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费安就把自己收拾得妥妥贴贴的,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前往雍州的轿车。
到了鸿音书局门前,费安还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雍州早晨的空气。
年节还没有完全过去,大街上的早餐摊已经出来了不少。
他一眼就看到了宁掌柜,正站在鸿音书局的门前看着自己。
费安微微一笑,暗道着宁掌柜还算是个识相的。
宁掌柜也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殷勤,也只是一副没有想到的模样。
“我还真没有想到他真的是您的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宵小,想骗走我和费先生聊好的这一篇文章呢。”
这话说得倒是十分有水准,既不会过分亲近,也不会过于生疏。
费安最是吃这一套。
他赶忙抬下巴:“那宁掌柜现在可以把文章给在下了嘛?”
宁掌柜呦了一声,四下张望了一番:“这里人多眼杂的,咱们还是进去慢慢看吧。”
说完之后,宁掌柜没有多看一眼费安,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费安暗暗点头,他无比的确定,宁掌柜写出来的肯定是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对宁掌柜这样的人才很是欣赏。
只是可惜了,宁掌柜是陈锦君的人,自己那篇冠以雍容歌舞厅的报道应该已经惹到了陈锦君。
不过,这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既然陈锦君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岂不是说明自己……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费安的一时所想。
刚刚进到鸿音书局里面,宁掌柜就疑惑地挠了挠头。
“我想不起来我昨天放在哪里了,应该是在里面,费先生随我进去吧,顺便喝一杯茶。”
他说得很是真诚,让费安信以为真的。
想一下,曾经自己高不可攀的举人老爷,此时此刻为了一篇稿件,邀请自己入室品茶,实在是风雅极了。
“其实于我而言,比起茶水,还是更喜欢美酒,不过既然是宁掌柜赏脸,那就是再好的酒也比不得了。”
他话里话外都是借着宁掌柜在抬举自己,只不过他走进门的那一秒开始,就已经是走进陷阱里面的猎物了。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费安身躯一僵。
因为,阴暗的里屋,没有所谓热气腾腾的好茶,有的只是一群人站在自己面前,为首的那个梳着油头的冷笑一声,给他套上了麻袋。
“你们是谁?”费安努力挣扎着,可是说到底费安也仅仅只是一个文人,哪里是这些跑江湖的滚刀肉的对手?
许凡明狠狠的收紧了麻袋的口,愤愤地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也配我出手?”
宁掌柜倒是站在一边笑得十分开心:“这不是害怕出什么岔子吗,还是找您最靠谱。”
说完之后,宁掌柜还来来回上下打量了好几圈费安。
费安大吼:“姓宁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宁掌柜咧嘴一笑:“我什么意思?费先生,您说我能有您心思多吗?”
一行人直接把费安带到了鸿音书局后面的藏书阁里面。
“说说吧,雍容歌舞厅的那篇稿子是谁写的?”宁掌柜把费安头上的麻袋掀开,强迫他看向自己。
宁掌柜收起了他一贯的文人风骨,一脸鄙夷地上下扫量着费安。
费安实在是受不了,他意识到自己是被宁掌柜用手段骗过来了,亏自己还喜不自胜地期待着宁掌柜的稿件,合着这姓宁的压根就没有打算把关于陈锦君的那一篇专稿给自己。
或者还可以说,他压根就没有……
“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写那篇文章?”他咬牙切齿地问宁掌柜。
宁掌柜撇了撇嘴:“写了,当然写了,我宁子楷可不是什么言而无信的人。”
说完之后,宁掌柜看着费安有些错愕的眼神,忍不住轻笑:“不过,像你这样的人,能够给雍容歌舞厅出这样的报道,我还真的是不敢把这文章交给你。
你说万一啊,我们东家的名声再坏了,岂不是钱都到了你的口袋里面,一无所有的是我宁子楷不是吗?”
说完之后,宁掌柜还伸手拍了拍费安那张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许凡明在一旁看得真切,只觉得宁掌柜这说话的语气倒是像极了陈锦君。
难不成……他们这些皇字头出身的都是这样的吗?
只不过下一秒,许凡明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只见宁掌柜手里面拿着一张西北晚报,卷成筒状,狠狠地抽在了费安的脸上。
“自己看看自己写的是什么!对不对得起自己那一支笔?对不对得起你们报社那么多印刷机?”
说着说着,宁掌柜手上的力道也一下比一下更狠。
许凡明站在一边,忍不住往旁边撤了一步,生怕这藏书阁里面狭小的空间限制了宁掌柜的发展。
他暗自咋舌,这宁掌柜也是够狠的,官场上面的做派牛市一点没拉下,最开始的时候看出了费安不怀好心,但是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等到雍容歌舞厅这件事一出,就立刻撕破了脸皮。
费安也是被宁掌柜打了个糊涂,整个人被宁掌柜手里面的报纸抽得昏昏沉沉的。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依然嘴硬:“你们赚你们的钱,我赚我的钱,咱们,谁也没挡住谁的路!”
呕——
他话音未落,宁掌柜手里面卷成一条的报纸,径直塞进了费安正说这话的嘴里。
宁掌柜松开手,任由报纸掉在了地上,他低头看向费安:“看来你还挺骄傲?”
随后,宁掌柜咄咄逼人地问道:“你自以为做得很好吗?标榜着自己是一介秀才,可是实际上呢?能不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书生样?”
费安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脖子依旧梗得直直的,生怕在场的所有人不知道他不服。
这下可给许凡明看得呆不住了,直接一个抬手亮了刀子:“宁掌柜,对付他这样的人,会不会这种办法更好用?”
宁掌柜看到了许凡明手里面的匕首,也是一愣,抬眼和许凡明对上了视线,立刻一拍大腿:“您说得对,这老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尚且讲不清楚,更何况,咱们费先生,他也不占理啊。”
不得不说的是,宁掌柜在朝为官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权力的中心,但是却是把上位者的模样学了十有**。
再加上他又是一个举人,费安竟是在他手里面得不了半点好处。
宁掌柜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得费安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