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你来会骂成这样,我还不如让奉孝来与他们论了。
这场面,谁也压不下来。
曹操下意识的和荀或偷偷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中都是万分震惊。
今日若是天子不呵斥,会不会徐臻真的冲上去把董承给打了?
其实此刻,徐臻心里也松了口气。
天子终于发话了。
三分钟之前你就该发话的,也不至于骂成这样。
董承此刻面部阴晴不定,心情极为不好,被左右同僚扶着站起身来后,越发觉得荒唐,想要骂徐臻几句,又或者弹劾几句,却都有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
因为徐臻这火别看发得大,但却没伤到人,不过是无礼罢了。
这样一来,他日后在士族之中就别想再有一席之地了,从此必然会与士族站在对立面,并且唾弃数十年。
当然,他不在意的话这唾弃相当于没有。
毕竟许臻本来也不和士族来往。
唯一有来往的还是荀或。
而且,他对曹氏有恩,这是人尽皆知的,此刻若是要惩治,曹操必然会拼死保住,想不与曹操冲突到底,就不能动徐臻。
现在很显然,董承等人是绝对不敢和曹操冲突到底的。
虽然出气归出气,可若是真把曹成了董卓,谁又能好过。
他只要忍不住将这些汉臣全杀光,然后把天子软禁,无非就是与天下为敌耳。
但董承等这些不服于曹操的臣子,就没那么多时日苟活了,得当场死,死外边,从城墙上跳下去。
何必如此。
“徐爱卿,不必如此激动,此事乃是朕不想劳累金吾营,方才如此,这些人都是当初董卿麾下旧将,便于使唤。”
刘协面无表情的解释着,他此刻也心累。
若这是在盛世,当庭就可以将徐臻直接砍了,随后再大哭后悔,追封为将军侯爵,以国礼厚葬便是。
但现在还不敢,哪怕已经有了内卫数百人,也还不敢。
不过他这么一说,徐臻当即就笑了,对刘协执礼躬身,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莽撞了。”
“对不住啊,国丈。”
“哼!”
董承嘴角歪了一下,冷哼一声看向别处,断然不愿和徐臻和解,这仇在今日就算是结下了。
以后两人的梁子可不光是今日朝堂上这几句骂而已。
董承腮帮子稍稍鼓了一下,心里淤堵不结,看着徐臻越想越气。
酒囊饭袋,不就是曹氏撑腰吗。
等日后得了大权,引得袁绍南下,再无惧曹氏之时,当将你挫骨扬灰!
区区白丁果无礼数,无非是命好生逢乱世,得了功绩而已。
董承躲在杨彪之后,始终盯着徐臻。
整个晨议之时,徐臻还在侃侃而谈,向天子禀报陈留之事,并且顺带还说了年关冬灾之政。
进言不可如往常一般,驱逐灾民与流民,应当在边境造临时住所,接纳灾民,以天子名义发放粮草供给,让民众得有恩惠,日后念大汉恩德。
再下诏,在各州郡寻名医、医者、游方郎中等,来相助冬灾,让士族发动其多年人脉,为大汉效力,也可寻名医而来,表天子之恩。
如此,今年冬灾不光可以无忧,甚至还能让百姓大念其德,彷若汉室清正,重得民望。
“陛下,微臣出身微末,仅凭一腔忠诚,忠君体国而已,然微臣终究不是士族出身,否则必然责无旁贷,肝脑涂地!呼朋唤友,为陛下分忧!哪怕自己饿死,也要为陛下重振大汉声威,只可惜啊,唉……”
这话一出,天子当即一一采纳。
但董承等人便更恨了。
你自己没有人脉,就让我们发动?
还利用起士族之家的名望来了?!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
还,还什么……如果你是士族,早就肝脑涂地了,还宁愿饿死……大言不惭!
就因为徐臻这句话,说得在场的士大夫愣是规避了这个话题许久,直到天子再提及此事,杨彪才说必然会着重操持。
同时请司空分出钱粮来。
曹操也点头答应。
散朝之后,曹操和徐臻等人一同而下。
走在最后面。
曹操背着手而出,满脸褶皱,好像被太阳晒得眼睛难受,微虚着甚至都有点张不开来,开口道:“有你这么骂人的?”
“失常了。”徐臻澹澹的说道。
“尚且还有许多话忘了骂,比如杨彪与袁绍乃是姻亲,马太傅曾教导郭图礼法,董承当年做过张杨的下属,听任其搜刮民脂民膏。”
“打住。”
曹操顿时抬手。
这些事大家都知道,但从来不会直接说出来。
杨彪的妻子是袁绍的妹妹。
此事本就敏锐,但杨彪乃是清高之士,若是徐臻说了他当殿就可以辞官而去,若是如此反而会激化矛盾。
“你下次,多失常,啊。”
曹操拍了拍徐臻的胸膛。
“晨议结束,微臣要去金吾营上任了。”
“去吧,今日之事,恐怕还需半日来传扬,辛苦了。”
曹操对徐臻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此时唯有他来最为合适,毕竟奉孝与志才都在军营,并不上朝。
而曹仁等将军把握不好分寸,今日徐臻一骂,士族路途已经没了,但是却可为曹氏诸将出口恶气。
这些时日,可是看着杨彪董承等推举而上的内卫们弹冠相庆便心中不悦,可却又无处可发。
今日总算是徐臻一口气全骂回来了。
曹仁甚至今日恨不得不拉了,自己和徐臻一起冲上去开打。
打一顿再说。
当初迎天子的时候,书信里写得何等的卑躬屈膝,董承都快是哭求了,话语之中全是李傕郭汜,张杨韩韩暹如何如何居心叵测。
书写得自己宛若汉室救世主,结果现在到了许都,又开始内斗消耗。
估计是又怕曹军苦,又怕曹军当老虎,暗中总要做点小动作来压制一番,以显示自己的功绩与地位。
现在更是将自己军中旧时内卫全都推举了出来,用以在皇宫之中保护天子,实际上也是让他们这一党派的人,可有一个安定商议之所,可以谋划大事。
徐臻刚准备随便说点什么拜别。
在校场上结果又吵起来了。
“狗熊也,腌臜玩意,无能之辈,只知欺负善人!却不敢和董卓,李傕郭汜说上一句狠话!”
“俺看你在长安的时候,估计也是给他们当狗的!”
“如今到了许都来,也就欺负俺家君侯,俺家主公!你知晓他们心善仁义,百姓爱戴,现在倒是有士族气节了!”
“趋炎附势,女儿成年了,就赶紧嫁给天子,混个国丈!卖女求荣!呸!
”
徐臻嘴角一抽,看了一眼曹操,发现他并不在意。
连忙快步上前去,心里暗道:你骂就骂,别误伤啊!
照你这说法,这还有个卖女求安心的呢!虽然现在并没有这样的行为,但难保他没有如此想法啊。
“你是何人!竟然辱骂我!”
“混账!混账!
天理何在,天子脚下,竟然敢当场辱骂命官国丈!宿卫何在!
”
徐臻还在冲过来劝的途中,此时董承却一边向后跑一边指着典韦还嘴。
心里其实已经慌乱不已了,不过好在他明白此地乃是皇宫大殿前的大校场,徐臻必然不会让他宿卫在这胡闹。
人人都等着他来喝止。
此刻,典韦双眸血丝遍布,两眼通红,已经逼了上来,远处几个内卫当即持枪跑来,朝着典韦下死手,准备把他当场捅死。
但却被典韦一个进步向前,两手左右一捞,将长枪夹在腋下,把这两人全部都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而后大步向前追上了董承,破口大骂:“俺在宛城用命救主,未曾退缩半步,如今回到天子脚下,反到要受你欺负,这是何道理!”
“你们这些阴险狡诈之徒,当真是太欺负人了!
俺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典韦冲向董承,此刻又一个宿卫上前来,被典韦一拳打懵在地,而董承直接撒开就往内卫最多的地方跑。
他心里当真是欲哭无泪。
但连奔跑的时候,都还要保持风度,一只手提起衣袍下摆,双脚均匀倒步而逐渐加快。
此时,徐臻还在快步赶来。
内卫上前,准备挡住典韦,但是也明白他之勇勐,不敢靠得太近,于是只能用盾立在身前,成一道盾墙。
而典韦当真也是莽撞人也,看这些内卫心思沉稳,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并没有架长矛在盾的间隙之间,于是直接撞了上去。
宛若撼山一般,盾牌搭出来的临时盾阵直接倒塌,正面抵挡的那人弓步支撑不住,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惊叹,盾阵一散,露出躲在其后正准备喝止的董承,典韦一看他在当即大喝一声,一拳打去,怒喝道:“今日俺不要这什么君侯爵位,也要痛骂你这恶贼出气!”
砰!
这一拳打在了董承的右眼,哪怕是有过行伍经历,带兵数年的董承,此刻也是眼冒金星,双腿打转。
这厮力气太大了。
杨彪和马太傅等人气得半死,想要去劝却又不敢,怕这人莽起来不要命的连他们一起打了。
最关键的是,这校场上,他的金吾卫反而多于内卫,是以还真没人能做到把典韦拦下来。
眼看典韦就要骑上去接着打了。
此时,徐伯文还在大步赶来。
最终还是荀或站了出来,挡在了典韦的面前,沉声道:“阿韦!不可无礼,否则连累伯文。”
典韦悬着的拳头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然后又勐然砸下,在董承的左眼打了一拳。
这时才肯起身愤然离去,他本来就没睡觉,此时人都是不太清醒的,心绪较为冲动,结果今日一来,在门口看到徐臻和董承起了冲突。
当即就想直接杀进去,结果被众多金吾卫死命拉住,这就更气了,而且这气的确还是完全针对着董承的。
他看着徐臻被天子喝止,不敢再痛骂,憋屈回去站着后,还要强颜欢笑继续与天子禀报各地民情时,甚至心都在滴血。
如此低声下气,忍辱偷生,不如帮君侯揍他一顿。
典韦这凶恶莽汉子逻辑很简单。
大不了用自己这条命换来的爵位去抵呗,什么爵位官位都不要了,先护住俺家君侯再说。
反正当初跟随君侯时,只问了一句话,“您能不能让俺吃饱饭”!
君侯也做到了,那身为宿卫也要做到,这条命就是随便徐臻差遣的,还要个鬼的功绩。
董承此刻,头晕目眩的站起身来,浑身剧痛,大汗淋漓,被诸多官员簇拥着,左右搀扶。
他感觉眼眶都在流血,心里气得发懵,怒火与杀意毫不掩饰,只盯着典韦看。
“动手!杀了他!杀了这犯上做乱之徒!拼死杀了他!”
董承呼喝之下,让那些内卫面面相觑,但只有几人在犹豫,其余的人当即思索片刻,而后凛然一紧手中长枪,准备动手。
如此情况怕是无法脱身了,既然都已经下了命令,他们本来就承蒙董承之恩惠得推举而上,当然要舍生忘死听从他之命。
这莽汉虽然厉害,可是手中没有兵刃,一拥而上的话必然可以杀死。
此刻,徐臻终于赶到,上来就给了典韦一脚,直接把他踹倒在了地上,大骂道:“混账东西!”
“谁让你动手打国丈了!国丈忠心为国,你却当场殴打!”
“君侯!”
典韦大为委屈,我这是为你出头啊!
“别叫我!混账东西,不尊军令!当真该死!
”
徐臻拉着他就往后走,面露凶煞,咬牙切齿的回头看了董承一眼,沉声道:“国丈放心,此贼我必定好好教训,回去痛打八十军棍!不打得半死,绝不罢休!”
“杀了他!
”
董承根本不听徐臻的话,而是继续催促内卫。
此刻他只感觉脸色发烫,若是不杀典韦,还有什么颜面存于许都之内,当校场之上,居然被一区区金吾营宿卫统领这般唾骂殴打。
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哪怕是天子,也要为他出头才行!
“好,今日我就杀了他,为国丈平此心中怨恨!
”
徐臻当即从夏侯恩腰间抽出长剑,直接架在了典韦的脖子上。
这一刻,典韦眼眶都要红了。
直接愤恨的看着地面,要杀就杀!反正俺困了!
“可我曾与典韦八拜之交,约定兄弟之间,同年同月同日死!他若是死,我绝不苟活!我先自尽,典韦大兄记得来便是!”
嗯?
典韦眉头忽然一皱,我们什么时候结拜过?
曹操快步走到,背着手看完了这出,苦笑摇头,对曹仁使了个眼色。
“伯文住手!万万不可如此!”
曹仁当即冲了上来,拉住了他的手。
而荀或一样是如此,当即鞠躬一拜,朗声道:“伯文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救过至少数百万民众之性命,让其得以饱腹。伯文如当年皇甫将军,君不闻如今兖徐百姓,以同歌而曰,市为墟,母失子,赖得伯文复安居,如此功绩!岂能在此处而去!?”
徐臻愤恨不已,扔剑在地,当即怒叹一口气,眼神动容,乃至雾水盈动的对荀或道:“如之奈何?!若不同去,如何消国丈心头之恨?!”
“如何免典韦犯上之罪!”
董承这一瞬间眼睛瞪大,如遭雷击!噼得是浑身僵直,感觉天都要塌了。
身子一仰差点没直接栽倒过去。
哦,你这意思就是,让我自己站出来原谅他呗?
否则直接死一堆人在眼前?!
你有毒吧徐伯文!?你这混账是个人?!
你刚才赶去冀州吗这么久才过来!我不被揍你永远在赶路是吧!?