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昱想一枪把蔡英杀了算了,可是他又想听听蔡英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是说,想诈一下蔡英还有没有做下其他不可饶恕的事情。
可是蔡英话里话外都是对百姓的鄙夷和瞧不起,这让一直以来自认为庇佑万民的霍廷昱打心底里感到厌恶,只恨自己没有立刻给蔡英一枪。
不然自己也不能听这蔡英在这里一口一个“穷鬼”,又一口一个“贱民”,听得他不想让蔡英有一个全尸。
蔡英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是如何赚那些老百姓的血汗钱,又是如何给雍州上税来为雍州做出贡献的,义正言辞,没有半分的心虚。
霍廷昱揉了揉耳朵,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就在这时,季礼带着一份长长的名单走了过来。
“蔡会长若是说自己对雍州商会做出贡献,那在下可真是不敢苟同。”
季礼死死的压着牙关,拳头握的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把那海碗一般的拳头抡到蔡英的脸上。
霍廷昱接过季礼递过来的名单,当着蔡英的面慢慢地看了起来。
“看来……蔡会长这些年也没少戕害同僚啊。”霍廷昱看着上面一个个名字,没有完全干透的墨迹在纸上晕开,看上去格外厚重。
蔡英从纸背上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顿时连求饶的心都没了。
他垂下头,坐在地上,一副放弃负隅顽抗的模样,恨恨地看着被堵上的出口。
霍廷昱一边看着,一边问他:“想必,蔡会长知道这名单上都是什么人吧。”
他看着蔡英:“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蔡英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面如死灰地和霍廷昱对视。
“霍大帅,事已至此,我蔡英没什么好说的了,按照雍州法令,我有罪,但是,我心里,不认。”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随后逐渐扩大,癫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地下作坊里面。
“你们不是我,你们定罪,我不认,死也不认。”
过了一会,笑声渐渐变弱,转化为抽泣声。
“我,蔡英,雍州商会会长,”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用,义正言辞的语气说着自己扭曲的思想,“我只是想为了雍州打造一个繁华的如同西洋人的生意场,你们不懂!”
他抽搐地笑着:“你们只会固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罢了,早晚,早晚会毁掉的,就像那个大清,转眼就成了过去。”
“这世道,谁有银子谁就是王,霍大帅,你到底懂不懂啊?”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一张做工粗劣的假面,凑到了霍廷昱面前。
霍廷昱面无表情地看着蔡英,右手扣动扳机,在蔡英腿上开了一枪。
蔡英的惨叫立刻回荡在整个地下,霍廷昱被他凄厉的声音刺到耳朵,赶忙喊季礼。
“季礼,带回去,交到杜玉手上。”
听到这个名字,许凡明眯了眯眼,杜玉?杜宇?
季礼得令之后,直接用早就准备好的布条塞到了蔡英的嘴里,又罩上了他的头。
富态滚圆的蔡英在激励手里就像一只待宰的肥鸡,被季礼半挟持半提着往外走。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蔡英这是走了邪门歪道了,净想着搞洋人那一套,全然不顾自己的手足同胞。”
霍廷昱也摇了摇头,看向陈锦君:“他还算是手足同胞?”
陈锦君愣了一下,领悟到霍廷昱话里的意思,展颜一笑。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笑颜,一双幽深的眼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许凡明犹豫地开口:“冒犯问一下霍大帅,杜玉是?”
陈锦君也好奇的看向霍廷昱,她刚刚注意到许凡明脸上的古怪了,心里也是有几分好奇。
“前朝酷吏,赵玉。”
许凡明皱了皱眉,看来和自己印象里那个杜宇不是一个人。
陈锦君灵光一闪:“前朝酷吏,想必年岁不小了,居然还干得动这一行。”
霍廷昱看了陈锦君一眼:“东家这是在套我的话?”
“不敢。”陈锦君赶忙装作无辜的样子摇摇头。
显然霍廷昱也没有打算和她计较这些,只是站起身了,把枪又别到了腰后,用长度到了小腿的皮质大衣盖住。
“去其他地方看看都查抄出来什么见不得光的脏东西了。”说着,霍廷昱迈开长腿向外面走去。
陈锦君跟在后面,她现在想去看看福乐茶楼那边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不可否认,写出这个方子的杨青对炒茶有着很高的造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承认她起了爱才之心,可是这也要建立在杨青并没有犯下大错的条件下。
这时,许凡明发现了那个蔡英给自己留下的所谓“后路”。
他打开那扇门,摸了摸后面的土,手上湿润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头。
“看来这蔡英本来能逃之夭夭的,可惜这里被人从外面堵上了。”
听到许凡明的话,陈锦君和霍廷昱都回头看。
许凡明跑到外面拿了一个士兵手里的铁锹,在那扇门后面的土上面一下一下挖着。
封在门后的土因为没有干透,铁锹还是能插进去的,许凡明挖了两下就被陈锦君拦下来。
“怎么了?”许凡明把手里的铁锹立在地上,看向陈锦君,
“从这往上打一个洞,然后顺着这个方向找到另一边,从地上往下挖。”
陈锦君指了指许凡明头上那一片:“这样挖过去,另一边的痕迹都被破坏了,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能搞清楚是谁把蔡英封在这里的呢?”
她说得很有道理,霍廷昱立刻吩咐人照办,不一会就挖开了这条被堵上的通道的另一端。
尽管士兵们挖了一个坡,但是许凡明仗着身手好,直接跳了下去。
“你说对了,我要是真挖通了,这里还真被破坏了。”
霍廷昱看了看厚厚土墙的这一边,认同地点点头。
陈锦君也慢慢走下来了,她看着地上的斑斑血迹以及堵死那扇门的土墙上面的手印,皱了皱眉:“这人是和蔡英有深仇大恨吧,徒手用土堵住了门,断了蔡英的生路。”
霍廷昱蹲下身来,捻了捻沁了鲜血的土壤:“这人堵上这里没多久,估计也就是这几天,既然这么熟悉蔡英的地下作坊,估计是蔡英的心腹。”
许凡明沉默着垂下了眼睫,他又想起了在蔡英书房碰到的那个人。
他倒在地上解脱的笑容,仿佛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许凡明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虚虚握拳,仿佛抓住了自己这些年造下的业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