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许凡明提着一堆礼物来到了陈家掌柜们买的那个小院子。
“东家看看,我给你送了个什么。”许凡明让开背后的门,几个表示抬着什么东西进来了。
陈锦君赶忙迎出去看,是一块大大的板子,上面蒙着红布。
“扯下来。”许凡明把红布的一角递给陈锦君。
陈锦君缓缓地拉动手中的红布,红布下面巨大的牌匾就出来了。
上面“陈府”两个字龙飞凤舞,竟是和当年御赐的墨宝一模一样。
“许镖头……”陈锦君鼻子一酸,想到了自己远在京城的那段日子。
许凡明看着她,慢慢地说:“在我许凡明心里,东家没有嫁人,还姓陈,不能一个自己的府邸都没有。”
于策在一旁点点头:“多亏了许镖头提醒我,不然我当时就想着咱们把那个客栈买下来,也不会想着买这个院子。”
“在我们心里,东家还是东家,东家不需要家人,即使有了婚约,即使现在不得不住在霍家,东家永远都姓陈。”沈笑笑接过了陈锦君手里的红布,拍了拍陈锦君的肩头。
陈锦君只觉得窝心:“我也谢谢你们,不远千里,跟着我来雍州从头开始,谢谢你们相信我陈锦君。”
她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惊涛骇浪,不让自己落下眼泪。
“吴江呢?还不快点把这个牌匾挂门外面去,总不能人许镖头大老远送过来,还要人家帮忙挂上吧?”聂十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吴江,赶忙大喊。
吴江就站在他的侧后方,聂十这么一喊,他被大嗓门震得锁紧了眉头,抬腿给了聂十一脚:“你个酒蒙子,嗓门大眼睛瞎。”
这一闹,陈锦君刚刚感动出来的泪花又生生憋了回去。
巨大的牌匾在众人的注视下刮到了大门上方。
陈锦君回头看向许凡明:“谢谢镖头了。”
许凡明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别谢我,要谢就谢于策吧,他一直带着京城陈府牌匾的拓印,要不然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弄得一模一样。”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也谢谢他们。”
陈锦君笑着叹了一口气,看向了落满了积雪的庭院:“我也算是,自立门户了一回。”
许凡明点点头:“大过年的,虽然不应该说这些,但是还是要和你说一声。”
陈锦君看向他:“怎么了?”
“姓章的这些日子没少往牢里跑,我以为他是去找蔡英,没想到他找的是那个酷吏。”提到酷吏,许凡明眼神黯了黯。
“酷吏?你是说,杜玉?”
“他不是杜玉,准确来说,他是杜宇。”许凡明皱着眉,眼神里面满是复杂的情绪。
“杜宇?那是谁?”陈锦君听他提过这个名字,却一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许凡明张了张嘴,半天挤出了一句话:“我的,好恩师。”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咬牙切齿的模样,知道了这个所谓的酷吏杜宇,和许凡命的关系绝对是不友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陈锦君一边往院子里的亭子里面走,一边问他。
“当时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许凡明坐在石凳上眯着眼,回想起了那段自己记恨了十几年的事情,虽然也是不得不为之,但是他永远放不下,“后来啊,没有他,才能有我。”
陈锦君清晰地感觉到许凡明身上的情绪发生了剧烈的波动,赶忙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示意他喝口水平静一下。
许凡明摆摆手:“没事的,我感谢他的栽培,也记恨他的势利。”
“他当年在青红会是干什么的?”陈锦君问他。
“大刑官,每每有叛徒或者是罪大恶极的人,都会落到他的手里,他手里的人命,可是比我多多了。”
陈锦君对许凡明的心狠手辣有所耳闻,不说远的,就说他虐杀胡渊和周老太爷这两件事上就可见一斑。
“那他,一定是个铁石心肠。”
“不是,他喜欢养猫。”许凡明摇摇头,“当时青红会总部十几只猫,全是他的。”
陈锦君只觉得杜宇这个人十分有趣,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这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许凡明点点头:“他手段虽然狠,但却从不判冤假错案,对于有血性的人,也会在行刑结束后给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送他们上路。”
陈锦君对这个人起了兴致:“你确定他就是雍州官府里面所谓的前朝酷吏杜玉吗?”
许凡明肯定地点点头:“他教了我十年,我不可能忘了他,只需要一个剪影,我就知道绝对是他。”
“我想见见他。”陈锦君对许凡明说。
许凡明挑眉,疑惑地看着她:“那个姓章的大叛徒不知道为什么去看他,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万一……”他和那个姓章的是一伙的呢?
许凡明不敢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下定论,杜宇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在许凡明心里他绝对不是那种是非不辨的人。
“怕什么?到时候蔡英临行前,我去看看蔡英,顺便,会会你的恩师。”
陈锦君拿出用红绳穿好的玄凤令。
许凡明哑然,点点头,玄凤令确实是能让杜宇这个偏执的人正眼看待陈锦君的。
“而且,霍廷昱也会去,有他在,即使你的老师真的和姓章的是一伙的,也不能对我怎么样。”
“东家还真是,事事都算计得如此周密。”许凡明笑着摇摇头,伸手从旁边抓起了一把雪花,任由它在手心融化成水滑落。
“所以,杜宇当年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陈锦君问出了自己好奇的问题。
“十年师徒情谊,说我私心过重,入不得刑堂。”许凡明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努力了那么多年,不但没有打破嫡子承位的桎梏,也没有打破他这一句话带给我的阻碍。”
“这就好像,有人说东家是霍家的寡妇,做不得陈家的东家,差不多的意思。”
许凡明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点点头:“我能理解你,有时候做得再多,被别人一句话轻而易举抹去,让人无力极了。”
许凡明又摇摇头:“但是他说得对,我杀心很重,心也不像他一样完完全全的公正无私,的确不是做刑堂主事的那块料。”
他打心里还是敬爱自己这个老师的,作为青红会的大刑官,杜宇是他从小到大都在努力学习的榜样。
“他亲口说的吗?”陈锦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许凡明愣住了。
“不是。”他摇摇头,把玩着手里冰冰凉凉的雪团,脸上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远处沈笑笑喊他们过去用午膳了,陈锦君站起身:“你应该问问他,听他亲口说。走吧,先吃饭。”
许凡明握了握拳头,紧紧地咬着后槽牙。
陈锦君说得对,他确实应该亲口问问杜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