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绿竹悠悠,花香萦绕,蜂蝶飞舞,阳光和煦。
好一个惬意的午后!
秦渼儿踩着凳子,独自一人趴在自家窗户旁,瞧着外面的各处风景。
西方,那连绵起伏的龙门山脉苍翠巍峨,仙雾缭绕,如沉睡的苍龙卧在广褒的田野上。
今日阳光袭来,透过白雾,只见龙门山上几点金光,耀得她睁不开眼。
她眨了眨眸子,瞪大眼睛细细的数了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
正好,是七点金光。
咦,怎么像书上画着的北斗七星?
她瞪大了瞳孔,好奇的看向靠近村入口的那点金光,才发现,那耀眼的光芒,正是从二郎庙的金色琉璃瓦上反射出来的。
她恍然大悟:原来,这龙门山上,不只二郎庙一座庙宇呀。
二郎庙下,一条宽阔的河流伴着黄泥路,蜿蜒盘旋的进入金花,直至莹华山的雪山深处。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镶金嵌玉的腰带,缠绕着山峦,又像一把玉刀,将绵竹什邡曼妙的劈开。
田间小道上飞奔的几个孩童,让秦渼儿心中不是滋味:凭什么说我是不祥之身,就不跟我玩耍呢?
她耷拉下眼皮,长叹口气。
就这时,她的余光却看到了老书架上一本泛黄的书来……
她莞尔一笑,收拾心扉,从书架上拿起那本老书,可一瞬之间,却望到了书架上的那面小镜子里,映照着的一个人影:头发稀少泛黄,白皙的脸庞圆溜溜,煞是可爱。而她的圆眼睛,像兔子的眼镜一样,深邃迷人。白色的娃娃衫,有着精致的蕾丝荷叶边,甚至还点缀着数颗珍珠。
啧啧,母亲为自己缝制的这衣服真好看,在这小山村中也算得上是前卫的时尚单品。前几日,哥哥上学去了,就没了玩伴。
突然,镜子中的影子哭丧着脸,缓慢而夸张的闭合着嘴巴:“渼儿,你好可怜,没人同你玩耍。你就是个可怜虫,只能在这栋村中最高的小楼中,与书相伴,与花草聊天,与动物为伍,还有同镜子中的自己吵架罢了!”
秦渼儿咬着下嘴皮,冷笑一声:我相信,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定有一个人,为我而存在!或者另一个地球,总有跟自己脾气性格一样,且能交心的人吧。
想到此,她孤傲的望着手中泛黄的老书……
她心中如此笃定认为,正源于此时手中捧着的这本不知来历的老书。
这本书没有书名,牛皮纸的封面泛着陈旧的痕迹。
秦渼儿第一次拿出这书时铺满了灰尘,
那时候她就三岁左右,还不认识几个汉字。可她打开书的时候,就被其上的象形文吸引。
其实,那是小篆!
为了看懂这些符号的意思,她捧着老书,跑到隔壁大院,央求教幼儿园的小孃读给自己听。
小孃那时正穿着军绿色直筒裤,和秦渼儿母亲为她缝制的玫红色马甲,看着手中的傻瓜相机——而她,正是三年前韩冰穿越来时,拍下整个画面的美少女海滨。
“渼儿,你怎么不听话,不是说了,这本书得你长大上中学才能看吗?”海滨那双眼皮的大眼睛,美丽迷人。她的发型同电视里张敏演绎的日本忍者很相似。在秦渼儿心中,小孃是博学多才的美人。
她嘟着嘴,笑着说:“小孃,你给我看看这本书写的什么?”
小孃放下手中的相机,接过那本有着尘土气息的老书,饶有所思。“过些时日小孃讲给你听哈。”
秦渼儿离开后,海滨便立马翻着字典,一边想象猜测着字里行间的意思,好不容易才勉强的弄懂了这本书中一段文字的含义。
它,充满了神奇的魔力,让她百看不厌,坚信不疑。
过了几日,她把用铅笔标注了拼音的老书还给了秦渼儿。
“小孃教你一次,你就要记住哦。”
“嗯!”
秦渼儿接过书,一翻就翻到书签所在的位置,而那,正是海滨喜欢的一段话,也是这本书最容易让人理解的一段话。
突然之间,秦渼儿像看着神一般望着美丽的海滨——她真是个天才少女!
转而,秦渼儿习惯性的拿起那片金色书签,放在鼻尖轻轻的嗅着,闻着那从上面传来的特殊纸墨香。
好香!
有着浓浓的笔墨味道。
“这书签究竟是什么材质呢?”她好奇一问。
海滨淡淡道:“铜合金。”
秦渼儿对书签爱不释手,是因其上的镂空图腾,就像展翅傲飞的凤凰,又像一长发飘飘的美女侧面像。
它,一直静静的呆在这本书中,直到第一次发现了它之后,才偶尔有机会离开书页,出去透透新鲜空气。
她看着那些文字,又期盼的望着小孃。
海滨笑了笑,让秦渼儿坐在小板凳上,将书放在高凳上面,而自己则站在她身侧,指着书上的文字满含感情的朗诵起来。
“觅(冥):茫茫人海,万里飘摇,追寻你脚步寻找。华盖之命,天煞孤星,孤要破除这天意。太阳月亮,蜀王圣女,万里山河结天下。龙脉凤渊,你我不在,唯有图腾铜柱载。”
海滨内心狂热,被这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爱意,羞红了脸。而秦渼儿因年幼无知,还闹着要求继续读下去。
“小孃,读嘛,读嘛!”她的小手在书本上拍打着,撒起娇。
“呼呼呼……”
海滨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伴着急促的呼吸声,响彻耳畔。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继续念道:“命运的大手让我们堕入凡尘,故意将我们分开。在我们相互寻觅的过程中,历尽艰辛和坎坷,爬山涉水,走过满是荆棘的诱惑之路。当我们终于相遇,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而我却是身染血腥的恶魔。我内心为你狂热,我在祭台下为你高歌,我盼望每一场战争能凯旋而归,好见一袭白色长袍的你端着圣水盘,为我洗涤杀戮的罪恶。数千场的战斗,我都为你而战,只为你能永远高高在上,不会落下神台。男子三十而立,我已然拥有了万里河山。可豆蔻年华我们相遇的那刻,唯愿拥你入怀。我的幽冥面具为你而戴,我的太阳神剑为你而出。魅儿,你是我今生挚爱,就算去地狱佛国,就算去鬼域魔都,我都要把你寻找。今生不够,还有来世,来来世。我生生世世,只为寻觅你的存在……”
读到这里,海滨哽咽了,秦渼儿也眼中有泪,因为小孃朗读的情感丰富,让不懂情爱的她不得不动容。
每一次,海滨都会因这段文字,低声的哭泣——是因为书中男子炽烈的爱意,在这简单的几行话语中便表现得淋漓尽致。
“嘀嗒!”
秦渼儿挂在腮畔的眼泪不堪重负,自由滑落,刚好打湿了那个“冥”字。
她怕小孃说自己是爱哭鬼,忙用白色的荷叶边衣袖抹去书页上的泪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字,早就慢慢晕开,没有了原本的模样。
海滨的心,突然好痛,仿佛被一根针刺破了心脏。
秦渼儿忙将金签夹回原处,把书合了起来,递给海滨,扭过头就跑出门。
海滨望着过道镜子中脸色诧白的自己,满眼的泪光仿佛在述说着自己这几年来的所有心酸和悲凉。
复读三年,都因为钱的缘故没有上成大学,而越复读,分数越不理想:从第一年高考差几分,直接变成了第三次差几十分。
女子无才便是德,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望着铁钎子门外逗着蚂蚁玩的小丫头,无奈的抹去了大眼睛内的雾气。
秦渼儿,你的父亲太优秀,今生你都将逃不出他的阴影。
海滨绝望的闭上了眸子。而泪水,立马滑落。
她心中对秦渼儿说的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在说着自己呢?
有着光芒万丈的父亲,一个小女子又能有哪般作为呢?
可是,谁又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呢?不能,所以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啊……”
她再也不想假装坚强下去,于是躲在门后掩面大哭起来。她不要隐忍自己的委屈,不想去在乎乡里人是否会听到自己的哭声。此时,她只想发泄自己内心的忧伤。
她早看透了世态炎凉,早知道一个故事里需要各种各样层次和立场的人物,才能让一本书成为完美的杰作——而这,就跟现实生活是一样的。
家国天下,社会成因,何尝不是需要形形*的人儿?
也许某一天,自己从小喜欢的人,自己从小敬重的人就会成为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物。在国和家的抉择中,一个小女子是否要像大丈夫一般选择:今生和后世,多滑稽和可笑的抉择。
“难道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日期吗?”
“难道有人想要在华盖之日投生吗?”
“她出生那天刮起的妖风,难道是上天安排的吗?”
“书上不是说,刮风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吗?怎么能跟封建迷信扯上关系呢?”
……
如此,海滨不知自己究竟哭了多久。
“噹噹噹……”
楼下的一个套间传来物品掉落的声音,海滨收住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叫住了在院中玩耍的秦渼儿。
秦渼儿见小孃哭肿得像桃子的双眼,立马就流出泪来。
小孃厉声道:“把眼泪擦了,别动不动就哭。记好,你是一个坚强的女生,你要让你父母为你骄傲,让所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都为你自豪,你要成为四里八乡为民服务的标兵。”
秦渼儿不懂这话的分量,委屈的忙擦拭掉腮畔的泪水,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