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夫越发地感觉自己跟着陈锦君来到雍州,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妙音阁的戏台下面,看着台上面的人排练。
“宁先生,这是什么?”
宁掌柜有些意外地看了开素福一眼,没有想到他居然连昆曲都能听得明白。
昆曲是大雅,莫说是懂,听第一遍的时候,免不了要捧着戏文看上许久。
而凯瑟夫仅仅只是坐在台下静静的听了两场,就已经能够咿咿呀呀地哼了出来。
宁掌柜一时兴起,问道:“你觉得是刚刚那一版好,还是这次刚改得好?”
凯瑟夫看了看宁掌柜手里面的戏文,想了想:“我觉的?”
他有些好奇,像是没有想到宁掌柜会询问他的意见。
宁掌柜点了点头,有些期许地看着凯瑟夫,他可是没有忘记,凯瑟夫曾经信心满满的说自己在这样的艺术方面有自己的见解。
凯瑟夫挠了挠头,有些局促的说道:“我个人看来的话,更喜欢第二版,第一版毕竟是没有代入到台上,第二版虽然很多词语都用得简单了,但是我觉得情绪特别的好。”
说着,凯瑟夫还模仿刚刚旦角在台上掩面的模样,倒是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宁掌柜看着自己手里面来回两版的戏文,自己在心里面来回揣摩,最后发现,果然还是第二版更能让人听进去。
昆曲这样的文雅戏剧,总归还是要能够让更多的人听明白,才知道昆曲的好,不然总归是被那么高的文化门槛规避在外,对于昆曲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宁掌柜把手里刚刚改好的戏文递给一旁的碎玉:“那就按刚刚改好的演吧。”
随后,戏台子又重新开始走戏。
凯瑟夫凑到宁掌柜身边:“这都是你写的?”
刚刚他坐在一边的时候,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宁掌柜手里面的戏文,那都是一模一样的字迹,他刚刚还坐在一边,改了又改。
宁掌柜点点头:“一点自己的小爱好,刚刚获得东家的认可,所以赶紧来试试。”
凯瑟夫歪了歪头,碧绿色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不解:“这么大的一座戏楼,全部都是她的?”
宁掌柜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凯瑟夫:“这么说来,你好像很是质疑我们东家?”
凯瑟夫怔住了,像是想到了陈锦君在荣城的那些传说,乖乖地闭上了嘴。
这一场新戏,排了估摸着有半个月之久,才终于开始卖票。
陈锦君也受到了宁掌柜和碎玉的特别邀请,说是一定要让她来到妙音楼看看这场,从戏文到服装都是妙音楼自己原创的第一场大戏。
受到邀请之后,陈锦君还颇为意外,以往她仅仅只是知道,宁掌柜写戏文只是写一些折子戏,而这一次居然真真正正正的写出了整整一个大戏。
陈锦君坐在妙音楼二楼的雅间里面,悠闲的喝着茶,看向了自己身边的霍廷昱:“这也算是忙里偷闲了。”
霍廷昱哑然一笑。
陈锦君说得没错,临近寒冬了,就意味着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她忙着看账本,而霍廷昱也忙着处理军队里面的事情。
两人也是有个十几天没有见过面了。
“我倒是没有想到,东家这刚刚回到雍州,就开始忙了。”
霍廷昱幽幽地说。
陈锦君听出了霍廷昱语气里面的怨念:“怎么,大帅这是在怪我忽略了大帅不成?”
说着,陈锦君眯起眼睛,调笑地看向了霍廷昱。
霍廷昱看出了陈锦君眼里面的揶揄,伸手捏了一下陈锦君的鼻尖。
“你倒是惯会取笑我。”他看向陈锦君的延伸里面满是宠溺。
而在这时候,台上两声锣,整个妙音楼里面瞬间归于安静。
不得不说,碎玉是有两把刷子的,她本家学的是评剧,可是这次对昆曲的编排也是十分专业的。
很久之前,陈锦君有幸在南方看过一次昆曲。
整场下来,陈锦君只有一个感觉。
那就是唱腔很美,倒是有些词语过于的晦涩。
而宁掌柜的这一场,倒是没有那种感觉,陈锦君有些意外。
但是想了想,陈锦君也就明白了。
宁掌柜毕竟也是当年的举人老爷,在写这些的时候,自然也会多多注意西北这边的方言,所以整场戏停下来,倒是颇为畅快。
“将军守孤城,公主却远嫁。”
这就是整场戏的主要故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陈锦君忍不住鼓起了掌,对身边的霍廷昱说:“好戏,看赏。”
霍廷昱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让自己的副将去办了。
“这样一看,东家手下果然是能人辈出啊。”
陈锦君点点头:“我也没有想到,宁掌柜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现在写这些戏文什么的还是一把好手。”
说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霍廷昱却是直接拉住了陈锦君的手:“那将军直到最后,都没能娶到他心爱的公主。”
陈锦君也有些怅然:“毕竟事事难两全,越是两全,越是两个都不全。”
将军为了保家卫国,带着自己一家老小守着边疆,而公主为了将军,自请和亲。
陈锦君能够想象到,这出戏绝对是可以出名的。
而霍廷昱显然是没有在生意上多想,他看着陈锦君的侧颜,那一瞬间,他想了许多。
霍家在前朝,那也是守城大将,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新疆那边失守,自己就是西北和中原最后一道防线。
可是自己没有等到战争的到来,就受不了王朝的昏庸。
自立为帅,是勇敢,亦是鲁莽。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如果自己死在的战场上,雍州的百姓会不会怀念自己。
可是,他没有迎来马革裹尸,倒是迎来了陈锦君。
和她带给雍州的盛世太平。
只不过,当初那场冲突实在是太过于引人注目。
以至于现在的霍廷昱,实在是没有身份和理由,公然迎娶陈锦君进了霍家的大门。
“是我霍廷昱,欠了东家一场婚礼。”
他粗糙的大手摩挲着陈锦君的手,喃喃地说道。
陈锦君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霍廷昱会这样说。
她摇了摇头:“是你把我从花轿上面迎下来的,所以,就当是你娶了我罢。”
陈锦君也知道,当初的事情闹得太大,所以她和霍廷昱,不可能在人前有什么表现。
而霍廷昱显然不这么想。
他拉着陈锦君的手,不停地摇着头:“是我霍廷昱,亏钱了东家。”
说到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一丝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