这辆马车的终点是哪里?
或许是绮媗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主仆多年的情意,车厢内的布置很舒服。甚至连自己平时顺手拿的东西也都是放在原处,水还有食盒应有尽有。就连后面的靠褥都是精制的羽缎,手边还摸到了一件厚厚的狐皮大氅。这么多的御寒之物,难道是要把自己送到南中去?
心里不住盘算着,很想掀起旁边的窗帷看看外面,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醒过来。干脆还是继续靠着好了,端起手边水壶里的茶水抿了一口。兴许是方才打过尖,水很热也还适口。应该是不会置人于死地,否则不会有这么精细的安排。看着食盒里的精制点心,拈起一枚放进嘴里。如今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还有孩子的性命,送自己到南中去,或者就是做了某人的替身罢了。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换了回来。可是心却再也换不回来了,那个人怎么样了。是不是就真的甘愿自己被换走?或者这对于他来说,真是求之不得?稚儿呢?还那么小,那个女人是不会善待稚儿的。她根本就不能生养,稚儿的将来会这样?
手背不经意间触碰到眼角,一滴泪水挂在那里。飞快地擦掉,孕妇不能流泪。腹中的孩子是能够知道母亲的喜怒哀乐。不能让孩子未出世就感知人间的悲欢离合。
“王妃,已经到了。”外面是不辨四声的说话声,紧接着就有人撩起一侧的车帏。
管隽筠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孔,一副南中人的面孔:黝黑而粗陋,若不仔细是很难发现原来是一副女子的尊容。
“嗯。”王妃?!显然是把自己当做管岫筠了,看来李代桃僵的事情,管岫筠真的是很有心思在做,尤其是把这件事再次放到两个人当中的时候,她很愿意继续这件事。
任由丫鬟们扶着自己下了马车,果然是另外一幅景象。人来人往,说着自己根本就不懂的话,看样子是到了一个市集,繁华不亚于京城。只是细看之下,方外之城的话语果真不是虚传。难道这里会有南中的王宫?
宽大的衣裳遮掩住自己隆起的腹部,唯一想的就是不许有人伤害到自己的孩子。这是答应了诸葛宸,两人重新来过才会有的小生命。这么久以来的小心呵护,不就是希望孩子平安无事?
到了这个蛮荒之地,哪怕是再多繁华却连一句汉话都听不到,也不知道到了南中的王宫,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境遇,因为很早就知道管岫筠跟南王孟优已经是恶劣到形同路人,那样的话,只怕等待自己的也不会是什么好果子。
“王妃,大王命你在宫外住段日子。侧王妃就要生孩子了,大王不想侧王妃生气。”在街头站了半晌,终于听到一句生硬的汉语。扭过头,仿佛是阉人的样子。管岫筠在南中真的是很不让人喜欢。
“嗯。”不见面不进宫最好,不论那位侧王妃是谁,她都取代了管岫筠的地位。这个姐姐,真的是做了太多叫人说不出口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子。
刚要往前走两步,马上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女过来掺扶着。抬起头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幢颇为壮观的住宅,这里应该不是南中的都城。否则不会有这么高大的建筑,却看不到王宫的影子。
高高台阶走上去有点吃力,若是在家里,车舆是可以径自进了二门的。想想却又笑起来,这里怎么去跟家里相提并论。膝下没有了那个叫嚣不停,非要跟娘亲亲的儿子了。更不会有那个要把金丝琉璃指环套在自己手上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